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明炎小千界的法则不完善，甚至连五行都不怎么平衡，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天才这样的存在一般两极分化得厉害——要么真的惊才绝艳到大千界也千年难遇，要么就是特殊情况下才略显出众的普通人才。

显然，后一种情况要比前一种出现的概率大，所以即使何清远声称谢小公子的怪病算是天妒英才，宁卿心中也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宁卿看多了各色小说，很清楚这种看脸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遇到的时候还真的不能仅仅以平常的方式推断，到底还是在转瞬间就把心中那一点点轻视去了。

何清远这样的人在看人脸色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只是宁卿自己那点小心思转得太快，再加上何清远本来也有一点激动，一时之间没有发现宁卿轻微的不自在。

“谢磊公子是谢城主最小的儿子，本便是火属性的天灵根，根骨悟性也是百年难遇，更何况身负先天剑体，可谓是剑心通明，乃是一等一的剑修资质。”

何清远说着，语气里带上*：“有如此天资，再加之谢磊公子日日勤修不辍，自是很快便被天明门看中，亲自来人要接小公子入门呢！这是何等殊荣，那可是天明门啊！”

虽然完全不知道天明门是个什么鬼，但是宁卿还是适时露出了惊叹的神色，赞叹道：“竟是天明门？！谢小公子的风采令人向往啊！”

“可不是如此！”何清远兀自高兴了一会儿，很快情绪便低落下去，勉强就、控制着音量继续诉说道，“可惜天妒英才，小公子的际遇实在令人惋惜。”

正如何清远所感叹的那样，谢磊的人生轨迹的确是会令很多惜才的人叹息。如果让宁卿来形容一下谢磊前十八年的人生，那大概就是典型的退婚流玄幻小说的开头。

是的，就和经典退婚流的小说开头一样，谢磊在十二岁以前着实称得上天资过人，加之本身勤奋刻苦，刚过十二岁生日便踏入了炼气期，任谁见了都要称赞一句“不错”。

而这个时候，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也刚刚拜入准一流门派霞蔚宗，已经能够看出未来风华绝代的影子，两个人很有点郎才女貌的味道，直接显现出谢磊人生赢家的苗头。

不过这一切都在他十二岁生日过后、即将进入天明门之前的某一天失去了。

仿佛一夜之间历经了沧海桑田——剑体消失、根骨损毁，别说继续保持辉煌的战绩，甚至连炼气也做不到——谢磊的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大受打击。

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天资，谢磊在一段时间的消沉之后，重新振作起来。比起其他在底层挣扎的修士，谢磊除了天资，还有一个手握无数资源的城主父亲，这是属于他天生的优势。

谢城主很宠爱这个最小的孩子，愿意为他负担庞大的治疗消耗，这让人毫无意外的举动却挽救了以为自己陷入人生谷底的谢磊。父亲对他无私的爱让他有了勇气，去继续面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一如谢磊所预料的那样，他接下来的治疗很不顺利。

无论请来多少人诊治，大家都只得出一个结论：谢磊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病痛，根骨损毁只能说是无稽之谈；至于先天剑体消失什么的，抱歉，恕大家才疏学浅，就没看出来谢磊身上有过先天剑体的痕迹。

城主府的人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被请来给谢磊诊治的人中不乏德高望重之辈，如果不是他们是看着谢磊长大，知道谢磊这些年真实情况的话，甚至觉得也许谢磊真的就没有过那些天赋也说不定。

然而正是因为大家知道谢磊曾经真的惊才绝艳过，才越发觉得这样的诊断结果不可思议。

可无论大家多么想不通，时间依旧残酷，尽职尽责地向前走着，而治疗毫无进展，谢磊再次陷入绝望的泥潭。

谢磊的经历让宁卿想到了他自己。

不比谢磊查不出病因的怪病，宁卿是天生身体就弱，修炼的时候因此吃尽了苦头，哪怕是上辈子被病痛折磨惯了磨练出来的乐观和毅力，也没能拯救他糟糕的开局。

只是宁卿不知道干了多少碗毒鸡汤，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你以为如今是你人生最糟糕的一段日子，不要绝望，因为未来的日子更糟糕——这才让他咬着牙坚持下来。

