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东西升日月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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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一声声直刺耳鼓,传荡在静寂行辕上空。——她并非无意如此,而是推算了时辰。
普一进门,冷双成嘴角挑起一抹凉薄之笑,运力于胸咳嗽一声,手中竹剑迅如闪电朝后刺去。只一瞬间,暗笑、面白、出招三式一气呵成,似是早有见地。
破空之声尖锐决绝,剑影绰绰,万千漫天花招中凝神一点碧绿,她的手腕使出寒梅泣血的剑招,果断凶猛地刺向了来人。
秋叶依剑未曾提防,白影一晃,于门阁处躲闪,未曾想到冷双成这式偷袭来得汹涌,竟是被穿过耳角削了一缕发丝,飞扬落地。
秋叶依剑冷冷盯视她转为苍白的脸,一动未动。冷双成捂住胸口,躬身一礼:“不知来人是公子,多有得罪。”
夕阳余晖落于秋叶身后,透过他冷漠的脸部轮廓,斑斓红影如同小桃枝上的早起春风,绽放了一朵艳丽的垂丝海棠。人比花俊美无暇,面容却似冰晶琉璃。他垂手目视冷双成低敛的长眉片刻,一直沉寂容颜无语。
冷双成淡淡咳嗽,缓缓走至桌旁坐定,面沉如水说道:“已经赔礼道歉了,公子还有何贵干?”
秋叶依剑反手冷漠合上门阁,白衣翩然一掠,人已朝坐处扑去:“冷双成,也只你胆敢如此放肆!”冷双成急速躲避,想了想突又缓慢身形,被他扑到了怀里,面色仍是雪白如玉,带着那股无关痛痒的神情。
秋叶依剑紧紧环抱她双臂,低下头就朝令人恨得牙痒的面容上*去。冷双成微侧脸颊,一边让他纠缠耳廓、脖颈,一边淡然地咳嗽。
热烈如荼的**与凉薄的咳喘之声极为不映衬,终于令秋叶依剑缓了缓心神。他恋恋不舍地收回俊秀双唇,雪莲般的手指停顿于微敞的领口反复摩挲,含糊说道:“知道我舍不得让你受一丝委屈,这么挟持我……还别咳了,我应了你就是。”
说罢,他紧搂冷双成腰身,手掌胡乱游走,又将唇扎于她脖颈深处,冷声发作起来:“装死一天,也折磨我一天,下次再是如此,我一定撕了林青鸾。”
冷双成眼疾手快,猛地钳住那只愈加不安分的手掌:“如果能让我去看望林公子,对公子也有好处。”
秋叶依剑一箍冷双成后背,双眸异常明亮地直视她秋水瞳仁,简直要看到波澜深处的倒影。隔着如此近,他缓缓落下那对弧线分明的薄唇,俊魅容颜如帘畔落日,万壑千山有了柔和光辉:“我能算计天下人,惟独不会再利用你。”
冷双成躲过他深邃温柔的幽黑眼眸,极力挣扎喘息。秋叶依剑昏天黑地地纠缠亲*,不放过每一次侵染她气息的机会。冷双成见他胡搅蛮缠许久未止,只得发狠踹向他雪白衣襟下摆,大叫:“秋叶依剑!你的手放在哪里?”
秋叶依剑虽是应了冷双成的*迫,暗中却使了手段,当晚才半推半就地遣走守卫,令冷双成隔墙与林青鸾相见。
林青鸾的牢房在行辕后院一个单独的黑间里,开了一小扇气窗,隐约洒落些月色星光。他记得冷双成对她说过的话,猫头鹰这种鸟尽管凶狠丑陋,双翅犹能展翔高飞,而不是像他,被秋叶依剑洞穿了肩胛,关押在黑暗中生不如死。
林青鸾认得这根贯穿肩井穴的链子,据说是崆峒派祖传秘宝‘一绝索’,强行逃离时,索刺会倒扣经脉,远离一步,疼痛入骨一分。
他无力可逃。行刑中,秋叶依剑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幽深似海的眸子紧盯了他,仿似要撕了他苍白胜雪的脸,两眼竟是一眨不眨。
林青鸾想起就心寒,但他懂得是何原因。
秋叶依剑爱冷双成一分,就会多恨他一层,而且世人无法比拟这个男人的疯狂。他自问自己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当秋叶依剑捏着他下颌,冷冷说着“我看你能支撑多久”时,他仍是明智地不开口。
窗外樟树墨绿叶子渗入柔纱般的月光,照在他毫无血色的面上,他看着那些叶子,却回想起秋天落叶飘零林间,宛如带有一种感情,甘愿坠入深渊,混杂着满心的颤抖绝望,永世不得飞扬。
林青鸾盯着这片模糊的光影,血脉突然有些炙热地滚动,他长叹一口气,唤道:“冷姑娘。”
冷双成一直不敢猜测林青鸾留下来的缘由,因为从她离开赌坊到秋叶依剑去围捕,这中间有一段时间空差,可是他并未逃走。
此刻,冷双成敛袖缓慢走近那堵墙,面容本是沉静,听得林青鸾一唤后,一反平常微微颤抖起来。“林青鸾,林青鸾……”她哑然开了口,轻声问道:“公子是不是折磨了你?”
房内的林青鸾静默一会,复又平声说道:“没有。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冷双成贴近白壁,将右掌平伏于墙面,缓缓道:“你是不是和猫头鹰哥哥一样,血液里天生能感应到?”(前世纠葛,好奇者后文番外有解释)
“我不知道猫头鹰是谁,但每次我遇见你,骨子里的血就像沸水翻腾一样,烧得我全身难受。”林青鸾苦涩地说道,又接了一句,“不见你更难受。”
风吹得叶子哗啦啦地响,斑驳了一地的暗影。冷双成极想吹起一首曲子,安抚墙那边瘦弱的林青鸾一心的忧伤。可她抬头仰望了下淡色天空,看了看风掠过的痕迹,最终低首面朝里壁,坚定地说了一句:“林青鸾,我只是来看看你。我喜爱公子,定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我也不能救你,否则只会让你落入更加不齿的境地。”
过了静寂好久,林青鸾才传出痛苦的语声:“冷姑娘,你明明没有说一个重字,却远比世间任何的指责令在下羞愧。”
冷双成将头抵在壁上,闭眼说道:“传闻青鸾公子曾为路边陌生妇孺,不远奔波千里,仅仅为了送一封母亲的平安书信,我第一次听闻时,心下就记住了你的名字……”
夜凉如水,影壁内外一片沉寂。月上柳梢,清淡如霜。冷双成沉默伫立极久,黯然神伤地转身离去。林青鸾听得她的足音,忍痛拉伸锁链,将他的手掌抚上映着月光的墙壁,颤抖摸索片刻后,贴近一方冰凉如雪的地方,再也不曾移开。
荧荧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冷双成远视蟾宫月色,想起了父亲对她说的这首诗词。她只觉心中混乱一片,满腹的心酸无法言语。如果要恨,她又能恨谁?如果要追根溯源,今天这一切又是怎样发生的?
