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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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阮明颜唤来江淮,将寒阙剑交还给他。
江淮看着她递过来的寒阙剑,脸上神色迟疑,“师尊,这是何意?可是用的不顺手?”
在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明颜觉得手中的寒阙剑似乎剑气越发萎靡不振了,还真是可怜呢!她在心中并无什么诚意的同情道,被剑主如此嫌弃,呵!
最后一个呵,可谓是意味深长。
阮明颜:看到你不高兴了,我就高兴了。
“不为我所用谈何顺不顺手。”阮明颜语气淡淡说道。
闻言,江淮看向寒阙剑的目光冷然充满杀意。
寒阙剑:我委屈。
阮明颜瞧着江淮神色不善生怕他真的一时冲动将自己神兵给毁了,回头苏徽之找她算账,忙开口道:“神兵傲气自行择主,它既选了你便不会再屈从其他人,你又何必苛责勉强它。”
江淮闻言英挺的眉目拧起,脸上神色的似是不愉,声音硬邦邦说道:“师尊看中它是它荣幸。”
“你这孩子。”阮明颜顿时摇了摇头道,“还真是固执。”
“我早就对寒阙剑无甚想法,又非只有它有傲气。先前为师早就说过,只是暂且借来一观,几日便归还你。”她又道,“如今看完了便归还你,你也不必多想。”
“看完之后觉得,也不过如此。”阮明颜声音淡淡说道。
听见她这般说,江淮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他道:“是寒阙剑不堪配您,想必它也知自身卑微不匹配您,才自惭形秽不敢面对您。”
唉,听见这番话,阮明颜心下暗叹,堂堂云霄宫主化身为忠实舔狗,到底是人性的败坏还是道德的扭曲。作为被舔的那个,她不得不说,爽!好爽!
这种酸爽的滋味,无与伦比。
阮明颜看着面前江淮,脸上神色越发柔和,温声细语叮嘱他道:“神兵为人所使才有价值,下个月便是九宗大比,为师希望你能在大比中扬我太白宗之名,此寒阙剑可助你一臂之力。”
听到她这般说,江淮眉目才松展开,应道:“是,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望!”
成功将寒阙剑交还给江淮,阮明颜才松了口气。
妈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就算是男神也一样,他们的话一句都不能信。说好的找到寒阙剑就能够脱离小世界回归的呢!阮明颜从江淮手中得到寒阙剑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丝毫脱身回去的迹象,苏徽之你是死了吗!
眼见就算得了寒阙剑也无法脱离此界回归,阮明颜便知道这回去的关键不在剑上,思来想去便决定将寒阙剑归还给江淮,她有预感,回去的关键可能在江淮身上。
至于更多具体点的她就不知道了,她又不是苏徽之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总而言之,被骗了。
暂时并无什么头绪的阮明颜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继续在太白山咸鱼着,根据她的经验哦,正所谓无为而治,什么是无为呢?就是你什么也不做,别人就帮你做好了。譬如,她前三十年那么矜矜业业勤勤恳恳的卖力去获得寒阙剑,结果毫无成效,失败。后面十几年她什么都没做,天天躺在太白山上做咸鱼,结果江淮把寒阙剑捧到她面前。
所以往好点想,说不定在她天天在太白山躺着做咸鱼睡大觉的时候,其他门派的女修们就将任务完成了,到时候她就能蹭她们的“车”脱身回归了。反正她师尊也没对她寄予什么厚望,是让她来随便玩玩的,那她就随便玩玩咯。阮明颜坚决不承认她是被这么多年的堕落咸鱼生活给腐蚀了,已经无法再重振雄风崛起了。这人啊咸鱼着咸鱼着,就变成一条真的咸鱼了。
一个月后,九宗大比。
今年的九宗大比轮到了太白宗主办,修界九大宗门齐聚在太白宗,共襄盛会。
江淮在此次九宗大比中大出风头,备受关注。一个是因为他本身实力强劲,另一个则是因为他身为当今剑道魁首太白宗太上长老徒弟的缘故,再加之他不久前才得了寒阙剑,让太白宗数千年无人降服的镇派之宝寒阙剑认主,无论是哪一条都足够让他引人注目,更何况是三者加身。
“你打的太狠了,当留有余地。”擂台下不远处的草坪上,阮明颜对江淮道,“九宗大比的赛制与平常不同,拉长了战线,所以不求快但求稳妥,前期当留有余地保存实力。”
江淮俊美英挺的脸庞神色淡漠,但是对于阮明颜的话他耐心的听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等阮明颜说完了,他虚心接受道,“是,弟子明白,多谢师尊教诲。”
他如此乖顺模样反倒是让阮明颜说不下去了,阮明颜看着面前身材高大修长如青松般挺拔的青年,心下感慨,一眨眼当年的幼小孩童也已经成长为可遮风避雨独当一面的大树了。
江淮这么多年自小开始就没让阮明颜操过心,以前觉得他省事听话好教一点就通,现在想想又觉得太过省心自主又让她失去了很多为人师长的乐趣。
唉!阮明颜心下叹气,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江淮!”
