第119章 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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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以澜告别季思琪之后, 犹豫了一瞬决定先回家一趟。
她牵着马,踏着皑皑白雪走过一条街,前方便是自家的小院子,她加快脚步, 那扇熟悉的院门出现在她面前。
院门没有锁, 赵以澜轻轻一推便开了,院子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过屋檐下放着张躺椅,范修正懒洋洋地晃动着躺椅,听到动静眼睛一斜看向院门口,呵呵笑了起来:“哟, 小女娃回来啦?”
“范前辈。”赵以澜牵着马进屋,关上院门, 马被她随手牵到了一旁。而等她回头的时候, 素衣已经闻声走了出来, 眼角眉梢都是惊喜。
“姑娘,你可回来了。”素衣快步走到赵以澜跟前,牵着她回到屋檐下, 拿帕子轻柔地拍去她身上头上的落雪, 埋怨道, “雪这么大,姑娘怎么也不知道撑把伞?”
“雪下得急,没来得及。”赵以澜心虚地回道,她当然不能说, 她就是喜欢不撑伞在雪中走的这种畅快感,素衣一定会责怪她不爱惜自己身体的。
“冻坏了吧?”素衣捧着赵以澜的手呵了呵,赵以澜从季思琪家中手已经暖和了,从室内出来也不过几分钟而已,手倒还没变得冰凉。
可素衣到底不放心,拖着赵以澜往屋子里走,边走边说:“姑娘你先换身衣裳。我去给你烧热水,你洗个澡暖和暖和。”
“不用了,我一会儿还要出去的。”赵以澜道。
素衣停下脚步转头看赵以澜,面露忧愁:“姑娘,你又要出远门了?可你才回来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呢!”
“不是出远门,我就是有些事,要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了。”赵以澜连忙解释,“若不出意外,今年我会在家里过年。”
素衣闻言面上便带了惊喜的笑:“这可真是太好了!今年人多,想来会很热闹吧。”她笑得甜美,犹如清晨暖阳,“那姑娘你快去换一身衣裳,别冻着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怎么比老婆婆还啰嗦啊。”赵以澜推着素衣向外走。
“姑娘……”素衣娇嗔地说了一句,无奈地走了出去。
赵以澜很快便换好了一身衣裳,去书房写信。说是要搞事,但她也不能自己跑到孔成学家做些什么,她可不能暴露自己。本来她想的是写一封匿名信给季孟岩,大致告诉他明月楼那时魏霖对孔成学的教训,让他去找魏霖求救——之前她并没有告诉詹文绎和季思芳二人魏霖的真正身份,他们这会儿估计再着急也想不到能找魏霖求救。但她自己骑马提早从崆峒门回来,而魏霖还得留在那儿参加寿宴,再慢慢回来,如今必定还不在大皇子府,送信上门也没人能帮忙。因此,赵以澜便改了策略,在信封上写:孔成学亲启。
信十分简短,赵以澜以一个神秘人的身份跟孔成学说,季思芳未婚夫是詹文绎。孔成学若是稍微有点脑子,就会想起那一日明月楼的事,好好劝说他家人放弃对季家施压。
信写好后,赵以澜给自己戴了遮面的帷帽,出门时却发现奚迟黎乌和孙倩都等在外头。
她将帽子摘下,笑道:“你们都在啊。”
“一切可顺利?”奚迟淡淡笑问。
赵以澜笑道:“还成。”
躺椅上悠然躺着的范修忽然嘿嘿笑道:“小女娃,你可真是比老夫还神秘啊,这一回回的,出去干什么呢?”
“作奸犯科啊。”赵以澜眨眨眼笑道,“所以每一回我都要自己悄悄出去干呀。”
范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收回视线,嘿嘿笑了两声。
赵以澜也不管他,她知道范修问归问,但其实对于她不想说的这事,还算注意分寸,因此也不担心他会跟踪她还是怎么的。
跟黎乌孙倩几人寒暄了几句之后,赵以澜便拿着素衣硬塞给她的伞出了门。
赵以澜记得季思琪说过,孔家在南锣巷,她好歹也在许都待那么久了,找一条巷子并不难。很快,她便来到了南锣巷,并且轻易找到了孙府的大门。
孔家可比她住的院子气派多了,她稍微驻足,本想找个小乞儿传信,又有点担心门房不把信送进去,最终还是亲自上前,对那胖胖的门房道:“不知孔成学孔公子可在家?”
