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那人走路的姿势很是诡异，明明这里是一片没有什么障碍物的平地, 他却走一步绊一步, 行走的路线也是歪歪扭扭的, 好几次都差一点摔倒在地上，却在摔倒的前一秒被他及时地稳住了身体。

季风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却在看见那个人身影的第一眼, 就觉得一股寒意从自己的尾椎骨直往上串, 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寒颤。

大白察觉到了季风的不适, 朝前跨了一步, 用他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季风的身前。

站在一旁的阿水轻轻地咦了一声, 细细的眉毛也在同时皱了起来, 她紧紧地盯着那个人的身影，好半晌才惊呼出来, 拍了拍站在她身边的尼克，“尼克, 你快看！那个是不是托斯族长？”

尼克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倒抽了一口冷气，“是族长！真的是族长！”

说完, 他就想要迎上去，却被季风拦住了，“危险，别去！”

“可是……”尼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季风满脸的严肃, 看着托斯族长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默默地吞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眼角看向了阿水，见对方面上的表情很是犹豫，却和季风一眼带着些许警惕，便稍稍冷静了下来，仔细地观察起托斯族长。

那人虽然走得很慢，可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尼克也看得越来越清楚起来。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额头上逐渐冒出些许冷汗。

托斯族长身上的兽皮被撕扯得凌乱极了，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身上，却几乎什么都没有遮住。他的身上遍布着伤口，看起来大部分都是野兽撕咬出来的，但让在场的几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伤口本应该流出的鲜红色的血液，此时却透露着黑灰之色，随着托斯族长的靠近，他们甚至闻到了鼻尖传来的淡淡的腐臭味儿。

季风咽了咽口水，眼尖地看见托斯族长的眼白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整个眼眶看起来黑洞洞的，恐怖极了。

这不是一个活人应该有的状态，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族……族长……？”尼克低低地喃喃了一声，眸子里划过一丝痛苦，有些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似乎是听见了尼克的呢喃声，托斯族长的身形微微顿了顿，原本低垂着的脑袋抬起了些许，看向了尼克的方向。

尼克以为托斯族长还认得他，眼眸一亮，但下一秒便被惊恐所取代。

托斯族长突然加快了脚步，以正常人类所不可能达到的速度飞快地奔向了尼克所在的地方，那速度和他刚才缓慢蹒跚的步伐相差很大，给他们一种刚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一样的感觉。

尼克不知所措地僵硬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托斯族长的手伸向了自己，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近。

那一只苍白枯皱的手在尼克的眼中越放越大，尖锐的指甲是青灰色的，泛着一股带着杀气的阴森光芒，尼克毫不怀疑，若是这只手碰到了自己的身体，会以怎样一种力道插进自己的体内。

尼克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带着些许绝望地等待着自己的身体上即将传来的尖锐的疼痛。

却不想，在他感受到一阵细小的风时，一阵沉闷的咚响突然传了过来。

尼克睁开眼睛，嘴巴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

他看见自己的身前挡着一只胳膊，而原先朝着自己冲来的托斯族长，现在却整个人面朝下摔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爬不起来。

尼克急促地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了过来，对胳膊的主人说了一声：“谢谢你。”

大白收回自己的胳膊，没有理他，蓝色的眸子依旧警惕地看着不断在地上挣扎的托斯族长。

“他已经，不是我们的族长了。”阿水喃喃地说，她的眼眶微红，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坚定的光，“托斯族长的身体被怪物占领了，他不是我们的族长，我们的族长已经……”

她有些哽咽起来，话也因此没有说完，但在场的几人都知道她没有说下去的话，也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尼克沉默了一会儿，才通红着眼睛说，“水大人，您说的对。”

大白小心翼翼地靠近着托斯族长，趁着对方还没有站起来的时候，迅速地将他用怀里的一块兽皮裹了起来，宽大的兽皮紧紧地箍住了托斯族长的四肢，让对方完全动弹不得。

做完这一切之后，季风看见大白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下来，手却依旧紧紧地攥着兽皮，将被束缚住了的托斯族长拖到了他的身前。

“风。”大白用手摸了摸季风的脸颊，这是他变成人后的一个小习惯，“神力，净化。”

季风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后取出了自己的法杖。

他前几日在山洞里研究过系统奖励给他的初级神力使用手册，其中有一个法术，名字就叫净化，手册说明上写着，这个法术可以净化污秽之力，所需要的神力随着污秽之力的多少而改变。

季风当时扫了一眼，总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会用到这个法术，便默默地记住了这个法术的咒语，却不想，没过多久他便碰见了需要这个法术的时候。

等莹白色的光芒完全没入托斯族长的身体内以后，托斯族长的挣扎愈发剧烈起来，却被大白无情地镇压住了。

托斯族长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没多久他便安静了下来。

原本灰白的脸色变为了苍白，黑色的眼白也变成了正常的颜色，青灰色的尖锐指甲恢复成了它原本的模样，身体上那些伤口所散发出来的腐臭味也渐渐消散，露出了伤口本来的颜色。

阿水静静地走上前，帮托斯族长合上了双眼，解开了束缚着他四肢的兽皮。

“我们找个地方，把族长埋起来吧。”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却强撑着没有哭出来。

季风知道她和尼克的心里不好受，毕竟那是和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族长，却被污秽之力侵染做出了这种事情。

“嗯，埋起来吧。”季风轻声地说，“离春聚还有几天，我们来得及，不用赶时间。”

十来个人的挖土速度很快，没多久他们便挖出来一个足够大的土坑，将托斯族长埋了进去。

季风的心情有些沉重，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通红着眼眶的阿水和尼克，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当时遇袭的巴勒部族中，加上托尔和丽丽两个孩子，总共就只有四个人存活了下来，剩下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全部被那些不知名的野兽抹去了性命。

而现在托斯族长却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他们的身前，不用想也知道，巴勒部族的其他人估计也难逃此劫，只是没有被他们遇见罢了。

季风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轻轻握了握，回忆着之前净化托斯族长体内污秽之力的感觉。

托斯族长体内的污秽之力，和以前他感受到的抗拒神力的力量一样，这两股力量就是同一种力量。

他想起了安良当时画的那个诅咒阵法，想起了关于那个阵法的传说。

这个世界即将迎来一次不可逆转的灾难，不，应该说，这个世界已经开始承受这一次灾难了。

季风抿抿唇，眸子里划过一丝迷茫。

虽然他有系统阿苏在，也有大白在自己的身边，可他还是觉得很是不知所措。

拯救世界听起来很酷，但实际上，这是一项难度无穷大的任务，季风对此没有任何的把握。

一只略有些粗糙的手突然抓住了季风的，他的身体一颤，看向了手的主人。

“松手。”大白抿着唇，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担忧，很隐蔽，但早已熟悉他的季风一眼便将其看了出来。

见季风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没有对自己的话做出反应，大白微微蹙了蹙眉，又重复了一遍，“风，松手。”

季风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大白在说什么。等大白轻轻地用手掰他的手指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微有些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手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印，此时正缓缓地向外渗着血液。

所有的感官在这个时候回笼，手掌心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下一秒，他便看见大白将他的手托在自己的唇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上去。

温热*润的触感让季风的心脏震了震，有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心脏深处，悄悄地占据了一块地方。

季风突然轻笑了一声，心底的所有负面情绪一瞬间烟消云散。

不管怎么样，大白在他的身边，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