她抬头看了下前方桔黄光晕,那是一盏孤灯,月下还有一人开了轩窗,静寂坐于高烛影照中,万般那么漆黑无声,惟独他还在守着一星光明。
冷双成一步一步缓缓走近,隔窗看向里面,木讷说道:“公子,你折磨他,只会让我更痛苦。”秋叶依剑长发散尽,衣衫半解,冷漠坐于窗棂下锦榻前。他看了一眼冷双成苍白面色,冷淡回道:“外面凉,进来说话。”冷双成依言走入,秋叶依剑褪下衣衫,给她披上,又将她紧紧搂入胸前。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盛一院香。月色隔了花木照过来,明亮如水地剪了两人倒影。秋叶依剑沉默良久,突然说道:“见你如此,我其实比你更痛苦。宇文小白、南景麒、孤独凯旋、林青鸾,我甚至都不敢开口提及他们的名字,只要想到任何一人和你有联系,我就妒忌得发狂……”
冷双成猛一震惊,似是清醒过来,拽着他衣襟急切喝问:“你把他们怎么了?”察觉到他眸色变凉后,她叹息松手,挫败地将头抵于他胸膛之上,无声苦笑:“秋叶,你当真听不懂我说话么?我待他们礼敬三分,自是把他们当做了亲朋故友,对你苛责退让,自是把你当作……”最后几个字她无法说出口,她拐起手肘挣脱了他的手掌,平静仰倒在锦榻上,合上了眼睛。
“睡吧,我很累了。”
凉风入夜,吹拂过树梢,吹淡了云彩。簌簌抖动的树叶发出萧萧飒飒的响声,像是一只无形有力的手,窒息了秋叶依剑的心脏。
他闻风而视,看了下窗轩外的月色树影,淡然一笑:“树欲静而风不息。”冷双成转眼看到他可恨无耻的笑容,不发一语地扭头向了暗壁。
秋叶依剑墨玉双瞳紧紧擒住她的侧脸,俯身*上了她凉淡如月的眉眼,含混说道:“你就求老天爷多帮你的忙,不要让他们来招惹我就行。”冷双成抬起手看也不看击了一掌,*开那张嚼着得意笑容的脸,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秋叶依剑又发力与她厮缠一番,见她眸带恼色脸颊微红,这才低笑两声心满意足地走向里间。
11.虚实
透窗望去,苍穹湛蓝绵云起伏,新生的红日不遗余力地尽吐万千光辉。
一日之计在于晨,阳光轻拂在林青鸾淡色琥珀的眼,注入了一些透明质感的生机。月下冷双成隔墙叹息, 一声声像针般扎在他的心上,她明明什么都没说,那些声音却如同绕梁余乐挥之不去。
他想起了往日清俊风流惬意而为的生活,归云湖畔青衫秀雅倾倒了不少情思萌动的少女,那时的他端静文秀,仿似所有的恩赐眷恋,上苍都给了他这样的少年。
可是一去东瀛入了密门,他的身子如同白沙在涅,不由自主地便沾了些污秽。
林青鸾一直记得林间秋叶依剑追捕时的讥嘲暗示,眼下看着晨间第一缕阳光,他决定开口去换取心安,那份能平等站在冷双成面前的宁静与尊严。
风入纱窗,带来蔷薇芙蕖清淡香甜,前厅里淡气袅袅,秋叶依剑正在冷漠如常地享用早膳。冷双成隔着晶莹明澈的水晶帘有些远,伫立于窗轩旁,默默地注视室外。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别院深深草木浓,如盖树冠遮掩了墙头鸢花,遮掩了她探望苍穹的视线。秋叶依剑知道她心里的渴盼,但他不动声色地吃得极慢极挑拣,银勺杯盏只碰过软绵滑口的芙蓉汤圆。
银光一直耐心而恭谦地立于一旁,说完林青鸾的请求,又口述了昨日赶赴青州的各路人马名单。除了扬州的楚轩公子,武林中朝廷上各方势力都纷纷响应,如同百川汇海陆续涌入这次聚会。
“松软甜腻,食之无味。”秋叶依剑仿似未闻银光朝报,盯了冷双成背影一眼,突然冷淡地嫌恶一声。
冷双成闻所未闻不曾回头,银光忌讳公子食寝不言的教诲,一时踌躇着不知如何接话。
“我不去也知道林青鸾要说什么。”秋叶依剑放下杯匙,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他既是右护法,想必还有个左护法潜伏在中原;既然他的主人已抛弃了他,可见林青鸾知晓密宗消息有限,根本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冷双成突也捏了窗棂边角,冷冷道:“公子心思缜密聪慧过人,能推断如此之多,偏偏手上狠毒饶不得半分。”
秋叶依剑毫不在意地拿起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芽叶细嫩微紫,背卷似笋,茶汤青翠芳馨,饮后只觉满颊留香。他蓄了口中回味片刻,才淡淡接道:“早茶清冽润口可去肝火,冷双成,你要不要尝尝?”
冷双成沉默以对,背临桌案。银光在公子示意中,转身离去。秋叶依剑缓慢起身,朝轩窗潜近。等他差不多无声无息地走至冷双成身后时,她忽然警惕地走开,又站到了门阁前。
秋叶依剑阴邪一笑,道:“冷双成,你为何如此怕我?”冷双成面向他,嗤笑一声:“我只道是……常人都会怕公子。”秋叶依剑伸出云锦条纹的白袖,手指微动:“来,亲我一下,我就放了林青鸾。”
他的容颜仍旧苍白冷漠如雪,瞳仁里的清辉却是闪闪发亮,带了叶尖露珠的剔透希翼。冷双成冷淡哂笑,那股笑纹如同失去了光泽的残月,朦胧地抛至天边嘴角:“公子脸皮之厚,如举世第一高山,令万人景仰……”
秋叶依剑双手虚张,不待她语声落地,已切身向她抓去。冷双成凝神躲避,只见白衣飘飘,满室都是鬼魅难言的身影,她穿花绕树旋走,不出十式就被抓住了腰身。
秋叶依剑一招得手,当下不客气地朝她脸庞脖颈扎去,清淡说道:“你当我这大擒拿手是白练的么?”
青青翠竹、鸟抓痕迹、“以后需换成大擒拿手”,联想到此三类事物,冷双成恍然大悟,心里更加气愤,挣扎道:“当真是厚颜无耻,老早就有这番祸心。”秋叶依剑微微一笑,并未否认,只是语声感叹万千:“那些叶府的竹子难及你这般柔软。”说罢嘴唇抵死缠上,后背两侧受了几记手刃也不松手,一边发昏一边含混说道:“紫针茶是不是很香?”
银光回来得及时。
冷双成听闻风声,极早拐起手肘撞向秋叶胸口,被他牢牢钳住手腕,出于羞赧她不敢拼命挣扎。秋叶依剑将她手腕藏于袖中,背手冷淡问道:“什么事?”
银光看向两人。冷双成的面容如露岚晨风,催红了白皙如玉的脸颊,侵染淡红朝霞微光,她的双瞳幽冷得骇人,半身隐于公子后倔强地挣脱,却被公子拽紧了手腕,侧首冷喝一声:“端庄点!”
恶人先告状。
银光张了张嘴,极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林青鸾所说与公子一言不差,并且承认先前是他指使胡商到处散播消息,密宗武器流入中原数目仅是一百之多。”
林青鸾的最后一条消息对于秋叶的布局,虽无甚大影响,却更能坚定他先前的推断。他当即唤来赵应承等人,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们:魏无衣、林青鸾等人造成的江湖动乱,商船武器泄密,这些事实的确是密宗放出的烟雾弹,如此虚虚假假想引人入毂,显然有个更大的意图在后面。
“亏我也以为众多武器会分为几路途经宋境……”秋叶依剑冷漠道,“差点引我上当……这人倒有脑子。”赵应承心下佩服秋叶依剑洞悉分明的冷静,他惊讶回道:“亦真亦假如隔雾看花,这手段我瞧着有些熟悉……”
冷双成极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她从未表现,而是沉住气看这一局棋。
秋叶依剑仍是冷淡哂笑一声:“世子莫非忘了我收服燕云十六州的那些手段么?”