赵以澜虽然遮了面,但身材曼妙,声音动听,那胖门房一见便觉得这是个美人,还是个他们家公子招惹上的大美人,脸上便堆了笑道:“我家公子在家呢,不知姑娘府上何处?小的去通报一声。”
赵以澜笑道:“不必了,我有一封信想要交给孔公子,还请小哥代为转交。”
她把信递过去的同时,还塞了几钱碎银过去。
胖门房登时眉开眼笑道:“姑娘放心,小的定将此信件亲自送到。”他笑容有些*,大约以为这是一封倾慕者送来的诉衷肠的书信。
赵以澜送完信便回到了家中,她想了想把奚迟叫来对他说:“阿迟,隔壁街上有一位季姑娘,我与她有些投缘,平日里若那边有事过来让我们帮忙,麻烦你稍微照料一二。”
奚迟也没问原委,只是点头道:“我晓得了。”
赵以澜道:“还有,你还记得我上回问过你季氏商行的事吗?”
奚迟稍微一愣:“这倒是记得的。”他顿了顿,又道,“我记得,前些日子,我们书肆签下的那位詹公子,即将娶的就是季府二姑娘。”
“对,这个我也知道。不过,听说这两日季府似乎招惹了什么麻烦,你帮我稍微盯着点,若有进一步的消息,跟我说说吧。”赵以澜道。反正这事跟她那些马甲的关系也不算大,让奚迟帮忙盯着她还能省些力气,大冷天的,雪中漫步一次就行了,其余时间她还是安安分分待在家中吧。
“我晓得了。”奚迟自然毫无异议。季府,隔壁街上的那位季姑娘,想来是有些联系的吧?不过,赵姑娘要办的事,他也无需弄清楚那么多。
赵以澜毕竟奔波了好几日,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她便趴回自己那柔软又充满了螨虫……不,是阳光味道的床上。她不在家的时候,素衣总会帮她晒晒被子,免得发霉了,正好前几日许都天气不错,才刚晒过被子。
赵以澜休息到晚间,吃过晚饭,稍微歇息了片刻,又在屋檐下练了会儿功夫,便躺回床上休息去了,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一早,奚迟也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季府二姑娘前几日似乎在被人*婚,”奚迟道,“不过今日来看,事情似乎解决了,詹公子和季二姑娘的婚期本在五月,但如今提到了元宵过后的正月十八。”
赵以澜点点头,好在这个时代没有正月里不能成亲的说法,想来季孟岩也是怕了,担心再出什么幺蛾子,赶紧把女儿嫁出去才能安心。
她看了眼系统面板,季孟岩的这个任务自然还没有显示完成,她也不急,甚至觉得这样挺好。系统任务卡在这里,就不会出现下一个,她便能有足够的时间过一个好年。来这个时代已经一年多了,她总是在奔波,难得的春节,她总要在家里过的。
等过了年完成了任务,事情只怕不会少。她记得四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就要召开了,时间似乎是在四月。萧无渊估计想要退位了,萧逸寒等着一鸣惊人成功上位,到时候还不知会闹出多少事来,说不定她也会被牵扯进去。而她曾经答应过要时常回去看看李飞刀和郭香夫妻,因此等过完元宵,她也该去无量山一趟了。
赵以澜盘算着接下来半年的行程,边练功边过着坐吃等死的无聊日子,在发现自己抢躺椅抢不过范修后,她大手一挥去买了五把新的,在屋檐下一字排开,一人一把,谁也不用抢谁的。不过奚迟他们显然并不喜欢用躺椅,那四把躺椅拿到空置的下人房收藏了起来,最后只有赵以澜跟范修一人一边,在阳光好的日子懒洋洋躺着晒太阳,没有阳光的日子懒洋洋地躺着看雨雪。
如此过了几日,便到了除夕这一天。
如今这个时代的人没什么娱乐活动,每一年的春节都是个大日子,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这一日脸上总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赵以澜是觉得过年没意思的那一代,但这个春节毕竟是她正经过的第一个春节,因此还是多了几分兴致,帮着素衣他们一起布置院落。
唯有范修一人在躺椅上软趴趴地躺着,唉声叹气的。
素衣如今跟范修已熟悉,跟他说话时失了几分敬畏,多了些许调侃:“范前辈,你怎么了?大过年的,可不要叹气啊。”
赵以澜道:“一定是因为过年了意味着自己又老了一岁,正难受呢。”
范修吹胡子瞪眼道:“小女娃,你迟早要被人打死的!”
