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宁夭还不知道远在夏亚南部发生的大搜捕,他只是站在自己病房的窗前,掀开窗帘,惊讶的看着楼下那黑压压的人群。有普通的民众,还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都成群结队的围在楼下,而那些原本被派来保护宁夭的士兵们则临时充当了保安,拉着人墙挡住了人群。
这又是怎么回事?
宁夭探头往下看了看,结果这下可好,不知道是谁眼尖发现了他,大叫一声‘快看!是少将夫人!’,于是众人齐刷刷的抬头,各种呼喊声响起,各种镁光灯对着他就是一阵狂拍。
这阵仗……宁夭不禁咋舌。这怎么办,这些人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现在都被发现了,是挥手打个招呼?还是直接走人?
这时,一只手越过宁夭的肩,不容置疑的啪嗒一声把窗户给关上,直接给宁夭下了决定。而后微微俯身,在宁夭抗议的目光下把人拦腰抱起,放回床上,掖好被子,再冷冷的看着他。
“你干嘛,我可以下床走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宁夭被他盯得有点儿发怵,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着。
楚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语气冷硬,“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楚少将,我又……”宁夭听他那命令似的语气就忍不住扬着语调反诘,可是话说到一半,嘴唇就被楚朔用手指堵住了。
“宁夭,听话,不要让我担心。”楚朔的语气不由软了下来,放在宁夭嘴唇上的手指也改压为拂,一双黑眸就这么静静的盯着他,专注得过分,仿佛能把人整个魂儿都吸进去。
这完全是作弊啊!宁夭忍不住张口咬他的手指,谁料楚朔任他咬着,却蓦地一笑,“饿了?”
宁夭现在的感觉,就像被看穿了命门一样,而且,他真饿了。松开楚朔的手指,宁夭懒洋洋的靠在垫子上,“那我的早饭呢?”
楚朔便端过床头柜刚刚带回来的粥,一勺一勺的喂他。宁夭则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服务,反正现在在楚朔眼里,他估计就跟个小孩子一样,有手没手都没差。
于是,小公主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你侬我侬的一幕,然后赶紧的伸出两只小胖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嗯,妈妈教导她,身为一个好孩子,好女孩子,如果进门看到楚朔哥哥和漂亮嫂嫂他们的手手碰到一起……嗯,反正就是身体有什么碰在一起,都要遮眼!
“楚朔哥哥你们好了吗?”小公主弱弱的问。
楚朔和宁夭齐齐回头看着她,完全没搞清楚这个孩子她遮眼的意义何在,然后到底是楚朔最镇得住场,一句‘睁眼吧’把小公主给解放了。
“怎么一个人来了?”宁夭看了看门口,不见有人再进来,就问。
小公主连忙拍拍小胸脯,“艾丽尔长大啦,不用妈妈陪了。但是刚刚进来的时候外面好多好多人哦,他们都问漂亮嫂嫂你身体怎么样呢,哦哦还有两个小弟弟,艾丽尔都有好好跟他们说哦!”
宁夭瞬间满头黑线,楚朔看他一眼,“漂亮嫂嫂?”
“楚少将你再这样看着我,我跟你离婚。”宁夭摆出一张严肃脸,又转向小公主,“艾丽尔你再这样叫我,你楚朔哥哥就要当寡妇了,小心你妈妈打你屁股。”
小公主急了,连忙摆手说:“不要不要,艾丽尔以后再也不这样叫了。”
“这才乖。”宁夭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欣慰的点点头,却不知为此拂了另一个人的须。楚朔凑到他耳边,“寡妇?嗯?”