仿似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将众人心神撕了个雪亮。原来密宗少主效仿秋叶依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几月前采取了三猿峡、古井台的那些引诱手段,悄无声息地发出了挑战。
窗外绿意盎然,暖风阵阵;室内的众人静默,面面相觑。秋叶依剑扫视众人面目一眼,俊容波澜不惊,口中冷漠说道:“这人倒是对我知之甚深,如同第二个秋叶依剑玩弄手腕……很有意思。”
室内掠过冰凉刮骨的语风,空气变得清冷起来,万籁失去了声音。
静寂之间,秋叶依剑又森然断定:“密宗主人极早放弃林青鸾,想必他已拟好了计策,接下来势必会有所动作。东瀛既只运送百数武器,一定是缺乏铁矿所致。”顿了顿,简单吩咐众人领命散去。
赵应承临走之时,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冷双成,朝着秋叶依剑微笑道:“灵慧公主一早莅临行辕,我已请来程香作陪,估计此刻还在整装休憩。据闻公主带来了圣上的谕令,我看公子还是接见一下为好。”
冷双成听后连忙走上前,温和一笑:“公子还是去去为好。我一直想出去转转,公主这一来,凑巧让我推了侍奉公子的差事……”
秋叶依剑见她喜笑颜开的模样,眼神如雾霭冰淞冷漠聚起,沉着脸伫立不语。冷双成为能摆脱秋叶依剑而欣喜,也不扭捏,喜出望外地在他面颊上*了下,当即大大方方扬长而去,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
秋叶依剑脸色如同日暮东风,折服了满院红花绿草,留下一地落英缤纷。
冷双成在身边时较为无奈憋闷,离开后如此轻快自然,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就像昨日万里晴空飘飞的那只纸鸢,他不敢拽得太紧,只会牢牢牵住手中的连线。
他静止片刻,突然冷漠唤道:“夜,派人跟着她。”随后又抿着唇冷淡吩咐:“取了林青鸾的锁链。”
灵慧一袭淡青文幅褶裙,轻仰螓首目视墙上一副风雅字画。风髻雾鬓 ,华胜缀发,精心装扮后,整个人显得端容清丽、冰肌莹彻。
她并不急,她耐心地等待了极久,眼角掠到雕花窗格后缓缓行过的俊魅身影,她内心暗喜,丹唇轻列素齿,不由自主盈盈一笑。
秋叶依剑无声走入,径直落身主座,如临月下影面容上冷漠一片。灵慧深知他的秉性,并未在意,挑出重点直接说出:“灵慧今日带来父王的谕令,还有个消息顺便转告,世子先前所奏请婚书,父王只应允了一桩……”
秋叶依剑似是早有预见,他冷冷吐出两字:“无妨。”
灵慧心下黯然,她眸含秋水尽力委婉笑道:“世子日后有何打算?”秋叶依剑眸光转向窗外,冷冷道:“婚请如果不奏效,攻防之战将是我最后期限,此战过后,无论圣上是否承认,我一定会娶冷双成。”
语声里的不容置疑与笃定,令灵慧花容凋零,叹息不语。秋叶依剑长身而起,走至窗前突然唤道:“夜。”
一名暗夜影卫自树后走出。秋叶依剑又冷漠说道:“既是空手回来,肯定把我的人跟丢了。”暗卫鞠躬一下,道:“公子所言不差。夫人进了‘一仙居’先是临水远眺,见船畔孩童竞采莲蓬,下楼后买了一个就不见踪影。”
秋叶依剑双手后负,指节握起泛白直响。片刻之后,他松开手掌,沉声道:“水遁,亏她想得出来……也罢,我就放她逍遥一次,你们都撤回来。”
冷双成钻出水底,在青草上晒了晒身子,折返回了一趟行辕,不过却是从街角跳入,贴着林青鸾牢房背墙隐匿。
林青鸾在行辕里很安全,相反地可以防止密宗翻脸灭口,这点她并不糊涂。所以在她听到林青鸾解除枷锁后,内心狂喜,隔窗抛出治疗的药物,也不管他知否知晓,果断地越墙离去。
阳光如此明媚,风光如此优美,若不是近日繁杂之事还滞压心头,冷双成差不多要随风飞起,凌空翻几个跟头。沿河走了一阵,她目视白荷绿水不断,潺潺声温柔入耳,突地自嘲一笑:“浮生一梦半日悠闲,既然放不开允了诺,只得认命回头,可是我为何又心不甘呢?”
她的这份疑惑在见到山坡上伫立的南景麒时,马上抛至九霄云外——她正是依循小白昨日放纸鸢的方向,摆脱了暗夜孤身前来探访。
南景麒迎风而立,一身黑袍于风中猎猎飞舞,仍是俊朗如月剑眉星目的少年。铺红叠翠中,冷双成一路缓缓行来,神色平静微笑自若,双瞳扫视四周,在草丛树后搜寻宇文小白的身影。
南景麒看了眼她身上衣衫,暗自叹息。
冷双成由先前的避而不见到现在的从容大方,如此转变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可他一如头顶朗朗红日,断然不会放不开心胸。
“南景,小白呢?”冷双成找了好久,背于身后的手指间还执着买来的莲蓬。
“老金拉他下棋去了,晚上还要请他喝酒,说是不醉不归。”南景麒看着她微微一笑。
“老金来了青州?”冷双成心下有些吃惊,道,“怎会如此悠闲一路跟着你们?”
先前老金仿似为出风头,收买小白盗金轮,此事被秋叶依剑压制,他的目的是为了不多起江湖动乱,毕竟武器威猛,一旦传出风声,势必引起各路人马追讨甚至仿造,岂不是火上加油?这些事也是冷双成日前才知晓,眼下她不想过多牵涉南景麒,仍是不开口明说。
南景麒笑道:“据说也是收到了英雄帖,哪似我们闲云野鹤到处游玩。”冷双成心底叹息,面色沉静说道:“你这悠闲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自由……”转念想到宇文小白,她又不放心地追问道:“小白去喝酒?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碍事,他们经常喝,通常谁对弈输了,就得罚酒,吃亏的总是老金。”
“晚上我顺道去看看,他们去了哪里?”
“一仙居。”
12.刺探
蓝天白云之下,冷双成几经犹豫,还是向南景麒打听了李天啸的身前之事。
南景麒看得出她眼里抑制的悸痛,朗朗一笑,道:“双成可是做好了准备?你若打定主意抛下过去,我才能告诉你!”