忽地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阮明颜和江淮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身浅紫色剑袍的天问宗弟子站在远处一脸惊喜表情看着前方江淮。
那人快步的朝江淮走来,“没想到真的是你啊!”他来到江淮面前说道,“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说罢,他又转头目光看向江淮身旁的阮明颜,语气迟疑说道:“这位是?”
江淮正欲开口,阮明颜打断他的话,“我是他师妹。”
“……”江淮。
江淮默默地看着阮明颜脸上温婉明媚的笑容,就知道她要搞事,遂沉默,不去拆自家师尊的台。
“原来是太白宗的师妹啊。”那人笑说道,然后转头对着江淮一脸唏嘘道:“没想到你会有今日,你娘若是泉下有知必会为你高兴的,也不枉费她当年已经身死无气了,还以一具死身孕育你。”
“……”
江淮听着他的话,原本就冷漠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更加冰冷了,他深黑的眸目里一片幽暗,就如同弥漫着层层的阴影,将他所有的情绪都深深的掩藏在其中。
他这副模样,不禁让阮明颜想起了当年他们初遇的那一次,那时候那个浑身是伤脸庞青紫脏兮兮的孩童和如今的江淮重叠在一起了。
“不过你运气一向是好,当年你娘都已经死了,还能将你生下。你出生几日没吃没喝虚弱的快饿死之际,又被隔壁大娘发现收养了你。”那人说着笑了,“就算隔壁大娘死了,你也活的好好的,还有今日。”
“哈哈哈,当年村里人是怎么说你的,说你是鬼子,我看你是幸运子吧。”他哈哈笑了几声,脸庞上充满恶意道,“否则为何你身边的人总是不幸,唯独你幸免于难。”
江淮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俊美英挺的脸上面无表情,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如同笼罩在一片冰冷的阴影里。
明明是六月最晴朗的天气,本该是湛蓝万里的苍穹忽地飘来一团层层叠叠厚厚的乌云,遮挡了阳光。
“他的确很幸运。”阮明颜开口慢悠悠地说道,“他幸运的拥有很多人的爱。”
那名天问宗的弟子闻言转头看向她,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说道,“哈?你觉得他很幸运?幸运的只有他一个人吧,和他扯上关系的人可是统统没有好下场。”
“错了。”阮明颜纠正他说道,“我就好好的,太白宗的千万弟子也好好的。”
她目光深深地看着面前天问宗弟子,“我有理由怀疑你在针对我们太白宗,你在诅咒我们太白宗上下所有人!”
“……”天问宗弟子。
“你、你胡说什么!”这人顿时就恼羞成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提醒你,你还污蔑我!”
“这样啊,我误会你了啊。”阮明颜看着他道,“那不如你随我走一趟,把这些话对着我们刑罚堂长老的面说一遍,刑罚堂长老素来秉公处事,眼尖心锐,但凡有一点小猫腻小心思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话锋一转,陡然阴森森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魔门派来挑拨我们正道宗门关系的奸细!”
