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程咬金这一路走过来, 可谓披荆斩棘，十分不易。

好几次甚至连人生的走马灯都开始放了，但好在次次都能逢凶化吉, 仿佛有神明保佑。

离开长安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难关是如何渡过北海。

大唐所在是南赡部州跟北俱芦洲之间有一条天堑般的深海相隔。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到了北海渡口，或买或雇一条大船, 载着他们到那边的大陆。

到了才知道, 他们实属倒霉，去年一场暴风雨，将几艘能渡航的大船都摧毁了，船只重建至少得两年起步。

程咬金望洋叹气，这如何是好。

然后他就遇到了第一次神迹, 梦里有一条神龙告诉他，隔日早晨可以携带所有人员到海边，他将帮助他们渡海。

程咬金半信半疑，可没有第二种选择的他，还是相信了这个玄幻的梦境。

到了海岸边，当真看到一条银龙浮在海中，对他道：“国公, 没时间了，赶紧上来吧。”

所有人都像做梦一样的迷迷糊糊的坐上了银龙的脊背, 乘风破浪, 直奔另一边的大陆。

程怀亮作为程咬金的儿子，本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但那都是跟人类。

碰到了这种神仙相关的事，也结巴上了，“爹、爹, 这是真的吗？”

“皇上既然能被泾河龙王纠缠，就说明龙是真实存在的，那么龙族帮咱们渡海也正常。”程咬金作为去北俱芦洲的总统帅，谁都能慌，但是他不能。

程怀亮没感受到他爹话语中的逻辑，但见父亲在龙背上正襟危坐，似乎真的不怕，不由得佩服，不愧是父亲，浑身是胆。

程咬金清了清嗓子，问银龙，“你为什么会帮助我们？是因为泾河龙王纠缠大唐皇帝，让你们龙族心生愧疚吗？”

“泾河龙王所作所为，不干我的事！”银龙哼道：“我也是受人之托，送你们过海。不要问是谁，问了我也不会说，有问我的力气，不如坐稳了，我要提速了！”

他族妹在观音身边做善财龙女，昨天回家说，希望他帮个忙，驮大唐特使们去北俱芦洲。

家族里好不容易有个出息的族妹，在观音身边当差，家族里还不得鼎力支持。

银龙在海面上飞奔，渡船需要几个月的航程，他半天就跑完了，要不是害怕速度太快，让这帮人类吐到他后背上，他还能再快。

“好了，到了，祝你们一路顺风。给你们个忠告，你们的考验才刚开始，遇到困难了，多喊救苦救难观音菩萨的名号。”说完，银龙就没入水中不见了。

程咬金等一干人从银龙背上下来后，在海边驻扎了好几天，才调整好晕龙后遗症。

不管怎么样，渡过了北海，到了北俱芦洲大陆。

一到北俱芦洲，他们就嗅到了与众不同的味道，这里连风都是腥的。

一人高的猞猁精，胳膊那么粗的蚯蚓都是家常便饭。

他们还会说话，比如，“瞅你娘个腿，没见过我这么漂亮的猞猁吗？永远记住，在北俱芦洲，你们人族才是少数。”

对方只有一个妖精，但他们足有一千人，是个庞大的队伍。

在大唐周边，他们也碰到过妖精，但一见他们人多，就撒腿跑了。

在北俱芦洲，妖怪的一点不避人的。

这让程咬金对北俱芦洲有了初步印象。

“……我们是从南赡部州大唐国前往北俱芦洲望霞城的特使，还请告诉我们去路。”

“啧，找玉帝册封的扶妖将军吗？麒麟还没死呢，谁听他的！”猞猁精说完，扬长而去。

他一瞅旁边的儿子，见儿子表情凝重，他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受冲击。在这里，妖精、神仙好像都是很正常的存在。”

程咬金大声道：“当然，这很正常！有人就有妖精，有妖精就有神仙！不要吃惊，一切都很正常。”

随着深入北俱芦洲，各种事件接踵而至。

“啊，国公，不好了，张大厨子煮饭的时候被妖精抓走了！”

“不要慌！妖精想叫厨子帮他做顿好吃的很正常！待我点齐兵马，抢回来就是了！”

刚要妖精洞府，就见妖精不情不愿的将张大厨推了出来，“啧，算了，有人出金沙，买我这条路对你们放行，你们走罢。”

