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林涣站在原地怀疑人生：“倦哥当上了新监丞, 怎么没跟我说？”

“我从进门就开始吐槽这个新监丞，结果居然是倦哥？？”

“他为什么要搞这些啊！明明他年轻的时候也会逃课，也会带点心，为什么他当了监丞就不给我们带了？”

林涣迎风流泪。

明明他最开始还说不在乎新监丞制定的新规矩, 但是一旦知道新监丞是倦哥以后, 他就感觉自己一定要吐槽一下。

太可恶了！

【心上人：容我提醒你一句, 难道不是你最开始给倦哥出主意，说要用开学考试成绩分班吗？】

【金金不计较：是的，我来帮你回顾一下，最开始的时候, 司业说要看你的开学考试成绩。是你自己说, 既然有开学考试成绩, 为什么不按考试成绩分班？】

【哈哈哈：倦哥明明只是加了一个流程，用来筛选成绩好和不好的弟子, 这叫因材施教, 最开始的方案还是你提的呢。】

林涣摸摸自己的脑袋：“真的吗？我不信。”

他才不会承认呢：“而且什么叫最开始是我提的呀？明明是你们跟我说, 你们那个年代有按照考试成绩分班的，我才会在倦哥问我的时候提了一下的！”

只要我锅甩的够快, 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同窗们一起吐槽！

他正站在原地吐槽呢，沈倦一眼就看到了他, 连忙带着人走过来。

“你怎么站在外面？” 同行的学监问，“这么快就考完了？”

林涣点头。

“不应该呀！咱们之前不是预估的说这一批学生做完整张卷子要半个时辰吗？”他嘀咕。

林涣挺胸：“这说明我学问好！我先生教的好！”

说完,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沈倦。

沈倦面无表情。

林涣失望地低下头。

刚低头他, 就听见沈倦说：“不错。”

明明听起来只是毫无情绪的两句话，林涣却瞬间开心起来。

他悄悄和直播间说：“倦哥其实很少夸我的，他会说一声不错，说明他心里觉得我真的很不错, 嘿嘿！”

【白菜豆腐脑：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一言不合：欢宝真的是满心满眼都是倦哥，不过倦哥对他也是真的不错。羡慕这种师生情。】

【猪都跑了：古代的师生情和咱们这个时候不一样的，现在是一个老师一年教几百个学生，桃李满天下。古代大多数的老师，一旦是正经拜过的，像倦哥这种。大多数一生只会有一个弟子，含义不一样。】

【无语：毕竟是古代诛十族都会牵连的人，我以前读不懂顾贞观那一句“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后来知道古代先生和朋友一般无二的时候才明白。】

林涣看见那句诗，不知怎么的，也感觉出了一股惆怅之情。

他不由问：“这诗我怎么好像没有读过？”

【无语：你的那个背景和正经的历史背景不一样的啦，所有的东西都模糊了，所以有些东西，比如离《红楼梦》作者特别近的，可能就没有。】

林涣只能点点头，等了一会儿，他的学舍之中的人才陆陆续续出来。

在此过程之中，沈倦和其余的学监、助教就站在他旁边，沈倦一句话也没和他说，把林涣郁闷地不得了。

【心上人：好啦欢宝，你别想那么多，先生不跟你说话，估计是怕别人知道你们俩有师生关系，开学考试还是挺重要的啦，那个司业不就明说了要看你的成绩吗？万一先生跟你说了话，人家说他漏题给你，你的成绩不公正怎么办？】

【白菜豆腐脑：我也这么觉得哦，周围人这么多，回头就算你靠自己的实力拿了第一，人家说你走后门透题怎么办？】

林涣看他们说的话，突然摇头：“我的成绩怎么样以后大家都会明白，我倦哥的人品怎么样，大家也都明白，为什么我要担心因为我拿了第一，大家会质疑我倦哥漏题，而选择对倦哥视而不见？”

他虽然年纪小，却也跟着沈倦学了一身的傲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怕？”

正巧，他的同窗们都出来了，林涣恭恭敬敬地给沈倦鞠躬行礼，大声说：“先生，我去了。”

沈倦抬眼看了他一下，见他满脸的自信，不由一笑，轻声说：“去吧！往后读书，还要勤勉。”

林涣笑嘻嘻地跟同窗走了。

身后的学监问沈倦：“那是监丞的弟子？难怪这么自信洒脱。”