冷双成远视天际流云,坚定地点了点头。南景麒心怀开阔,并未尊称自己先祖,而是直接说了李天啸名讳:“公子身前国战纷乱,他为了稳定边境平息战火,迎娶荆湘国公主远走他乡,五年后不知何因客死塞外,据闻是心胸抑郁,忧劳成疾所致……”
冷双成猛地转过身子,朝草林深处飞奔而去,她的身姿矫若游龙,风吹过她淡色衣衫,转眼间在林角就没了踪影。
绿波乐流,芳草茵茵。
像这样的郊外山坡,其实是最美丽的。风卷草柳,坠粉飘香,隔水相望的夏阳映照了芙蕖碧水,骄人炙热唤回了冷双成的心神。
过了好久,她慢慢地走了回来,额上渗着细密的汗,双瞳幽红沉敛。
冷双成双手交叠,背枕脑后,舒坦躺于青草丛中,宁静地直视苍穹。白云朵朵饱满铺开,如此低垂接近,仿似将她与整个天空融为一体。
“大道无为顺其自然”,这是药王前辈在山洞中传播给她的谒语,每次困惑迷茫之时,这道声音总是鸣钟般撞响在她心头,但她力求自然坚定,却不想无为而活。
“南景。”冷双成默然一笑,平静开了口:“小白祖籍是江宁,如果我没猜错,近日内东瀛组织将从东海攻入直取汉中,江宁府好比是咽喉地势关键,届时少不了一场恶战,我恳请你与小白多助江宁百姓。”
“这个自然。”南景麒在风中一直伫立,说完此句后也依样躺在了冷双成身边。
“难得南景深明大义,抛去了个人成见家仇国恨。”冷双成看着云如波澜,浩荡壮观地起伏,面容上无比安详。
南景麒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双成,多陪我一会,我喜欢这种气氛,我贪享这份风雨前来的宁静。”
冷双成闻言后右手微动,从交颌白领中掏出一枚水晶哨子,含在口中呜呜吹奏起来,也合上了眼睛。——哨子是杜冰托人转给冷双成的,是何原因她至今仍未知晓。
微风拂面,沾衣欲舞,笛声婉转悠扬,穿透万里杨柳青烟,在和风细细里回荡。也许李天啸不曾想到,多年时光后,草坡上的两位少年,会用一曲《望江南》来祭奠无法挽回的岁月,无法重复的情感。
“一仙居”谐音“逸仙居”,据闻一位诗人酒醉之后乘风归去,化作飘逸白鹤而得名。夏夜悬月,繁星万里,一仙居稳踞青州水畔,灯火辉煌极显风雅尊贵的地位。
秋叶依剑与赵应承走下骅龙,两人面容让阁楼前众人呼吸一窒,让漫天星海为之黯然。
今夜汴京首富送来拜帖宴请两位贵胄公子,赵应承本欲推脱,秋叶依剑却冷冷道字“去”,问及缘由,快至赴约地点时,他才透露几点意思:吴有向他坦言宇文小白夜盗州府的始末,老金这人来路不简单,这颗暗瘤他不亲自来会会,始终*不出老金的真身。
两人在老金恭迎下,进得仙居,里面又是别有洞天一番旖旎风光。仙居面临河水落月,楼中房阁却是环绕汩汩细泉建成,氤氲着暖暖雾气,老天爷能将两者如此契合安置,也为此间老板聚敛了不少钱财。老金见秋叶依剑多瞧了一眼温泉,忙不迭地说道:“这眼泉水看似潮热,其实不然,它由地底深泉喷涌而出,水质清冽水温适宜……”
秋叶依剑冷漠转首,垂手前行。赵应承听后却微微一笑:“金老板再说下去,这泉水不仅滋生迷乱情愫,还能包治百病了。”老金讪讪一笑:“实不相瞒,我特地请了一些才艺双绝的姑娘,不知是否合得两位世子胃口。”
赵应承听懂他的言下之意,笑容盛得越大,口中说道:“妙极妙极。”
宴席上人并不多,准确的说,只有三个男人,九个女人。少年俊美,女子如花,老金看着满室春光笑得合不拢嘴。
秋叶依剑以手支颐,冷漠靠坐在暗红雕花椅上,如缎长发被一只金环松松扣于脑后,垂散而下的发丝令他清冷之余又显得风骨俊逸,他一直盯着前方抚琴的少女,两眼一眨不眨。余下美人如穿花玉蝶、文漪落霞,或是婉约含蓄或是舒卷绚烂地委身作陪,笑靥如花眼光飞飘。
那白衣少女名唤梳雪,能取如此雅致名字的女子,想必也不是媚俗之人,无需说她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单是一头墨玉乌发垂及至地,铺散成一朵娇媚墨菊就令人大开眼界。赵应承的目光也是落于她脸庞乌发上。
秋叶依剑起身立于梳雪身后,负手冷漠不语。梳雪纤纤素手一抚瑶琴,连连弹错几个音。
一曲终毕,梳雪不甚娇羞,伏身拜了拜,尔后立于一旁。秋叶依剑走近,伸出两指掐起她尖尖下巴,露出了一张清丽绝伦的脸。他放下手,淡淡说道:“伺候我沐浴。”
两人走出后,满室又恢复了*温暖的气息,散衣香于舞风,传金翠杯于素手,赵应承看起来有些乐不思蜀。
仙居夜景梦轻如云,困酣娇眼,欲开还闭。冷双成仰身躺在树枝上,看着叶缝里的星星。她的身形像一枝柔韧的杨柳驰然而卧,却是钉在树干上牢牢生了根。
一仙居被老金包了下来,常人无法进入,所以她只能顺着墙根溜了进来;又由于她不是保护雏儿的老母鸡,所以当她看到小白在身畔房阁里大快朵颐,一大群花伎围着他吃吃笑个不停时,她只能耐心地等他出来。
骅龙停在外面,赵应承在另一侧大厅里,她不想生出什么事端。
似乎一切应该是顺其自然。
两道洁白亮丽的身影一前一后远远走了过去,男子冷漠如雪,女子柔美似水,直垂的黑发一路蜿蜒,冷双成看着如临画中一般俊雅的二人,面上苦笑,转眼看向宇文小白。
宇文小白的酒量很好,这是她的第一个认知,因为她听到花伎们谈论过,今晚的清酒味淡力足,如果一直持续不断地喝下去,纵使杜康再生也难胜杯酌。
她发现小白喝的很多,秋叶依剑方才也喝了不少,如果人一旦失去理智,是不是可以籍酒胡作非为?
宇文小白将众多美人一一灌醉,抖了抖白衣站了起来,他笑着摸了几把众娇颜面,嘴角含风走出门口。冷双成悄无声息地贴近,轻轻唤了声:“小白!”
宇文小白正待惊异询问,冷双成一把拉了他手腕,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白只觉有趣,当真也默不作声地随她跃出墙垣。冷双成将他带至仙居府外河流侧,吩咐道:“老金这次用那些花伎陪酒,多多少少对你的身份有些起疑,我看他是想借姑娘之手测探你的性别,以后多留点心。”
宇文小白本来乐陶陶地笑着,听完后极力思索一刻,这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咧嘴直笑:“那人会有那么坏么?不过姑娘们真的一直在我身上呢……”
冷双成叹了口气,道:“走吧,我送你回去。”宇文小白笑眯眯地瞧着她阴鸷的脸色,一路左右晃荡:“双成,你说我这脑子何时能好起来呢?”
“怎么了?”
“一仙居里的那两个男人,我都认得,一个是领教过剑术的秋叶公子,一个是北相之子赵应承,可我看着赵世子,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冷双成心里大吃一惊,她不动声色地拉住宇文小白的衣襟,急切追问:“爷爷可曾对你提及赵公子?”小白摇头,冷双成叹气道:“我明白了,果真是让你随心来去,自在而为……”
说到此处,冷双成突又想起一个问题:“那两人见到你了么?”小白想了想,笑道:“我比他们先到,一直在房子里下棋,怕是没有发现我吧……要知道我还真是有些怕,如果被他们抓去敲打起来,肯定是我吃亏。”
冷双成转身待走,小白拉住了她的发尾,笑嘻嘻说道:“双成,一仙居里有很多美人,仙子似的,我看到她们亲了下老板,老板就迷倒在一个姐姐怀里了。”
“嗯,看到了……”冷双成仿似意犹未尽,又感叹着说道,“尤其那位黑发如瀑柔媚如丝的姑娘,的确是很美。”走了几步,夜风拂面送来缕缕花香,她猛地清醒过来,转首问道:“那老板呢?”