程咬金当即品出来，这是有神佛在背后保他们。

这个想法，在之后的路途中，多次被印证。

包括但不限于：他食物中毒，他儿子被蛇咬，嘴馋的士兵偷鸟蛋，被人家成精的鸟爹追来讨蛋，并摁在地上打。

每到这个时候，就有一道金光，替他们分忧解难，中毒的解毒，拿了人家鸟蛋，下金沙雨息事宁人。

后来，程咬金也学聪明了，遇到困难，懂得拿大唐的好玩意换生路，比如盐巴和衣服，都是妖怪们的稀缺资源，加上他们人多，妖怪拿了好处，也不找事了。

突然有一天，他听到天空中不知谁在大喊：“麒麟死了——麒麟死了——被扶妖将军杀死了——”

从这天之后，他明显感到北俱芦洲的空气又变了，变得柔和了许多，没有那么血雨腥风了。

打劫他们的妖怪也少了，甚至偶尔遇到的妖怪，对他们态度还不错。

尤其是竖着蓝白黑旗帜的地方，可以平安穿过。

和妖怪们之间的交流也增多了，他渐渐也了解到了北俱芦洲发生的变化。

一个叫施铮的大妖怪，杀了麒麟，坐稳了北俱芦洲实际统治着的位置，正在推行人族和妖族共处的政策。

望霞城就是大本营。

程咬金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望霞城有人族，不是魔窟。

一路走走停停，开阔了眼界，增长了知识，真正的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不要慌，这很正常！”成了他的口头禅。

随着接近望霞城，他发现路越来越好走了，都是正规的官道。

且路上的行人，有看起来像人的，也有看起来不像人的，但都各自赶路，彼此之间泰然处之。

直到今日，他们口渴，便暂时从路上下来，穿过小树林，到溪边取水，遇到了两个年轻男子。

若是一男一女，在荒山密林独处，程咬金愿意称他们为野鸳鸯，但俩都是男的，这叫他有点不懂。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北俱芦洲，没有什么是不正常的。

但听对方自报家门说他就是望霞城城主，扶妖国国王。

程咬金就觉得有问题了。

因为他怎么可能这么幸运？！

这很不正常。

程咬金摆手道：“你不要糊弄我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遇到我要见的城主，我哪有这个运气。”

施铮：“……”

这时，施铮猛地感觉到天空中有一股力量，似曾相识，在金蝉子抓周的时候感受到过，莫不是观音来了？

程咬金就听耳畔有个女声对他大声道：“没错，他就是望霞城主！”

他冷不丁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慌忙四处看，“谁在说话？”

程怀亮警惕的看四周，“父亲，只有您在说话啊。”

程咬金抖了抖身子，掏了掏耳朵，刚才那把声音和平日保护他的声音一样，应该是观音菩萨的提点。

程咬金信了。

而施铮也感觉到空中的灵能，嗖地一下子飞走了，速度很快，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

“……”程咬金转身吩咐道：“快将陛下手书拿来！”然后对施铮道：“我相信您是望霞城城主，扶妖国国王，而我是唐皇钦点的特使，前往你国城内，迎接一个叫做武世赞的转世高僧。”

施铮一怔，随即在心中哼笑道，还真让袁持誉说着了，阴谋正在来的路上。

够兴师动众的了，特意叫李世民派了一队特使来接金蝉子。

这么多人，一人说一句话，也够给武氏夫妇足够的压力。

施铮挑眉，“武世赞？转世高僧？有证据吗？”

程咬金道：“我们大唐皇帝肯定有，但是他没给我，不过，陛下周围高人颇多，又有神佛指点，一定不会错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您通融一二。”

属下将李世民的手书拿了过来，程咬金递交给了施铮。

这时，密林中不知哪里来的乌鸦，嘎嘎飞过，为这个国书呈递仪式蒙上了一层尴尬。

程咬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野外见到对方君主，导致缺乏仪式感。

施铮接过李世民亲手书信，展开一看，见书信措辞恳切。

虽然没有直接点明武世赞就是唐僧转世，但不住强调这个转世孩童对他和大唐帝国的重要性，只要施铮愿意放人，唐国可以跟望霞城修好建交，往来贸易不在话下。

“……”施铮犹豫着。

此时，袁持誉终于觉得平安无事了，姗姗来迟的飞了过来，问施铮，“怎么了？”