沈倦收回视线，琉璃般的眼睛在阳光下露出琥珀一样的光芒，他偏头。

“嗯，是我的弟子。”停顿半晌，他说，“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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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林涣同行的人都很好奇：“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监生，你竟然认得不成？”

林涣挠头：“那是学监们啊？我看有两个博士呢！”

怎么不早说！他们刚刚都没行礼！回头先生们要是以为他们不懂礼貌罚他们怎么办？

他们倒是不知道沈倦就是林涣的先生，只以为林涣是给那一群先生行礼。

这会儿，他们就说：“饿了，去不去吃饭？”

大家都同意了。

国子监里自然是有午膳的，而且还都是免费的，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不能点菜，膳堂今天有什么他们就得吃什么。

这几个人都是富家子弟，在家里山珍海味吃惯了，多少有点抱怨：“也不知道在这膳堂里能吃些什么，别回头弄得我们食不下咽就行。”

卫若兰说：“你也别对膳堂抱太大的期望，国子监里多少人呢，连带着先生们都在这里吃饭，难道还能和家里一样精致不成？”

还没到膳堂呢，他们才发现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监生都在往膳堂赶。

跑过他们的监生还在喊：“快点儿！监丞定了规矩，吃饭时间只有午时那一个时辰，过了时间，膳堂就没吃的了，要是赶不上，就等着饿肚子吧！”

“就是！去晚了还要排队，但是回去的时间晚了，上课又迟到了，要被扣学分的！”

听完这话，周围好多监生都拔足狂奔：“等等我！”

冯紫英迟疑了一下：“咱们……？”

韩奇和卫若兰已经提起袍角了：“才进来的时候，点心就已经被收了，要是真的晚了，咱们可就得饿肚子了，还能怎么着？跑呗！”

他们也紧跟着监生们一块儿往膳堂跑，衣角乱飞，哪里还有点王孙公子的矜贵模样？

膳堂里果然人挤人，排了老长的队。

他们几个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拿到饭坐下来以后就抱怨：“这个新来的监丞是怎么回事？连吃饭的时间都不给不成？”

“就是！我堂堂一个世家子弟，在大庭广众之下拔足狂奔，简直有损形象！”

就连脾气最好的柳芳也说：“有点过于严苛了。”

他问林涣：“你说是不是？”

林涣眼神飘忽：“其实……我觉得还行？你们想啊，膳堂离咱们的学堂也不算远，路上半刻钟都用不上，今天只是大家都在往膳堂挤，所以拥堵了一些，吃饭时间足有一个时辰呢，绝对够了！”

谢鲲看他一眼：“这怎么才刚开始，你就叛变了？”

林涣干笑：“有……有吗？”

【心上人：笑死，难得看到欢宝心虚的样子。】

【猪都跑了：欢宝真实心理：这个监丞怎么这么烦人，对学生又严厉？啊？是倦哥啊？那没事了！倦哥干得漂亮！】

【晕了：哈哈哈哈哈楼上好真实，欢宝大型双标现场。】

林涣理直气壮：“我可没有双标，倦哥做的本来就是对的。”

他同时跟冯紫英他们说：“你们看啊，这个长期奔跑在膳堂和学堂之间，是不是可以锻炼咱们的脚力？天天坐在学堂里读书也不好，多跑一跑能锻炼咱们的身体。”

“而且。”他指了指被几个人吃得一干二净的饭菜：“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也没那么嫌弃这些饭菜了？吃起来是不是还挺香的？”

谢鲲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今天谁跟咱们吐槽新监丞呢，这会儿突然变主意了，连锻炼身体都说的出来。”

林涣心说，你要是知道这玩意儿还是我跟先生说的，你怕不是能劈了我。

不过，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还不是那会儿倦哥说坐久了脖子酸，林涣想给他按一按，结果他人小手上没力气，恰逢要吃饭了，林涣就开玩笑说：“先生，你从这儿跑一圈再回来吃饭，保证身上不酸了，还能吃下更多的饭呢。”

当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结果谁知道倦哥放在心上了，还搬到国子监里来了？

不过，林涣捂紧了嘴——他以后一定要保守秘密，绝对绝对不会告诉同窗们，这是他给倦哥带来的灵感的！

冯紫英仍旧在唉声叹气：“咱们这十天都得吃这些饭菜不成？吃这么久，我放假的那一天得多吃多少才能补回来啊！”