宇文小白笑着接道:“老金催促我下棋,遮了我视线,我只从窗子角看到,他好像被人搀扶进去了……”
冷双成面色白了白,道:“小白,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她在身上摸索一阵,掏出个人偶塞给他,好歹把他先哄走了。
天真无邪的宇文小白偶尔对冷双成提到了一个细节,冷双成谨慎地贴墙而行时,一直在猜测小白未被杀了灭口的原因,有可能是他似是而非的聪慧,有可能是那批花伎忌惮小白的剑法,这些都令人不得而知。
眼下,她默默思索片刻,还是当先朝秋叶依剑的房间潜去。月光摇晃着树影,一如她忐忑不安的心,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敢拿秋叶依剑的性命开玩笑——小白提及的蹊跷她有幸见过,她还记得上次子樱的手段,据闻有种“花枝春眠”的迷药霸道无比,手无寸铁的女子涂抹于唇上,仅仅一滴就可以放倒几十匹骆驼。
水气氤氲,从碧绿泉眼里细细涌出,仿似袅袅仙雾充斥着所有苏红锦阁。冷双成如临大敌,紧紧屏住气息,舍弃了身法而用最轻忽的步伐,一点一点地捱近边窗。
里面传来细碎的女子喘息,像娇莺初啭,又如微风振箫,隐隐约约地回旋萦萦:“公子,别……你都折磨我一宿了……”
语声娇媚入骨,单是听闻美人叫唤都令人血脉喷张,如果两人袒露相见,冷双成不敢想象那种绮丽场面,她沉默地垂首敛目,像个孤独的影子隐蔽地照射在墙壁上。
女子惊叫两声,尔后又咦咦咿咿地发不出声音,断断续续口中求饶:“别……我呼吸不了……”语声才微起头,冷双成咬咬牙,面色凛然地破窗而入。
粉腻酥融娇欲滴,梳雪瑟瑟抖抖地背靠在秋叶依剑胸怀,如梨花带雨、蝉露秋枝,眼角点滴泪珠缓缓流下,她的腰身被秋叶紧紧反箍住,殷殷红唇执于秋叶手指间,模糊不能成句。
秋叶依剑下颌揽过美人肩窝发丝,朝着冷双成邪佞一笑,说不出的俊魅难惑:“不管你是不是密宗的人,今晚借你开开眼界。”说着右手下滑,紧锁了梳雪喉骨,放开了左掌。
梳雪裸露的身躯软软滑入浴池中,水面只留了一小截发尾,吞吐两下尽沉泉底。秋叶依剑丝质如缎的上身,带着他特有的精致伟岸的气息,直接曝露在冷双成眼前。
冷双成面色不红反白,这才意识过来,风一般地侧身掠向门外。秋叶依剑抓起左手畔的宫装绫缬,使出了十成内力,悄无声息地卷向她的脚踝,水光一闪,他长身宛如蛟龙,一式“青天揽月”凌厉朝前捞去。
冷双成身形急扑,躲开了鞭子,却无法避开面前鬼魅欺近的秋叶,而且面对一个裸露的男人,她根本无法下手,只能全然躲避。秋叶依剑既是有备而来,岂能让她逃脱,占着便利只攻不守,最终把她抓在了怀里。
“秋叶依剑!”冷双成骇然大叫,脸颊褪得雪白。秋叶依剑左手拂了她的穴位,缓缓低下头亲了亲:“事不过三哪,冷双成!”说罢,挑起地上衣襟,似雪扑下覆盖了冷双成全身。他稳稳抱住怀中之人,不慌不忙地转身朝外走去。
13.手段
月朗星淡,隔窗渗入一片柔光。氤氲雾气的另间苏红锦阁内,秋叶依剑的呼吸一长一短甚不稳定。清泉夜浴,良辰美景,最终让他等来了魂牵梦萦的一刻,他不再按捺忍耐,而是毫不犹豫地低下了双唇。
清冽酒香传到了冷双成的嘴里。她猛然记起秋叶依剑今晚饮酒不下十盏,不知是否酒醉之由,他的眉眼如同寒月裁云,格外清冷,格外魅惑。
冷双成不敢去看那双眼睛。眸含迷蒙又宛如千斛明珠,明明白白地有许多话要说。可他低首攻城略地之际,唇角只逸出一句:“看着我,冷双成,你想象不到我平素克制的痛苦。”
温热的唇浏览在她的眉间脸颊,或轻或重雪片似地啃噬。冷双成奇痒难耐,脸庞左右躲避,惊声叫唤,颤音被他吞没于唇间:“秋叶,秋叶,你冷静点……”
秋叶依剑不应,发烫的唇缠上她守护严实的领口处,又唰地一声拉开了她的衣襟。散落的衣衫褪至她腰间,白璧无瑕的*跃入他的眼帘,微微起伏如同浮翠流丹。他眸色深沉,俯身含住了左侧山峦的紫珠,右手顺势探上另一侧柔软,辗转抚弄,长指裹攫。
触感温热带颤,不同于丝绸滑腻,而是一种真实而适宜的质地。这一切又令秋叶依剑加深幽幽双瞳,他两手捞起她的腰身,意乱情迷地埋首于胸口*吮,满嘴温香软玉,他的舌尖舔挑不停。
秋叶依剑渐渐加重了喘息。
酥麻如潮席卷了冷双成全身。那张俊美执着的脸如此接近,鼻端下充满了他淡香*的气息。苦于身躯被制,她十指勉力抓住了羽絮般的被罩,颤抖说道:“秋叶,不可如此无礼……放了我,我难受得很……”秋叶依剑品尝了半刻的裸露峰尖,抬起幽暗双眸看了她一眼,既而伏身下探深深蛊惑:“难受就喊出来。”
他的手指携着风云战栗滑向了她的下裳,一阵冰火的煎熬涌上她的脚踝。
冷双成大急,霞挑一线随手指游走,身躯簇簇抖动,双面飞红嘶喊道:“你要用强么……这和畜牲何异?”秋叶依剑猛地一把抚上她的下颌,攫取了她颤动鲜红的双唇,俊颜冷漠地狠*了下去,那只燃火的手掌停在她光韧修长的大腿内侧,使得“畜牲”两字悠悠地抖了抖。
唇、手攻掠之处,无一幸免地燃起了熊熊大火,秋叶依剑压下紧致匀称的身子,两掌分开了她的双腿。冷双成心跳剧急,千钧一发之际竭力运劲挣扎,最后惊叫一声,头部缓缓朝里侧落,再无动静。
烛火摇红,月白凌乱,斑驳倒影像极了大床上秋叶依剑阴鸷的脸色。他神情冷峻地支起双掌,凝视身下人平静的脸,眸子里的暗哑幽黑一直未消减。
那双幽深晶亮的眼眸缓慢扫过冷双成袒露周身,触及深浅不一的痕迹后,又用唇加深了一遍。冷双成身躯松软不动,眼脸微微颤抖,仿似冬眠昏睡的麋鹿。秋叶依剑见着她红白相映的脸颊与身子,浑身的燥热直起,手指加力盘弄了一番春光,她仍是一动不动。
手指修长白皙,指腹柔韧光洁,指甲修理得整整齐齐,倘若那样的一双手游走于身上,该是怎样的一种窒息战栗?
“冷双成,你知道我不动死睡的你,今日居然出此下策。”秋叶依剑翻跃起身,披上了雪白衣袍,坐于床侧阴沉沉说道。他伸了右掌,缓缓抚摩她脸庞、胸膛、长腿,仿似慢慢鉴赏一品光华玉洁的瓷器,只是语声越转越凉:“我就如此让你不甘心?不自在?要你千方百计逃离我去见南景麒?要你躲在树上吹风也不下来见我?如果不是出阁闻到你的味道,用计*出了你,想必你会一直窥视我和别人颠鸾倒凤地快活?”
冷双成面色平静,心里一声叹息。
看来她先前猜测都是真的,看来秋叶依剑终究会怪罪。
昨日那只纸鸢虽为普通,但心思细密的他怎么可能没看到?密宗诡术万变,逢水处必查不出端倪,依他出手必带目的的性子,怎么会是赴宴消遣这么简单?