赵以澜吐了吐舌头,见好就收不说话了。其他人或微笑或轻笑,也都管自己做事去。
范修依然在唉声叹气,但其他人只当没听到。
等院子都收拾好,赵以澜便说自己累了,直接躺回了躺椅上。她请素衣帮她做了两个柔软的抱枕,一个拿来靠脑袋,一个拿来垫*股,舒服得不要不要的。范修为此都眼红好几次了,眼里是明晃晃的羡慕,可是偏又不好意思说。赵以澜私下跟素衣说,范前辈不提就不给他做,素衣虽觉得无奈,但也按着赵以澜的意思假装没看出来范修的渴望。因此直到这会儿,范修还是躺在硬邦邦的躺椅上。
见赵以澜又一次舒服躺下,范修撇了撇嘴,忽然跳起来,将躺椅拎到赵以澜这边紧靠着她放下,随即躺了上去,时不时看两眼赵以澜,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以澜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从自己脑袋下抽出那抱枕递过去:“范前辈,您要这个不早说,您说了,我不就分您一个了吗?”
范修边说边把抱枕接过去:“切,老夫怎会稀罕这种玩意儿!”
赵以澜:那您有本事别拿啊!
赵以澜见他将抱枕放在脑袋底下舒服地蹭了蹭,也不再管他,正要躺回去,却见范修又一次坐起身,期期艾艾地看着赵以澜道:“小女娃,你鬼主意多,老夫有个事要问问你。”
“前辈尽管问,答得出来算我输。”赵以澜正色道。
“啊?”范修自然不明白赵以澜玩的梗,但他直接忽略,只听进去前半句话,嘿嘿笑着说:“其实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是我多年的老友,他呢,醉心于武学,冷落了家里的妻子和儿子,妻子带着儿子改嫁了,如今他儿子已长大,又特别有出息,我的那个老朋友啊,对此事一直很愧疚,可就是脸皮薄,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跟他儿子相认,共享天伦之乐。”
赵以澜听了个开头,就知道这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系列,不过她理应不知道此事,因此便装作认真听的模样,等范修问出他的朋友该怎么办才能让他朋友的儿子能原谅他这个老子时,赵以澜叹了口气说:“这个……我也没有办法。你的……咳,你朋友的儿子想来这么多年一直很恨你朋友,这要是贸然出现在他儿子面前,只怕两人会大打出手也不一定呢!”
范修当即变得愁眉苦脸。
在妻子儿子这件事上,范修是不折不扣的渣男,赵以澜其实不怎么同情他,看他多悔恨一些日子也挺好的,更何况这里面还有私人原因。范修若与罗锐相认了,这一来二去,魏霖恐怕就发现她在哪儿了吧?这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也不好逃啊。她还记得,之前在崆峒门见到罗锐时,他对她的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敌视,然而当她以为他们都不在,想要灌酒让魏霖醉倒时,出声提醒阻拦的人,却也是罗锐。由此可见,罗锐讨厌她,却又对魏霖忠心耿耿,若罗锐得知了她的落脚点,绝不可能帮她隐瞒的。
因此,范修便还是再纠结些时日吧!
敷衍过范修,丢下一个烦恼重重的老头子,赵以澜安心地兀自休息了起来。
年夜饭很丰盛,素衣和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被调教得厨艺不错的孙倩一起下厨,做了一大桌。但在赵以澜的要求下,每一道菜的分量都不多——她不想吃除夕夜的冷饭菜连吃七天……
六人热热闹闹地吃过年夜饭,赵以澜在餐桌上给奚迟、黎乌、素衣和孙倩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说是“压岁钱”,四人哭笑不得。随后她手一摊,向范修要起了压岁钱,范修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扔出两个铜板,强行说这是压岁钱,礼轻情意重来化解自己的尴尬。最后是赵以澜掏出第五个红包给范修,一脸嫌弃地说红包应该是这样。
一阵笑闹过后,素衣他们将快要积灰的躺椅都拿出来,全体在院子里躺成一排,望着天空守岁。城里有不少放烟花爆竹的,外面噼里啪啦,天空有时能看到烟花半空中炸开。
赵以澜打着呵欠守岁,先撑不下去的人是孙倩,最后睡死了过去被黎乌抱回房间。之后是死撑着不肯睡觉最后被奚迟劝回去的素衣。范修守到一半,忽然说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要出门一趟,很快连影子都看不到了。赵以澜知道,他一定是悄悄看他的儿子去了。
再后来,赵以澜劝走了奚迟,院子里便只剩下她一人。看着那因没有光污染而显得特别明亮清澈的夜空,赵以澜怔怔地想,也不知明年这时候她会在哪里,收集了多少成就点,是否能回家了……
赵以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在自己房间,也不知是谁把她抱回来的。
大年初一,许都附近有个习俗,要去城外谷神庙上香,祈求来年的丰收。这一般都是大梁女子最爱参与的活动,素衣和孙倩也很感兴趣的模样,赵以澜拗不过,便被她们拉了出去。
赵以澜如今也算是有些三脚猫似的拳脚功夫,而孙倩虽然功夫不算顶尖,但对付一般的毛贼没问题,因此三人也不用奚迟和黎乌陪着,特别悠哉地向城外走去。
今日天公作美,阳光普照,暖洋洋的似乎能透过皮肤血肉温暖人心。三人统一戴着帷帽,防风防尘,也防被人认出来——其中以赵以澜和孙倩最危险。
三人脚程都不慢,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谷神庙。谷神庙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赵以澜刚提醒二人注意身上钱财,就听到一声女子尖叫:“有贼啊!我的荷包!”
