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夭站在军情处那边巨大的屏幕墙前,背着手,脸上虽然平静,但军情处的其他人见了,没来由的就觉得一阵寒颤——副部现在跟楚少将真是越来越有夫夫相了。
宁夭在想一个人,商停。以前的种种疑团、线索,所有的交汇点都是‘商停’这个人,而这一次也不例外,神秘的老板和隐姓埋名的商景,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汇点也是商停。而关于他们之间的确切联系,宁夭现在所能知道的也就只有宁远山所说的秘辛,以及当初崔云生跟他说过的关于商平的事情。
宁远山说的话够明白了,应该没有什么疑点。然而商平的事……宁夭不得不怀疑崔云生有没有骗他,于是他立刻让人把商平的资料调出来。这事宁夭当初就让人调查过,只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一直没什么进展,但也算摸到了些蛛丝马迹。
崔云生没有骗他,商平确实是被杀了,商家遗址那边有崔云生给他立的墓碑。而商平的妻儿,以及那些跟他联系过的几个国家的人,也都确实被人报复性的杀害了。这也就是说,身为敌人的崔云生,是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宁夭的。
而他又知道宁夭军情处的身份,也就是说,老板知道宁夭就是银。而先前老板又陆续把商停的笔记残页送到了银的手中,至此,宁夭可以大胆推断——笔记上的秘密以及商平被杀的秘密,其背后隐藏的真相其实是同一件,而老板希望宁夭查出来的就是这个。
可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宁夭不由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那时候谁都还没死,没有失踪,商停时常会来看他。他总是穿着件白色风衣,背着药箱,长长的头发柔顺的披散在肩上,或者扎起来束在脑后,笑起来温文尔雅。宁夭自小就被人说长得俊,比女孩子还漂亮,可他却觉得他商叔叔才是世界上最美的,没有比他更温柔的人了。
宁夭跟着他学医,因为要练武,时间不够就拿天分来补,这当然还是补不够的,总是会犯些错误。可是商停从不凶他,揉揉他的脑袋,再细致的教他一遍。
有的时候宁夭练武练得累了,商停就对他招招手说,“夭夭,累了吧,过来我给你揉揉。”
然后他就把宁夭抱到自己腿上坐好,一边给他揉着手臂,一边给他讲药方该怎么写。
宁夭到现在都还记得商停那轻柔的嗓音,实在是听得太舒服,导致他很多次都在商停怀里睡着了。商停也不喊醒他,就把他抱到屋子里去睡,有一次商停因为试药,身体不怎么好,抱不动他了,于是就抱着他在外边院子里坐了一下午。
有的时候宁夭真觉得,他的商叔比家里那个母老虎像妈妈多了。
他有一次这么跟笑笑说了,结果笑笑就啃着个鸡腿冲他笑,嘴一咧,啧,半张脸都是油。结果他们的对话被母老虎听到了,抓着宁夭一顿胖揍。笑笑还是在笑,嘴里的鸡腿肉都快满出来了。
啊,突然想吃鸡腿了,宁家独门秘制的红烧鸡腿。
“想什么呢?”忽然,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宁夭回头,是楚朔来了。
军情处的大家也想知道他们的副部想什么那么出神,越到后面越是无限神往的表情,于是都竖起耳朵听,结果就听他说,“想吃鸡腿了。”
摔。
楚朔摸摸他的头,“待会儿让厨房给你做。”
宁夭笑了,心事一了,终于想起了正事,“商景的事,你怎么看?”