秋叶依剑走出精雕重彩的床帏,掀下裁剪贴身的衣裳,反手如风弃之泉边,步入了平胸而没的碧池中。水似银珠滚滚而下,如缎黑发飘逸于雾水之上,无限遐思迤逦。他浊重吐纳几下,在碧水中绽放惊艳绝伦的容颜。
一刻之前,碧水池畔,同样的风光绮丽引人遐思——梳雪冰肌玉肤,滑腻似酥,无需谄媚挑逗,盈盈一立便是风情万种言语难以描摹。秋叶依剑衣衫散褪,默然看了半晌,倚于池壁冷漠说道:你衣服穿得越少,叫得越真,想必越令男人开心。
梳雪仿似不甚娇羞,面染嫣红,委身池畔开始撩人心怀地*叫唤。风送淡淡冷香,窗棂上摇晃着斑斓树影,秋叶依剑看了一眼,冷淡一笑:果真没让我失望。
笑容凉薄如九天寒月,不知是针对梳雪的配合还是冷双成的去而复返,抑或是二者兼有之。所谓关心则乱,冷双成犹豫不定下还是撞了进来,出现在浸*了绫缬的秋叶依剑面前。
冷双成猜测了前因后果,听闻外间水声,默默起身利索地穿好衣衫。
秋叶依剑拍开了她的穴位,再装死也是尴尬,所以她索性直接面对他。
走至帘幕处,她稍微背了背身子,说道:“秋叶,我没有不自在,只是你太过于……”她停顿一下,想了个词语表述下去,“……放浪形骸,而且我今日试图遗忘一位故人,委实没有心情陪你。”
秋叶依剑冷冷一笑,并不言语。
冷双成等候一会见无人应,想了想,最后走至池畔,正对他的眼眸:“你身为公子,要洁身自好。”
瞳仁幽冷似海,直接望向了他眼眸深处,宛如青天白云下的山间湖泊,清澈中带了凉晶。秋叶依剑冷漠回望,倚在池壁上一动不动。冷双成俯身,鞠了清水洗了洗脸颊,看了他两眼,尔后用袖子擦拭汗津津的水滴,一声不吭地离开房间。
转角处,束发的紫带和着淡色云衫,随风飘拂两下衣襟发角,行人沉默而坚毅地离开视线。
秋叶依剑沉着脸立在水里,只是片刻,又浮现出轻淡如羽的缥缈之笑。
轻云蔽月,隐没了一地银辉。月色如纱朦胧,仿似旷千载而特生的美人。
冷双成看着洒落的流盼清影,突然记起了方才的宫装少女,也是如此柔媚至极,仙姿玉色,浑然而成的绿鬓淳浓点染春烟,着实夺人眼目。
冷双成想到黑发,大吃一惊。依照常理,人若死去沉身泉池,她的发丝应是飘拂于水面才对,不应像那名少女,带了千钧之力悉数吞没水中,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闭气运力,发丝上灌注了真力,针扎般地直坠而下!
她如风急掠冲进先前房阁,沿池查看一周,果然没了少女踪影。水声汩汩,轻雾缭绕,静悄悄地仿是没发生过任何事情。稍一思索,她遽尔翻跃隔着树影流纱,再来到宇文小白停留饮酒的屋子。
一干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的白衣花伎仍是缱绻伏身案上,静光烛影下,容颜绝丽仿若熟睡。冷双成静寂走近伸手一探,已然没了生息,环视四周凋零落地的美人,一股冰寒直升她咽喉。——花伎们在睡梦中被人捏碎了咽喉,指法纯熟快速,使用的正是秋叶依剑碧池中所用的掌法。
身后冰雪般气息贴近,她暗中屏息。映入眼角一袭及地白襟金丝滚边,繁复精致的细小锦纹层层渲染,除了宫廷中朱紫藻绣华丽铺张的王侯公子,此种服饰常人非能比拟。
冷双成不由得松了口气,放松手掌。秋叶依剑看出她的警觉,揽过她护在胸前,扫视一眼后淡淡说道:“仙居埋伏的暗夜都被杀了,和她们一种死法。”
“公子所有消息都是暗夜报告的吧?”
“是。”
“因为近水,所以暗夜也判断不了是否密宗之人?”
“不是,现在回想过来,应是梳雪武技巧妙,能隐藏所有密宗熟悉的伎俩。”
冷双成手掌渐凉,听到秋叶语声淡漠,她就明白一件事情。白衣少女名唤梳雪,瞧她狠毒细腻的手段,极有可能就是密宗少主,那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密宗少主。秋叶依剑心思转到她身上后,忽视梳雪的死活,被梳雪依葫芦画瓢地回报,手法之辛辣心思之歹毒,竟是不输于辟邪少主。
“如果那人是密宗少主,为何面对公子时按兵不动呢?”冷双成想到这个问题,心中一动。秋叶依剑带她走出凄清迷雾的房间,安抚着亲*她的面颊,仿似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密宗少主既然非男非女诡异多变,此番找上门肯定是刺探我。”
冷双成拉住秋叶依剑手腕,道:“死了这多人,公子怎么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秋叶依剑目若寒星,脸似银纱镀容,冷淡矜持地看了冷双成微怒的面容一会,低首亲了下去:“你最重要。”
冷双成怔忪一下,问道:“赵公子呢?”
“老金暗器胜不了他的降魔掌,叫那八名花伎缠住赵应承,自己遁水逃走。”
酒席上不到万无一失,老金等人不敢贸然使出毒酒、刺杀下等计策,这些冷双成都可以猜想,但是看秋叶依剑如此冷淡镇定,密宗中人出手就退这么突然,她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秋叶依剑和赵应承随后会晤几句,带着沉思的冷双成上了骅龙离去。在车厢里,冷双成还在沉吟推敲几点疑惑,秋叶依剑看了看她稍显凌乱的衣衫、耳畔脸颊下深深浅浅的痕迹,不着痕迹掠了嘴角一笑。
冷双成偶尔抬首望去。秋叶依剑面容俊美,肤色白皙凉润,宛如冰晶雕琢一般,还是带有落雁塔凛然伫立的男人影子,遗世独立,冷漠无情。只是面对她时,那双眼睛才打破了流冰碎影,含了五月暖阳的光芒。
她心下委实觉得冰凉,如同幽州夜袭那晚,隐约知晓有些事情会发生,却无力改变。
冷双成细细思索后,面色肃然,冷冷看向秋叶依剑:“公子故意赴宴?故意不阻拦事情的发生?这是为何?”
“来。”秋叶依剑视而不见冷双成面色不善,伸出双手露出膝上位置,淡漠道:“来我怀里,我告诉你。”
冷双成一抚车壁,闪退角落,冷冷追问:“想必又是顺水推舟,推动密宗计划进展?无论发生何事,死了何人,你都漠不关心?”
秋叶依剑收敛衣袖,冷淡回道:“既然请了我和赵应承,肯定是为了稳住我们两人,派其余人去兴风作浪。”
第二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因为先前已经回答了。
冷双成面色一变,不由得抓了秋叶依剑衣襟喝问:“如果为了引开你,他们会去哪里做什么?”