韩奇也嫌弃脸：“要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我才不吃这玩意。”

卫若兰说：“也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偏偏到了咱们这一届，就不许再走读了？不然我还能回家吃。”

谢鲲无语：“别问，肯定是新监丞的原因。”

柳芳特别温柔：“行了，吃都吃了，大不了出去了咱们再聚一聚就是了。”

林涣望天，心里默念着——这跟他一定没关系！

不就是他生日那天请倦哥吃了一顿“自助餐”吗？这新制度肯定是倦哥自己想出来的，和他没关系啦！

吃饱喝足，他们准备回学堂里去，还没走出膳堂的大门呢，林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冯紫英说：“那不是荣国府的宝玉吗？”

只见贾宝玉捧着一个托盘，正和门口的学监据理力争：“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要出门，你怎么反倒拦着我？”

学监指了指他手里的盘子：“膳食要在膳堂里用完，不许带到膳堂以外的地方去，更加不许带进学堂和学舍。”

贾宝玉跺脚：“可是我有个朋友，他身体一向弱，走不到膳堂来。”

学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所有监生入学的时候都登记过信息，那些体弱的、多病的的监生都有登记在册，他们的饭食是另外提供的，哪里需要你送？”

贾宝玉哽住。

他不过是在学里认识了个学生，旁人都嫌他事多麻烦，不愿意与他接触，就连同舍的人知道他的名字以后也都避他避得远远的。

贾宝玉还偷偷听到他们说“他是荣国府的宝贝疙瘩，听说阖府上下都惯着他，若是与他相处，或是一时惹恼了他，他回家告状可怎么办？到时候荣国府只怕会为难咱们。”

贾宝玉还是头一回在家里以外的地方碰到这样的情况，那些人避他如蛇蝎。

因此，当只有这个小监生愿意与他亲近的时候，他才这么珍重，他说身上不好，不想走路，他才想着从膳堂给他带吃的。

旁边的监生都说起这个规章制度来：“这是新监丞唯一通人性的地方了吧？”

“咱们国子监什么时候收这样的学生了？我记得原先说身有残疾、身体较差的都不给进国子监来着。”有人说，“这算是什么通人性？回头要是把他们哪里磕了碰了，他们家里怪到咱们头上怎么办？”

“说这话就说明你没好好看学堂的新规定，若是在国子监里打架生事，都会扣学分，和以前罚抄书可不一样了，学分到了年度考试的时候要是不够，你还想升到太学、国子学？干脆做梦去吧。”

他们旁若无人地讨论着。

贾宝玉只觉得自己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这才是他进国子监第一天，都第二回 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了。

他丢下餐盘就想走。

那个学监这回是真生气了：“学里不许浪费粮食，你没学过诗不曾？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监丞说了，吃多少东西就打多少，碗里不许剩饭，有发现情节严重的，扣学分。”

卫若兰啧啧称奇：“咱们这样的人家，剩饭剩菜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谁知道国子监里头还有这种规定。”

柳芳因着家里还有人在朝为官，反倒更清楚一些：“近年国库吃紧，宫里头都在省吃俭用呢，国子监是天下学子的心向往之，做表率也是应当的。”

就是贾宝玉有点难办了。

他要么就得把这盘子东西吃完，要么就得等着扣学分。

听其余监生常常提起这个学分，想必是个十分重要的东西，这才开学第一天，谁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林涣叹了口气：“这个啊，是开学第二课，叫不要随便浪费粮食。”

【白菜豆腐脑：我愣住了。】

【无语：贾宝玉惨过头了哈哈哈哈，感觉他和国子监格格不入，不想在里面读书，又不喜欢里面的氛围和生活习惯。】

【红楼我来啦：我想起了张岱的墓志铭，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①……和贾宝玉何其相似啊！】

【斤斤计较：可惜最后都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了②，现在就当让他提前体验一下这种生活吧哈哈哈，改改他娇气的毛病。】

林涣点头。

不止贾宝玉呢，这新进来的监生们，哪个不是有深厚背景的，这个国公那个伯侯，要是不找个像倦哥这样的监丞来，谁制得住他们？

就这么严厉一点，还能改改他们身上的娇气矜贵。

林涣默默想，倦哥真机智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