“……”天问宗弟子。
他不就是嫉妒泄愤嘲讽了江淮几句吗,怎么就成了魔门的奸细?再说下去他怕不是要坐实了罪名,心里有鬼的天问宗弟子不敢再和阮明颜纠缠下去,恼羞成怒甩下一句“你早晚会后悔的!”,便匆匆离去。
阮明颜任由他离开,等他离开之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江淮,看着他脸上的神色,问道:“你很在意他的话?”
“……”
江淮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他站在阮明颜面前,高大修长的身影此刻却孤寂冰冷的,看着有些可怜。
阮明颜也是这样想的,她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和小时候一样,总是让人心疼。”
她说着伸出手拍上江淮的肩膀,这时候她才陡然惊觉面前的青年已经长得比她高了,阮明颜需要稍稍踮起脚尖才能触摸到他的肩膀。
“有些话我需要对你说清楚,你很幸运没错,你幸运的是你的生命里总是能够遇到爱你,对你好的人。”阮明颜说道,“你母亲爱你,正是因为爱你哪怕她已经死了也依旧坚持要给你提供生命力,将你生下。你不是鬼子,这只是一个母亲伟大的爱而已。”
“凡人有生老病死,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阮明颜说道,“凡人多苦,所以吾辈修士才要修道求长生,一世长生一世逍遥。”
江淮听了她的话,低垂着眼眸,冰冷的脸庞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整个人都被一层冰冷阴郁的气息所笼罩。许久之后,他才低哑着声音道,“我母亲在她快死的时候,拿刀破开她的肚子,然后我就从她的肚子里爬了出来,血淋淋的从破开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这不是你的错。”阮明颜说道,她将轻抚在他肩上的手抬起,绕在他的身后,给了他一个拥抱,“这只是一个母亲的选择而已,天底下任何一个爱自己孩子的母亲都会做出这个选择。”
“她只是爱你。”阮明颜说道,“你应当明白这点,方才不辜负她一腔情意。”
江淮被她抱住,环绕在他肩背上的手轻柔纤细却有着无可取代的温暖和力量,这股温暖力量一直以来支撑着江淮。正是因为她,他才能够以如今面貌活在这个世道上。
这是自江淮成年以后,阮明颜给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拥抱。
像是避讳着什么一般,自他成年之后,师尊鲜少再亲近他。江淮想,他是想和师尊亲近的,因为每一次的肢体接触都能极大的缓解他的不安、他所隐藏的焦虑惶恐和……自卑。
江淮从来都知道,他和别人是不同的。
他生下来便背负着弑母的原罪,他的生是以母亲的死为代价换取来的。这是他的罪,他一生都无法偿还清洗的原罪。
背负着原罪的他,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曾经他以为他可以做到,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他贪恋起了人间的温暖,渴望着来自那人的幸福。
“我有资格获得幸福吗?”被阮明颜拥抱着被她的气息所环绕住的江淮低喃问道。
“当然!”阮明颜声音斩钉截铁说道,“你当然有,你母亲将你生下来不是为了让你来人世间受罪的。”
她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我教你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击垮的!你要是这么不堪一击,就别出去说你是我徒儿,我阮明颜的徒弟没这么不堪一击!”
听见她这句话,江淮顿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将自己的下巴搁在阮明颜的肩上,将整张脸埋下。他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闷闷地说道,“嗯,师尊说得对。”
“弟子不会让师尊丢脸的。”
“你已经让我丢脸了。”阮明颜毫不客气说道,“你这么容易被刺激打击到,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弟子错了。”
“还有刚才那个天问宗的小渣滓,为师看他不顺眼,你去教训他一顿,教他好好做人,好好说话。”阮明颜不客气说道。
江淮闻言弯了唇角,嘴上却像是哄人一般,“是是是。”
啧,阮明颜听见他如此心下顿时啧了一声,男人啊,分明开心得很,却偏要摆出这么一副矜持模样,身体比嘴巴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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