“如果真像宁远山说的,他躲在叶家,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楚朔说的没错,叶宅常年空着,他又有叶书荷那层关系在,谁都不会怀疑他。
宁夭摸着下巴点点头,这是,小西瓜那边有消息了。
“头儿!叶宅完全空了,崔云生跑了!我滴个大西瓜,地底下果然有密室,但是那门忒结实,又需要密码,我解不开,干脆炸开了。我拍了段视频,马上传给你看看,尼玛这地方真是太诡异了。”
小西瓜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很快就把视频传了回来,宁夭就让人投影到屏幕墙上,放大了看。
镜头是跟着小西瓜走的,从爆破口跳下去,就到了一条白色的走廊里。走廊两侧都有房间,每隔两三个房间就有一个转角,四通八达的,活像个迷宫。小西瓜按照宁夭的吩咐搜查的很仔细,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过去。大部分的房间摆放的都是柜子,很像是用来放药材等各种材料的,但里面的东西基本都被搬空了。
镜头最后定格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这也是所有房间里面最大的一个。里面的东西倒没被搬空,因为体积太大了,不太好运走。小西瓜所说的头皮发麻,也正是因为这些被遗留下来的东西。
房间里,紧靠着四面墙壁,矗立着四排巨大的玻璃容器,像是倒竖起来的棺材一样,一进去就是强烈的视觉冲击,怪渗人的,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管子、氧气装置等等。最上方的一根软管连着旁边的电子控制台,小西瓜拿镜头凑过去看了,很像是医院里那些设备。
房间的正中央还有两张并排放着的大手术台,上方天花板处同样悬挂着仪器,这倒是跟医院里的手术室差不多。除了这些,房间里很干净,没有其他的杂物了。
“头儿,这里真的阴冷阴冷的,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但是洗的很干净,我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有发现。”
“可以了,你退出来吧。出来之后把密室从外部封死,别再放任何人进去。”宁夭沉声。看来崔云生是早有预谋,等他们一走,就立刻收拾东西走人,看那干净程度,走得还很从容。
眼睁睁看着这么一条大鱼溜走,宁夭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宁夭也不会一直活在后悔里,怎么补救才是正理。
楚朔知道宁夭此刻心情一定不好,宁妖精可最痛恨别人骗他。不过他偏头看宁夭时,却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宁夭立刻抓起终端机,打通了贝瓦前线指挥部的电话,找宋夏。
已经荣升少将的宋夏此刻在干什么呢?他正抱着他家那只能把人蠢哭的哈士奇二汪在军营里的草堆上睡觉。
跟随大部队殿后,还没有来得及回夏亚的俞方此刻正好回到自己帐篷里,撩起帐帘走进去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看右边角落。
扶额,他的军靴又被咬坏了,于是他转身去找嫌疑犯。出去的时候,嘴角有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俞方很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宋夏……和他的狗,狗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酷拽狂霸帅的表情,呲着牙,好像在给他看它日渐锋利的牙齿。
俞方真是哭笑不得,这蠢狗也不知道到底咬坏了他多少双靴子,导致第九军团后勤处的胖子长官看到他就恨不得把他吃掉,害得俞方不得不绕道走。幸亏那死胖子前些天跟着第九军团走了,否则今天又要被他唠叨。
俞方没空跟一条狗来表情大赛比比谁更酷拽,他的目光一移到宋夏身上,就跟黏住了似的。宋夏正侧躺着,身体微蜷,像个小孩儿似的。他军服领口的扣子没扣好,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还有半截好看的锁骨。
俞方盯着那半截锁骨,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心跳莫名的漏了一拍。军营里没有在练兵,没有吵闹,宋夏那均匀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越放越大——然后他发现其实是自己不由自主的越靠越近了。
等他惊觉的时候,他的脸就只跟宋夏的脸隔了一臂的距离,从他身后看,就像是俞方俯身吻住了横躺的宋夏一样。
后边走过的两个兵看到此情此景,惊呆了,张大的嘴足足能塞下三个咸鸭蛋。附近的兵看到他俩的异状,也看过来,顿时也呆的不动了。这么一推二,二推三,等俞方窘迫的回过头来时,他身后大约十五米远处已经站了一排人。
俞方的眼角顿时抽了抽,该怎么解释?回头,宋夏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有些睡眼朦胧的看着俞方。
俞方看到他依旧敞着的领口,心里叹道:大叔我伤不起啊。
这时,有通讯兵跑过来喊宋夏,说夏亚的宁少尉找他。俞方就见宋夏眼睛一亮,刷得就从草堆上跳了下来,跑走了。俞方觉着,刚刚宋夏笑了,不明显,但他就是感觉到了。
于是俞方没好气的回头瞪了围观党一眼,“看什么,还不回去训练!”
然后他跟着宋夏跑了,二汪屁颠屁颠的跟着他跑了。但大家怎么看,都觉得二汪跟着俞方和俞方跟着宋夏的背影怎么那么像呢。
“哎哟,俞少将这是害羞了吧。”兵甲毫不犹豫的曲解了俞少将的心情,说。
兵乙摸着下巴点头赞同,“我就说嘛,是有这么回事儿啊,难怪俞少将天天往宋少将那儿去呢。”
兵丙也大点其头,“就是,你们看二汪就知道了,都快认不清楚谁是他爹了。”
“宋少将是狗爹,俞少将也是狗爹,二汪是两个人共同的狗娃子啊,这关系多明白啊!亮瞎我的钛合金狗眼!”兵丁插话。
兵戊是真相帝,“切,看俞少将那眼神儿就对了,你们哪个看宋少将的时候两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亲家你说的真对啊哈哈哈。”兵乙是夏亚的兵。
兵戊是贝瓦的,跟夏亚兵在一起久了,也稍微能理解他们那跳跃的脑回路了,于是眼珠子一转,顿时会意,拍拍他的肩,“亲家你好啊亲家!”
于是军营里热热闹闹的开起了认亲大会,亲家长亲家短的喊成了片。
大帐里,俞方端了杯茶坐在椅子上,一边偷偷留意着正在接电话的宋夏,一边假正经的翻着桌上的军报。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他不由觉得奇怪,军营里又是谁跟谁看对眼了啊,怎么连亲家都喊上了。
话说不能小点声吗?他都快听不见宋夏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