施铮附耳低声道：“他们是来交换金蝉子的。”

袁持誉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盯着他们面前的大胡子壮汉道：“你们是大唐国来的？”

程咬金颔首。

袁持誉去五鼎门修行前，也是大唐国民，从对方的穿衣样式和马匹装扮判断，确实觉得很熟悉，不像是假扮的。

“其实也没必要现在就拿主意，我看他们带着许多辎重，先带回城去再说吧。”

施铮心道，持誉啊，你也瞄上人家携带的物资了，都被我带坏了，“没错，带回去从长计议。”

他俩就当着程咬金的面咬耳朵，且声音不大不小，对方也都能听到。

程咬金心想，这后来黑发男子是谁？怎么跟妖国国王如此亲密？他们大唐皇帝找臣子议事，再平易近人，礼贤下士，也不会这般君臣无别的。

施铮道：“武世赞这个人，我好像听过，但他是父母的心头肉，年纪尚小，你们随我回城内，先见见他的父母再说吧。”

程咬金一听有这么个人，还允许他们进城，顿觉压力骤减，朝着属下们，朗声哈哈大笑道：“咱们的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施铮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你们是自己走过去，还是我带你们回去？”

程咬金问：“你怎么带我们回去？”有了靠银龙渡海的经验，他大概能猜到方法，但是忍不住警惕的询问。

施铮道：“弄一朵云彩，把你们都拉过去。”

想到那条银龙快速渡海导致的晕吐感，飞上天还不得难受得更厉害，程咬金拒绝了，“反正不剩几天的路，我们走过去罢。”

既然对方不愿意搭乘顺风云彩，那就算了，施铮道：“那好，你们自便罢，几日后再见。”说罢，和袁持誉一起告别了程咬金，飞上了天际。

程怀亮看着飞走的两人，感慨道：“北俱芦洲，深不可测啊。幸好，他们还是个好说话的，若是不愿意配合，咱们该怎么带走武世赞呢。”

程咬金道：“陛下和大唐身后也有神佛保佑，咱们也不是孤家寡人。不过，听方才那国君的口吻，似是不会为难咱们。”

叫随从们稍加休息，便继续踏上了前往望霞城的道路。

施铮和袁持誉回到望霞城之后，先把九灵元圣叫来了，分享了这个消息。

作为金蝉子的干爹，他有必要知晓此事，到时候再由他通知武德佑夫妇。

九灵元圣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我就知道佛门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在路上也要花费时间，往前倒推的话，就是说金蝉子他们才降生不久，就叫唐国那边派特使了。”

施铮点头，“看起来是这样。”

佛门从来没有放弃过金蝉子。

“他们也应该知道你对人族的态度是很好的，若是派佛门的菩萨罗汉过来抢，恐怕会被你打回去，但若是派大唐的人族前来，依你的处事风格，对他们不会太差，有商谈的余地。”九灵元圣继续道。

施铮也认同这点，想要夺回金蝉子，叫人族的皇帝正式派特使来请，依他施铮的性格，至少不会大动干戈。

而且金蝉子被官方接回去，就算不是大唐出生的，也有了大唐国籍。

佛门的算计是很精的。

九灵元圣这五年，已经跟金蝉子和黄眉处出感情来了，虽然不是亲生父母，也舍不得，脸色阴沉，“难道要把他们送回大唐去？”

“你去跟武世赞夫妇透透口风，省得过几天大唐特使来了，让他们措手不及。”

九灵元圣深觉有理，当即行动，直接走出王宫，飞往了人族居住地。

-

九灵元圣径直来到了武德佑家，落到门前，重重拍了几下门板。

武德佑正带着几个孩子院内舞刀弄枪，听到动静，将门打开，“快请进，我最近正琢磨一个新招式，你帮我指点一二。”

武德佑跟九灵元圣经常进行武艺上的切磋，而且这些年，他多少也学了一点吐纳之法，内力更足，枪法也更遒劲有力，舞起招式来虎虎生风，比以前还有长进。

“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孩子他娘在吗？”见武德佑点头，九灵元圣道：“你们夫妻都在，那敢情好，进屋说吧。”