“冷双成,你真是愈来愈不成体统了。”秋叶依剑冷冷说道,拉下她的双腕趁势抱住了她,“倘若我不配合,他们一直躲在暗处不出手,我等不了如此久。”
冷双成惊觉后挣扎,秋叶依剑有备在先,嵌看她双手牢牢箍在怀里,嘴唇却轻车熟路地滑进衣衫,细密啃*。冷双成身躯宛如落叶簇抖,扬起面容朝他脸颊咬去,可惜没中。她一边惊怒一边呵斥,语声落入秋叶依剑耳中,他只当是*:“你……你竟然……果真是畜牲……”
秋叶依剑从冷双成胸怀中抬起头,朝着她双唇落下,将“畜牲”二字堵回她的唇间。“我立了誓约,破除东瀛密宗后,挟持皇帝应了我们的婚事。”
冷双成气极而笑,瞳仁里倒映着秋叶依剑异常闪耀的乌黑眼眸,喘息道:“谋定而动,做事必有目的,果真是秋叶公子的手腕。”她脸颊朝里躲避,见他俊秀双唇欺上,不解恨地咬了一口。秋叶依剑抬首冷漠注视她一眼,一指横侧缓缓擦了血迹,尔后眸色更深,变本加厉地掠夺她的身躯。
“住手!”冷双成羞愧难言,语声抖动得厉害:“无耻……亏得是贵胄公子……你……”
车厢内不闻秋叶依剑语声,只传来他长短不一的呼吸。
14.望月
青州内河上停驻着一只精致的画舫。这样的轻舟独行,饰以紫丹花藤流苏的显赫富丽,本应是在秦淮河、西子湖畔的桨声灯影里吐尽风流,如今却隐蔽而孤寂地留在巍巍青州。
烛火下,映照着一张美丽到极致的脸,长发如波,优雅清香一如月下青州之水,薄纱般柔亮。
水中黑丝爆起,浮现了一张胖墩墩的脸,是遁水而逃的老金。他顾不上水滴,直接望舟中花舱匍匐跪拜:“左使金逍遥见过少主人。”
舟中人白衣胜雪,流风回骨的气息宛如谪仙,她转过面容看着月色,悠悠一笑:“梳雪见着秋叶公子了,果真是光彩耀人、心机深沉,难怪白璃恋恋不忘,想必也是不少春闺梦里人。”
老金预料不到小主人的心思,惊愕问道:“主人执意显身,难道就是去会会秋叶公子么?”
梳雪嘴角一挑,露出一丝淡淡嗔笑:“久负盛名的男人,我肯定要亲自来看看,如果不了解这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岂不是很可惜?”看了下老金惊疑未定的神色后,她仍是巧笑倩兮:“如此心思歹毒步步为营,也只有他配和我下这局棋。”
梳雪面如凝脂容颜美丽,映着月色波光,清冷中散出天真无邪的光彩,如果不是一仙居瞬间惨死的女子尸身,听着她轻快如铃的笑声,老金甚至会以为这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
然而,她的主人敢在武技第一的秋叶依剑手下诈死,心怀愤恨从容杀死仙居里所有活人,绝对不是一个孩子那么简单。夜风拂过,老金仃泠泠地打了个冷颤:“主人何出此言?”
梳雪又是盈盈一笑:“你当他是傻子么?他虽不知我全盘计划,但能预测会发生一些事情,却任由事态发展还送了一半暗夜做赔垫,不是引我出手是什么?”顿了一顿,继而轻笑道,“他明明知道白璃逃出了无方,林青鸾暴露后却按捺不动,推断出你我是密宗中人,不是聪明人又是什么?”
老金默默回味她的话。早在两年前,东瀛密宗听闻中原有个风云人物,名唤秋叶依剑,灭唐门、三猿诱败、沉五百载古井城,其狠辣手段就令小主人悠然神往,引起宋境边界各国的惊悚,彼时主人止不过十二三的小孩子,没想到她一直将此人物放在心上,直至遇到白璃这个契机。
白璃逃出无方归顺了主人,曾详细报告秋叶依剑从小到大一切情况,主人仔细研究了对手,这才拟定了计策。先前他唤宇文小白盗金轮制造混乱,被秋叶依剑一手强制压下,估计此人也是从中推出了他潜伏的身份。
画舫缓缓破了月色前进,搅动一江静水柔光。梳雪看着轻柔月光极久,突然淡笑道:“发动计划,我要和他好好斗斗,不过若是杀了冷双成,他一定方寸大乱必败无疑。”
月色如纱静美,纯洁无暇胜似白玉观音的净水瓷瓶。月亮总是慈悲而怜悯的仙子,默默无言地注视着沧澜大地,看世间浮沉。
月华似水,像极了李天啸的微笑,不多于展露但出自真心的雅致。冷双成背靠在关押林青鸾的影壁上,一个人默然地注视着月光极久。在她每次辛苦恣睢地奔赴各地追杀仇人时,这个温良如玉的白衣公子总是不远千里来阻止她、陪伴她,让她潜心欣赏每个洗尽铅华后的素净月夜。
悲悯温和的人哪……
冷双成想起了他的笑容就觉得窒息。
树渗月影,云转光华,悠久而清凉的风吹拂起她的丝带与袖结,淡蓝的飘逸之色融进了朦胧柔纱,极尽温婉典雅之美。这仍然是一套宫廷嫔妃的云衫,道明了另一个男人所有掩藏的内心。
骅龙脚程快,秋叶依剑能利用的时机有限,在他紧紧拽着她的手腕走进行辕后,秋叶下令婢女碧透为她更衣沐浴,给了她一段喘息的间隙。冷双成呆呆环拥于浴水中,瞧着一片薄纱柔亮,终于不可抑止地哭泣起来。
飞跃而去的绿树、崎岖不平的小路是她憋在水中最长的记忆,那是晨间会见南景麒山坡的景色,她心神混乱地狂奔至山巅,对着蓝天白云大喊:天啸,天啸……苍穹中只传回她孤独的声音。
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南景麒回避她的悲伤,由她在林中飞舞哀痛。而秋叶依剑似乎有所察觉,根本不给她伤痛的机会,一路纠缠非礼,直到看见她双眸冲红怒不可遏,才放过她的手腕。
月光照着她修长俊秀的影子。
细心的碧透为她挽了精致典雅的百合髻,知她不喜繁复装饰,弃了玉簪华胜,仅以同色丝带系住,改贴于黑发两侧,亦是后妃公主的样式。冷双成垂手走出府阁,夜风吹拂她的眉眼发丝,碧透在身后忍不住赞叹一句:难怪公子藏得深,不要任何人近身……
冷双成未回头,淡然一笑,沉默离开。
秋叶依剑未限制她的行踪,除了隔墙探望林青鸾。
冷双成静静地忆起似水往事,立于影壁下,抬头望着月亮,它的冷静不及梁月,空旷不及天山,然而却抚平了她的焦虑哀愁。
林青鸾双膝盘坐,吐纳运功,面色逐渐回复清俊雪白,不再是苍白无血的病态。
冷双成配的药真有奇效,仿似华佗扁鹊再生,一日之内取得如此大的改变。林青鸾正默默回想着冷双成的好处,窗外哗的一声,抬眼望去,树梢上真的飘飘荡荡有个人影。
蓝衫翩飞,容颜俊秀端丽,正是倚枝而坐的冷双成。
“林青鸾,你还好么?”冷双成微微一笑开了口,面容上不见丝毫端倪,“我放心不下你,来看看。”林青鸾看了她的盈盈笑容,怔忪一下:“冷姑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双成心里一声叹息,不动声色说道:“我也是才得知,消息来源还未确定,密宗的人估计今晚会行动,只是不知从哪里动手……”
“多谢冷姑娘的关心。如今我已是无用之人,组织要杀我多此一举。”林青鸾马上聪明地推断出她的担忧,当下安慰道。
冷双成静默一会,听着风吹叶子抖动的声音,过了半晌又问道:“林青鸾,如果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林青鸾面带清笑,极尽风流俊俏:“冷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没了往日的洒脱,遮遮掩掩好不痛快……”
冷双成见着他倜傥风流的样子,微微一叹:“你这人倒是恢复得快……我心里难受得很,借着看望你的机会来叨扰你。”
林青鸾心里诧异。按理说,冷双成的地位已经尊崇无比,即使心里有话也应该去对秋叶依剑说,不应对他这个外人言明。但眼下正是他求也求不来的良辰美景,所以他抑制住心里的鼓动,紧张道:“冷姑娘想说什么?”