感觉到腰间的软肉被人不轻不重的揉捏着,略感冰凉的手温让他忍不住轻颤,立刻回头瞪楚朔一眼。两人四目相对,楚朔却忽然在这是坏心的一捏,宁夭没防住,话说他现在这身子可一点防御力和攻击力都没有,差点一声‘啊’叫了出来。
然后一回头,看见小公主正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们,咻——宁夭的耳根立刻红了个通透。
“你混蛋!还不放手!”宁夭怒目等着楚朔,不知道小孩子在吗?动不动就上下其手,楚少将你是发情期到了吗?反正宁妖精,是绝对不会考虑是他先主动挑起战火这个选项的。
可楚朔微微一笑,那黑亮的眸子盯着你,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收收网把猎物带回家吃掉。要不是顾忌宁夭还病着……楚朔眸色一暗,宁海澄果然必须死。
“下次再办了你。”楚朔轻轻揉捏了一下宁夭那发烫的耳垂,低声在他耳边轻轻呢喃着。宁夭听了心里那个悔不当初啊,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宁家人身体恢复能力都很强,他最多能在医院里再赖个半个月,于是楚少将积压了好几个月的火气……宁夭想想都觉得腰酸背痛。
小公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摸摸头,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两个大人在干什么。而后一拍脑瓜子,想起正事来了,“楚朔哥哥,外公在外面哦,他说他有事找你。”
楚朔终于出去了,宁夭长抒一口气。可是想起楚朔出去之前那温柔的帮他整理衣服的画面,宁夭看着小公主的眼神就颇为无奈了。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很大的窗户,楚奉君坐在轮椅里,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楼下人群的一角。只是楼下的人不会知道,他们的军神此刻正看着他们。
听到身后传来的军靴特有的脚步声,楚奉君没有回头,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清洗进行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事出匆忙,逃脱了几个人,不过总体来说没有大的影响。”楚朔在楚奉君身边站定,说道:“大部分抓回来的人都已经送去了军情处,预计过两天就能出结果。”
“嗯。”楚奉君点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楚朔知道他要说的肯定不止这些,但他也不催,祖孙两个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楼下的人群,良久,才听楚奉君说道:“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往后夏亚有什么事,你都无须再向我汇报,征求我的意见。”
“上将……”楚朔一怔,他早有准备,但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楚奉君摆摆手,“能教给你的,我都教了,这一次的事情就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考验,你通过了,甚至已经比我想象中的出色,是时候可以真正挑起这个担子了。只是楚朔,通过这件事情你必须明白,你身处在这个位置,注定将会遇到很多逼不得已的事情,会遇到很多进退两难的状况,自古情义两难全,如果这次宁夭不幸丧命,你会怎么办?你又能怎么办?”
楚奉君转动轮椅,回头直视着楚朔,不似往日一般的严厉,但语气却沉重的多,“你的人生是从一出生就注定好的,我很抱歉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也很庆幸你一直到现在都做的很好。但是最后我必须提醒你一点,处在我们这个位置,最难以保护的不是这个庞大的国家,不是千千万万的国民,而是那些你最想保护最在乎的人。你奶奶是这样,宁夭也是这样,如果不想他们成为牺牲品,那你就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楚朔抿着唇,黑色的眸子古井无波,但却异常的坚定,“我明白。”
面对这个如此出色的孙子,楚奉君心里向来是欣慰的,但二十几年下来,他获得了多少,便也失去了多少。正如他先前说的那样,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给过楚朔选择的机会。从小就把楚朔丢进军营里,冷酷且严厉的一步一步赶着他往前走,五岁起楚朔就再也没叫过他爷爷,总是穿着笔挺的军装,敬着最标准的军礼,一丝不苟的喊一声‘上将’。大概在媳妇眼里,自己从来都是铁石心肠的吧。
“你回去陪宁夭吧,我去看看朝朝暮暮。”再度转动轮椅,楚奉君却不愿再去想这些了。
轮椅是全自动的,但楚奉君却不愿让它自己动,这个老人似乎总是在这些事情上较真,情愿自己手动转着轮子。可是老了终究是老了,没转几下就感觉吃力,稍一松手,轮椅却忽然自己动了。
“我推你过去吧。”楚朔推着轮椅,一路匀速走到婴儿房里,临走时,却又向楚奉君弯腰,鞠了一躬,直起身来时,说:“爷爷,我从来没有后悔走上这条路,成为一个军人守护夏亚,这同样是我毕生的愿望。”
闻言,楚奉君嘴唇动了一下,心里似有块大石放下了,想起自己的亡妻,眼神终于温和如水。只是他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说,“去吧。”
接下来的很多天,大清洗的余波仍然在夏亚境内刮着,而夏亚南部的全城大搜索最终也以罪犯的落网而告终。至于军情处那些已经塞满了人的牢房到底牵动着多少国家的心,那就不为人知了,毕竟就算夏亚政府再火大,也不可能把这些内奸外奸的效忠对象都给曝光了。而在这些天里,千叶城也一直不平静。
先不说千叶城的清洗力度是整个夏亚最大的,光光看每天守在医院大楼下面,期望能得到一些宁夭和楚家小太子消息的媒体和普通民众,千叶城也不会平静到哪里去。
楚朔这些天倒是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宁夭,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处理公务,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宁夭只要一抬眼,都能看得到他。
于是时间一晃眼,到了9月底,在医院里快闷出病来的宁夭,终于可以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