武德佑对孩子们道：“你们自己玩吧。”就跟着九灵元圣进了屋。

武德佑夫妇有四个孩子，两个年长点，如今已经十来岁，还有一对快六岁的双胞胎。

这双胞胎虽然模样相似，但通过神态，分辨起来十分容易。

双胞胎中的哥哥武世赞，金蝉子转世，仪态端正。

弟弟吴世杰，前世是黄眉童子，表情总是漫不经心。

“世赞，咱俩掰手腕啊，我用一只手，你用两只，你要是赢了，今晚上，属于我的菜都给你吃。”四个孩子中，最大的大哥笑着提议。

“我还有事情要想，你们玩吧。”金蝉子说完，走到墙角处的石椅旁坐下，盘起腿，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黄眉童子对大哥道：“别理他，他有毛病，我和你掰手腕。”

四个孩子中的二姐悄悄走过去，就听世赞低声叹气，“我究竟是谁，又要往哪里去呢？茫茫天下，难道就要浑浑噩噩的过此一生吗？”

“……”世杰说得对，世赞这孩子怕是有什么病，二姐默默的走开了。

除了金蝉子之外，其他三个孩子在院里玩耍。

二姐不时瞧一眼世赞，担心的道：“他怎么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的，说起来，我记得当年抓周，他好像抓了个佛珠，惹得娘很是不高兴，怕他去当和尚。”

黄眉童子也回头瞅双胞胎哥哥，“和尚是什么？”

二姐道：“我听娘说，也是修行人，只不过要剃光头，还要跟家里断绝一切关系。”

话音刚落，突然就听屋内传来他们母亲高叫的声音，“什么？大唐国来人要接走世赞？他是高僧转世？”

院内的四个孩子都听到这句话，都扔下手里的石锁、木棍和长矛一溜烟跑到了门口偷听。

而金蝉子也在其他三个孩子的注目中，走了过去，找个角落，耳朵贴在窗棂边听着。

“高僧转世应该不是假的，大唐皇帝千里迢迢派他们来，这后面一定有神佛的点化，否则他们从未来过北俱芦洲，怎么会一开口点名就要找武世赞。”

这是干爹九灵元圣的声音。

接着是他们父亲的声音，听着很纠结，“可孩子的名字是国王陛下取的啊。”

九灵元圣道：“所以说，这孩子一直有佛门的菩萨盯着，这边取了名字，那边就转告给了唐国皇帝李世民。”

金蝉子听了这句话，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口中念叨，“李世民，李世民……这名字怎么这般熟悉。”

黄眉童子皱眉盯着他，嗤之以鼻，“这名字很稀奇吗？听着熟悉不是很正常。”

“不、不是。”金蝉子纠结的道：“……唉，我觉得对不起他。”

黄眉童子道：“那你觉不觉得你对不起我？”

“没有。”金蝉子笃定的道：“我反倒时常觉得你对不起我。”

看到你就想揍你，但是我作为你哥哥，只能尽量克制住这种冲动。

一旁的大哥和二姐盯着这俩小家伙，心道，听听你俩这几句对话，像是六岁小孩儿的口吻么。

他们的父亲在屋内大声道：“就算世赞有来历，但今世是我们的孩子，养了这么大，怎么可能随便撒手。”

黄眉童子一听就不乐意了，掀开窗子，探头进去，“难道我没来历吗？敢情就哥哥优秀，我就普普通通呗。”

他的关注点全在哥哥有大唐皇帝的垂青，而他则平平无奇上。

武德佑夫妇一怔，见其他三个孩子的脑袋也都出现在窗户前。

武攸德干脆招呼孩子们进来，等孩子们都进了屋，他抓过世赞胳膊，把他带到跟前，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挺普通个小孩儿，怎么能是大唐国皇帝要的高僧转世？是不是搞错名字了？”

“爹，我脖子被你抻得疼。”金蝉子拿开父亲的手，“……他们应该没找错人。最近我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一面旗，上面绣着唐字，不管怎么走，我最终都会走到旗帜之下。”

武德佑媳妇一针见血的道：“这不是你自己的梦，而是佛门的人让你做的。”