冷双成自嘲笑笑,带了一丝一毫的决然与果断,说道:“没什么,我想听你唱唱曲子,你会么?”林青鸾大奇,微张了眼眸道:“这倒是稀奇,什么曲子?”
“望江南。”
月色转淡,清影云寒,冷双成摇晃着花木阴影,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寝居。室内纱幔飞舞,风姿绰约,遍地的银辉清凉,只有宫盏纱灯明灭柔和亮光,里间不闻秋叶依剑声息,似乎人已经熟睡。
冷双成听了几曲《望江南》,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她走至窗棂畔躺下,侧首看着月色流云。房间内出奇地静,呜呜咽咽的叶脉抖动传入耳中鼻端,还隐隐带来郁郁香气。她不知看了多久,突然记起秋叶依剑此刻正安然入睡,心生怨恨翻越起身,冷冷地走入了床帏。
衬着淡淡烛影,秋叶依剑闭目而眠,容颜如暮色飞雪,既冷漠又俊美。锦白色薄毯湖水般掩上他的胸口,露出了白皙光滑的皮肤,纹理清晰丝质可见。无论何时何地,冷双成都不曾见到如仙般公子的失雅慌乱,心里的愤慨超过父亲所教导的礼防,她立于华美床阁处,挣扎极久,最终运掌如风,唪的一声切在了床帏上。
秋叶依剑缓慢而起,立了单膝垂下手掌,好暇以整地望着她:“憋不住了?”
冷双成双眸微红,带了隐约欲泣的怒意,冷冷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折磨我?为什么你要这么歹毒?”
“冷双成,想好了再开口。”秋叶依剑默然看了她面容半晌,突又冷冷一笑,“你每日对我礼遇有加,无端隔出疏远之意,怕是你在折磨我吧?”
冷双成惊恐自己的混乱,马上警觉,遽然回头走出了里间雕栋。
儒州那晚的辟邪少主,眼光夹杂讥诮冷酷,也是如此邪恶地敞着衣襟,冷漠自持地逗弄胡姬。即使今晚的清泉夜浴,她慌不择路地闯了进去,仍是这个男人圈定计策想占了她身子,最后反客为主,反过来质问她的不是。
冷双成站在清凉的月夜里扪心自问,尽管意欲难平,但终究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斯人已逝,惟独身后人歹毒也好,无耻也好,才是自己再次喜爱钟情之人。
秋叶依剑瞧着那道隽永深刻的背影,眼色减缓,冷冷唤道:“想清楚了么?过来!”
冷双成的混乱他居然能猜测到**不离十,但是这语声着实*,令冷双成身形一晃,伫立不语。秋叶依剑缓缓站起,拉开衣襟环拥她腰身,晶凉如露的胸怀紧贴于后背,即使隔了衣衫,那股深邃广袤的稳定力道仍传递过来,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她不再似树影斑斓,灯火阑珊,而是松弛下来回抱住他,用手背擦拭了眼角。
秋叶依剑将她紧密搂起,落座床侧,*了*她面颊:“你对我说实话,为何平日故意疏离我?”
“我怎么疏远你了?”
“冷双成。”秋叶依剑扬起手,在她身上到处寻找下手之处,最后只得狠狠揪了一把她的发尾,“你故意在我面前风卷残云地用膳,又人前人后唤我公子,你当我不知道么?”
“你先放手,我坐好了说。”
秋叶依剑想了想,依言松手。冷双成坐在另侧,望着月亮平静道:“你心思如此严密,怕是推测到了我内心的隐秘。不错,我自幼熟习礼仪,知道如何进退为礼,偏偏在你面前行为放肆,举止粗俗无礼,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因为我心里多少有些不甘愿。”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月光隔过纱幔,映照了全身淡淡光晕,那种语风,穿过流云白纱,包含了竹露空响的意蕴。再看银月与蓝衫冷双成,都是一致的沉静而安详。
秋叶依剑看到此景,嘴挑一笑:“要挖出你的心里话真是不容易,眼下可是甘愿了?”
冷双成转为垂头丧气,低首道:“没有……你也不可能放我走。”
秋叶依剑嘴角笑容稍盛,道:“看来你还记得我说的话。”见她仍是沮丧难言,他心情极好地抚了抚她发丝,“你是傻瓜么,难道离开我你就能开心起来?”
冷双成闻言后震惊无语,那双眼睛闪耀着笃定之光。秋叶依剑暗笑一声,仰面躺倒,拉了薄被至胸膛,突然淡淡问道:“你胸口还疼么?”
冷双成本欲脱口而出“什么”,猛又清醒过来,羞愧恼怒起身,打算拂袖而去。秋叶依剑拉了她手腕,运力一扯,将她带到自己胸前,手掌又欺了上去:“让我看看。”
冷双成有了前番经验,当即静躺在内侧,不躲避不抵抗,意图令他无趣而退。可惜她小瞧了秋叶依剑的能力,他掀开她的衣衫看了许久,见了青青紫紫的伤痕,眸色深沉,诡异道:“你那是什么脸色,我又不会咬你,看看而已。”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晶莹薄荷的药膏,细细密密给她涂抹上去。
手指光滑如丝,认真地涂抹了好久。
冷双成闻着他衣袖的清香,渐渐松了心神沉沉睡去。秋叶依剑给她掩了衣衫,支起头颅侧身注视她柔和轮廓,轻笑一声:“真是个倔脾气。”
忍耐一会,嘴唇又疾如雪羽地找了过去,不知他在哪里*弄半天,心满意足地紧簇她身子躺下。
15.风云
人月两团圆,青州行辕笼罩静寂如水的银纱。秋叶依剑转首看着隔窗渗入的月色,眼神冷漠,容颜不兴波澜。
最重要的人在他左手边,足矣。
冷双成仅是早晨出去见了一次南景麒,归来后心神不宁,潜伏的焦虑逃离之情又得发作,其中缘由他能洞若分明。值得他欣慰的便是冷双成自发走近,她那一步,殊不知他闭目凝息等待了许久。
“李天啸。”秋叶依剑冷冷地吐出一个名字,尔后闭上了眼睛。
冷双成眼中的月亮如菩萨般悲悯,然而皓月无语,冷淡地垂照人间,即使悲悯人间沧桑,却从未出手救援。
他还在等待,等待着夜尽天明。
正如秋叶依剑预料的那般,在他身处一仙居温泉夜浴时,外界发生了涟漪反应,最早被袭击的人,是叶府大厨安颉。
安颉摇摇晃晃地走出酒肆,回首看了一眼招牌,哼了一声:“金陵酒家……胡姬压酒劝客尝……你这里有么?”他浑身酒气,嘟嘟囔囔地朝巷子入口走去。
马不停蹄地飞跃两三日,他觉得身子骨都奔得松垮了,终于在看起来很气派的酒家外停了下来,据说是饮酒能补充精力。
小巷深悠而寂静,也只有安颉这种嗜酒之人饮酒至深夜。朦胧的月光拉长了他胖胖的身影,他一边咂摸着嘴,一边语出感慨:“除了公子,放眼世上谁还能把我喝倒?你们这些小鬼头敢跟我赌酒……”
月色朦胧,映着巷子寂冷凄清。安颉揉了揉眼睛,发觉左侧高墙的阴影有些浓重,反射着一泓弯月似的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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