这声音也不远,赵以澜刚循声回头,就见一个獐头鼠目的小个子男子正拨开人群匆忙逃窜,不巧的是正向着她们三人的方向而来,孙倩冷哼一声,闪身上前,干脆利落地一扭一送,那小贼便痛呼着被按倒在地上。
周围原本被那女子呼喊声而吸引来的视线顿时都落在孙倩身上,虽然无人能看清楚孙倩的模样,然而她那帅气的动作,依然迎来了一片叫好声。
孙倩有点脸红,按着贼人不知所措。她本来就是私奔逃出来的,似乎不该如此高调,不禁忐忑地看向赵以澜,怕自己这举动太冲动了惹麻烦。
赵以澜却直接伸手翘起大拇指对她比了个赞,孙倩这下放了心,没一会儿被抢的女子匆忙过来,而谷神庙周边因这样的群体活动而派来的衙役也赶过来,将人从孙倩手里带走。
看到那两个丢失荷包的女子,赵以澜微微一怔,竟然还是熟人。
尖叫的女子丫鬟打扮,赵以澜并不认识,然而她身边的那个美丽女子,她却熟悉得很,正是天香阁曾经的头牌漪漪,如今是胡桢的妻子。自从离开天香阁到大皇子府之后,赵以澜就没有再见过漪漪,但见她如今面色红润,模样似乎比在天香阁时还娇艳了几分,赵以澜便明白她过得很好,心中也为她感到高兴,看来胡桢对漪漪很不错。不过,她却并没有相认的念头,人家如今已经过得很好,她何必打扰呢?况且她也不能暴露自己。
那丫鬟拿回了自己的荷包,连声对孙倩道谢,一口一个女侠,说得孙倩脸红不已,还好她帷帽遮面,没有人看得到她的窘迫。
漪漪的声音一如过去般动听,她看着孙倩三人,柔声道:“多谢三位,若不是三位女侠,只怕这小贼早已经逃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孙倩连忙摆手,她有点招架不住那丫鬟的崇拜目光,忙回头向赵以澜求救。
赵以澜怕漪漪认出自己的声音,便故意压低声音道:“咳,小事而已,两位不必记挂在心,我们三人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孙倩有些奇怪地看了赵以澜一眼,还在想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否则声音听起来怎么会如此奇怪?
漪漪和她的丫鬟又道谢了一回,这才离去。
孙倩长舒了口气道:“没想到当行侠仗义的女侠也不容易,人家都好热情啊!”
赵以澜安抚她道:“你放心,有良心的人多,白眼狼也多,你救的人多了,总能遇到的。”
孙倩噘嘴嗔道:“姑娘你这是在安抚我还是在恐吓我啊,我都被你说得不敢救人了。”
“人还是要救的。”赵以澜正色道,“大不了把人救出坑后发现对方是白眼狼再推回坑底。”
素衣和孙倩闻言,忍不住失笑,也就姑娘才说得出这种话来,听起来很好笑,可细细一想,其实挺有道理的。
三人这边正在聊着,有一女子忽然走过来,对赵以澜道:“这位姑娘,我家夫人请姑娘过去一见。”
赵以澜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是说我吗?”
“正是。”那女子似乎是丫鬟打扮,但颇有气度,倒比得上一般的小家碧玉了。
赵以澜笑道:“我们三人都带着帷帽,你家夫人怎么就如此肯定要找我?”
“我也不知,姑娘若好奇,便随我去去如何?”女子笑道,似乎笃定赵以澜会跟去。
赵以澜也笑了:“我不好奇,我不去。”
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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