“那恰好证明，我是他们的人，他们需要我。”金蝉子叹道：“今日听到这番话，让我有一种迷雾中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这就是我的归宿。果然今生注定过远离世俗的生活，不能对您二位尽孝了。我有更宏远的目标要完成。”

“……”武德佑夫妇一怔，彼此看了对方一眼。

接着就把儿子拽到了炕上，拿起扫炕的扫帚，一个按着，一个打。

“小屁孩，瞎说什么呢。”

“装什么大人！”

九灵元圣赶紧拦下来，“别这样，有话好说。这孩子如果说的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你们也拦不住，他早晚要跑去当和尚。”

武德佑夫妇住了手，坐在炕上连声叹气，“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金蝉子安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武德佑夫妻瞪儿子。

金蝉子揉着挨打的地方，赶紧溜了。

黄眉童子不服气的想，哥哥上辈子是个大德高僧，那自己是什么人？不信自己就是个随随便便的孤魂野鬼投胎。

武德佑问九灵元圣，“我们该怎么办呢？”

九灵元圣叹道：“我也没法替你们做决定，你们还是自己拿主意罢。”

总感觉，不管哪一种选择，最后都会后悔。

等送走九灵元圣，武德佑夫妇并肩站在院内看着孩子们，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如果世赞是大唐皇帝需要的高僧转世，那么他们作为俗家父母，得到的赏赐必不会少，大富大贵谈不上，但在长安过的也得是上等生活。

可这不是虚无缥缈的托梦，而是实打实的唐国皇帝的“邀请”。

但那里毕竟人生地不熟，突然搬过去，一切从新开始，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这样吧，抓一把米，双数就去，单数就再考虑考虑。”武德佑媳妇提议。

回到厨房，两人在米缸里各抓了一把米搁到桌子上，数了起来。

最后的个数是二百零八粒。

是个双数。

武德佑媳妇苦笑道：“说不定这米粒也被佛门的人动过手脚了呢。要双就是双。”

武德佑虚笑道：“那正说明咱们逃不了他们的掌控啊，除非只叫世赞跟他们回去，咱们和另外三个孩子待在这里。但可能吗？”

-

等九灵元圣走了，施铮瞅了眼袁持誉，又将目光移开了，“那什么，我要回书房看奏折了，你有什么打算？”

其实刚才大唐特使程咬金的突然闯入，化解了他耍心机失败的尴尬。

“打坐修炼。”袁持誉也庆幸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否则方才叫施铮发现端倪就糟了。

“好，咱们各自忙各自的吧。”施铮道。

瞧瞧他这嘴说得什么话，如此僵硬，太不自然了。

施铮来到御书房，坐在桌前思考，万一最后的结果是和大唐建交，是不是要回李世民一封亲笔书信？

人家都写了手书，他不进行平等的外交不好。

他研好砚台，提笔蘸墨，酝酿着措辞。

忽然，他瞟到书角有一摞纸，上面有字迹，一眼就认出是他自己的。

想来是那个挂机的替身写的。

施铮拿过来翻阅，发现是一本草稿纸，内容很杂，有签字前的练笔，也有行程提醒，还有小金库钱财的计算。

列的乘法式子，别人看不懂，但施铮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

“……”

是他的风格，就算是替身，也不改守财本色。

忽然，他发现草稿纸中有一张特别工整的诗词，初看时以为是为了练笔，誊写的古人诗词，但再一瞅，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我与江湖别，思君又一年，持灯明月夜……”

三句诗，还剩一句没写完，不用怀疑，最后一句肯定是“誉”字开头的。

施铮咧嘴，你个头发替身怎么这么不矜持呢，还背地里写上藏头情诗了。

不过，他今天还故意往袁持誉腿上躺呢，要论不矜持，他这个本体似乎还更甚一点。

不愧是他的替身，和他一个德行。

施铮见四下无人，正是“毁尸灭迹”的好时机，指尖冒出一簇火把这张写了诗词的纸给烧了。

施铮坐在桌前，检索发丝替身的记忆。

这几天挺忙的，一直没空彻底阅览挂机的记忆。

幸好一番检查下来，除了这首没写完的诗外，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

看来自己对自己还不错，没有埋下更多社死的隐患。

施铮长出了一口气，脑袋向后靠在椅背上。

今天虽然失败了，没枕着腿，但袁持誉也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情绪。

所以，下一次，他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