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转眼就是初一。

因为是大日子, 贾母还特地去接了史湘云过来。

林涣问起过，本来原著里头贾母是没请过史湘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回竟然请了。

清虚观里头人多, 现场指不定就是一片混乱, 又是要在外头呆一天的。

林涣想了想，还是把药给二姨太太送过去叫她吃下了。

青竹拿到药的时候还迟疑了一下。

二姨太太面不改色, 接过药就送进了嘴里。

“太太！”青竹着急, “药怎么好混吃的？”

二姨太太觉得自己特别冷静：“林家送过来的药, 有什么不敢吃的？他们两个小孩儿，不至于还要害我。”

青竹：“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是换成别人, 我是肯定要防的，林家不必。”二姨太太摇头，“天天提心吊胆的, 身边一个能信的人都没有, 那我活得还有什么劲？”

她都这样说，青竹也没法子了。

只好一时半刻紧盯着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反应。

贾母虽然一直没收到宫里头的消息，却也见里头没传来不好的消息, 只好安慰自己多半没什么大事，怕小辈们看着也忧虑, 面上都是高高兴兴的。

要不说贾家排场大呢，这不过是去看做法会，随行的队伍都老长，原著里头说贾母已经出去挺久了，姑娘奶奶们都还在贾府里头没出门。

贾政、贾珍、贾琏等人在外头安排着，小一辈的男丁里也就林涣和贾宝玉能跟着贾母一块走。

她本来是想让贾宝玉也坐马车的, 贾宝玉喜欢热闹，偏要和林涣一块儿骑马，贾母没办法，只好叫人跟着。

林涣一个人骑着小马哒哒。

这小马是倦哥送给他的，还是一头只有四岁的小马驹，刚刚成年，毛色全白，只有额头上有一撮黑色的鬃毛。

林涣十分俗气地取名叫乌云盖雪，平常都叫它小乌。

“小乌小乌快快跑！”他压低了声音，“别叫贾宝玉追上了。”

小马嘶声，果然不远不近地把贾宝玉落在了后头。

他跑在最前面，一眼就看到了前头有些骚乱。

按理说不应该的，贾珍他们都盯着呢，咋可能出这种事儿？

他打马过去，就看见有几个小乞儿围在一块儿，旁边人看热闹，都不乐意叫他们挨着，推搡之间有了争吵。

林涣随手丢了两块碎银子给他们：“别呆在这儿了，回头叫老爷们看见了，你们就等着被赶吧。”

那几个小乞丐衣衫褴褛的，拿了银子磕了头，一溜烟就跑了。

【银翘片：对比太强烈了……一边是富贵泼天，一边是衣衫褴褛，唉。】

【一言不合：要不怎么说，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红楼梦里还有日子快过不下去的刘姥姥呢。】

富贵闲人们到了清虚观。

凤姐要去后头搀着贾母，邢夫人要往前头走，薛姨妈正站在边上等薛宝钗下车，李纨、娄氏又在招呼几个姑娘们到跟前儿去看着，王夫人和个木头一样站着。

场面乱成了一团。

也不知道打哪儿钻出来个小道士，在人群里头来往找着出路，他年纪小，只管闷头跑，根本没看人，一下子撞在了凤姐身上。

王熙凤正弯着腰要进门呢，被这么撞了一下，一个趔趄就往旁边倒，带歪了边上跟着的邢夫人，邢夫人手要找地方撑住，下意识拽住了跟前的薛姨妈，薛姨妈人富态，也站不牢，歪到了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呢？她一扭身就朝着二姨太太压过去了，脸上还带着快意——瞧瞧，老天爷都不让你保住这孩子！

就和老鼠钻进了瓶子堆里，你碰我、我撞你的，丁零当啷碰倒了一片。

气得王熙凤爬起来就给了小道士一巴掌：“朝哪里跑！”

小道士就被打得咕噜噜翻了个身，又带倒了旁边刚爬起来的王夫人，摔得她指甲崩裂，手上沁出了血。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二姨太太，见她捂着肚子，顿时连手上的疼都不在意了，悄悄撇头笑了。

贾母连忙说：“打他做什么？不过是不小心。”

她扫了一眼：“鸳鸯，去，把人扶起来，他们肯定预备下了房间的，叫太太姑娘们换洗一下。”

然后她又拦住了要把小道士拎出去的贾珍：“还不过是个孩子，别为难他，给他几个大钱，带他出去玩吧。”

竟然一个字也没问起二姨太太，全当作不知道。

林涣刚刚在外头，根本挤不过来，又下意识去看林黛玉摔着了没有，这会儿看着二姨太太坐在地上，心里头也有不忍。

他连忙拉了拉王熙凤，指了指二姨太太。

王熙凤拧紧了眉头。

她是最懂利害的，有点不太想沾这个事儿，家里头两个太太斗法，老太太又眼见地有些偏向，她想明哲保身。

她一犹豫，林涣就看出来了。

【一言不合：凤姐本来就这个性子吧，她自己的利益最重要，本来她管家就是靠着老太太的，老太太不高兴了，她指不定也没好果子吃。】

【白菜豆腐脑：能理解，但是想想还是有点心寒，害。】

林涣也不知道说什么。

扭头迎春已经把二姨太太扶起来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她鲜少有这样出头的时候，应该是心里内疚。

二姨太太朝她笑笑。

林涣已经跑出去叫小厮请大夫了。

他还留了个心眼——论理该叫府里头的王太医的，这回老太太出来，他也是跟着的，只是林涣不敢信他。

这道观是在闹市里，出去请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林涣赶忙把人带去了二姨太太那儿。

林黛玉和迎春也在。

林涣不好进去，就站在门口问了问情况。

林黛玉说：“我瞧着还行，只是脸色白了点儿，才刚王太医来了，也开了药，只是姨太太没敢吃，一直强忍着。”

大夫看完出来就说：“没什么大事儿，有些受惊，往日里没保养好，有点小产的倾向，不过我摸着脉像是吃药稳住了，要是有那样的药，再吃上一顿应该就好了。”

这话他也跟二姨太太说过了。

青竹一阵后怕，欲言又止。

二姨太太轻轻摇头，反倒安慰起几个小辈来：“我没事儿，不过是跌了一跤，哪有那么金贵了？你们看戏去吧，不用管我。”

迎春想说什么，被林黛玉拉住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先走了，二姨太太有事尽管叫我们，我把绿盈给你留下。”

迎春也说：“我把晴雯留下。”

“你拢共就跟出来这么一个丫头，还是自己带着吧，有绿盈就够了。”

迎春没法子，只好同意了。

出来以后，她就和林黛玉说：“妹妹怎么不叫我在那儿呆着？我这会也没心思看戏。”

林黛玉说：“那是她的好心，你竟然看不明白？”

迎春摇头。

她素来没有长辈教她这些，如何能够明白？

林黛玉只好解释：“外头姑娘奶奶们都在看戏，就你一个人不见了，别人难道不会多想？你本来在府里的处境就尴尬，如今眼看着要大了，大太太、老太太她们还管着你的亲事，二姨太太不想叫你着了他们的眼，才叫你出来的。”

迎春怔怔的。

这府里头有谁还这样为她考虑过？

可偏偏她是大房，二姨太太是二房，又是不受待见的二房。

她抹着眼泪：“如今这样，便是立时叫我明儿去二姨太太那里做女儿，我也再没二话的。”

林黛玉说：“又说胡话了。”

他们三个回了席上。

贾母这才跟想起来二姨太太似的，问了一句：“姨太太怎么样了？”

迎春齿冷，说不出话。

林涣开口说：“太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贾母听完皱皱眉，也没说什么。

王夫人似有讥讽：“哥儿倒是机敏，不错眼地盯着，到底你们年轻，看得多，眼神也比我们好。”

【心上人：？？？当我打出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是王夫人有问题，她好像个大撒比。】

【一言不合：啊这，要是我没听错的话王夫人是不是内涵欢宝来着？】

【图图的耳朵：昂，说他一个外姓哥儿不错眼地盯着亲戚家的姨太太，难不成还能是啥好话么，不就是内涵欢宝不懂避讳不懂规矩吗？】

【猪都跑了：笑死，我只能说，大撒比看人就像个大撒比，说话也像。】

林黛玉可没那么好性儿，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往常从来孝顺尊敬长辈的人，听了这话也恼了，当即就说：“也是怪了，二姨太太跌了跤，她还怀着胎呢，才刚也只有我一个姑娘在她跟前看着。”

你一个正房太太累得人家差点小产，一句不问就算了，还要质疑亲戚家的爷们和自家的姨娘来往过密。

哪来的大脸！

就差把不贤和妒忌写在脸上了。

林黛玉最开始在姨娘进贾府的时候还有点心疼王夫人，她最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王夫人有过错，贾政的态度也叫人心寒。

可后头，她就憋不住了。

出了这种事不想着去怪贾政，偏偏要算计姨娘。

都是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

不就是打机锋么？

谁还不会不成？

林涣差点就拍手叫好了。

这样的林妹妹才算硬气呢！

至于孝顺尊敬长辈？难不成为老不尊的人他们也要上赶着舔着脸尊敬不成？

没这个道理！

旁边几个姑娘见气氛紧张，都不敢说话了。

王熙凤才因为顾忌着退缩了，这会儿正恼自己呢，见了这样连忙打岔。

没一会儿，王熙凤妙语连珠，就把人哄得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