毕竟未来更加糟糕，连今天这样的坎都过不去，还谈什么明天呢？

这样想着，宁卿心中生出一股冲动，他想要见到那位谢小公子，然后灌他一碗82年的毒鸡汤。

是兄弟，就走一个！

何清远并不知道宁卿的真实想法，只是看到宁卿的表情有些怪异，欲言又止了片刻，才不知道处于什么样的心思没有详细询问，而是假装没有看见，继续讲述谢磊的悲惨人生。

既然谢磊的人生属于经典退婚流，想也知道，退婚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在随后的日子里发生了。

就像宁卿喝下的毒鸡汤一样，谢磊这个倒霉蛋以为治不好病已经是自己最悲惨的事情了，却没想到还有更令人绝望的事情在后头呢。

先有天明门放弃了这个曾今可能出人头地、现在已经跌落尘埃的潜在弟子，后有成为霞蔚宗真传弟子的未婚妻上门退婚，二者出于某种目的，心照不宣地将错误都推给了谢家。

换句话说，他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动，实在不是他们冷酷无情，而是谢家欺骗在先，伪造了谢磊的天赋。什么，你们不信？我们说的可是真的，没看那某某某大能、某某某老祖都是德高望重之辈，他们异口同声地表示谢磊根本就没有生病。

因为有可靠得大能作证，这个说法还是很有市场的，一时之间许多人都把这件事当成把柄来攻讦谢家，生生把本就绝望的谢磊彻底击倒了。

谢磊倒下之后，内交外困之下所有的伤病就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灵根漏的像是筛子，浑身的肌肉血管不断开裂再生，偶尔骨骼还会倒错复位，实在很是折磨人。

这样的情况可把谢家人吓坏了。为了保住小儿子的命，谢城主夫妇不得不舍下老脸，再一次延请名医大能给谢磊看诊。

同上一次一样，这些人还是什么也没能看出来，更别提治疗了。不过好在即使这群人对病情束手无策，谢磊体内依然有一股旺盛的生机吊着他的命，让他在痛苦之余倒是性命无忧。

就这样挨着熬着过了三年，本来病情还算稳定的谢小公子病情突然就恶化了，如今更是只能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宁卿掐着指头算了算谢磊病情加重的日子，发现那正是他们这群人进入明炎小千界的日子，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反正有天级功法做幌子，很多事情连解释都不需要，心念电转间，宁卿直接就向何清远道：“谢小公子发病前真的是毫无征兆？比如城主府的禁地，就一点预兆也没有？”

何清远有所保留地说完这段典故，本来就是满心的复杂，闻言更是大吃一惊道：“叶公子……如何得知这等秘辛？”

谢磊十二岁擅闯禁地之事，别说留泽城内，就是在城主府里，都算是一桩秘密。如果何清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二管事的眼，也是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的。

不过大多数时候，世家之间其实是没有秘密的，宁卿现在打扮得就好似一个富家公子，出手又阔绰，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何清远很快就自己脑补了一通宁卿的身份地位，看向宁卿的眼神顿时发生了变化。

“还请叶公子见谅，小的只是一时口快，并无他意。”何清远有些敬畏道。

宁卿知道他这是误会了，却没有解释，一面*着宁狗剩的本体，一面露出一个迷之微笑：“无妨，你想太多了。”

这有些矛盾的话语更是让何清远相信自己的猜测，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是。

宁卿根本就不需要对方回答他，只是用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吐出略作斟酌的字句：“谢小公子的病症也不算是独一例，说不上稀奇，倒是那功法……罢了，今日有些晚了，明日赶早到城主府去一趟吧。”

何清远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凛，瞬间就想起城主府内老人口中的不敬祖先，勉强维持住情绪，好悬没有失了规矩：“既如此，那明日一早，小的便带您去城主府。”

宁卿眨眨眼睛，好像刚刚才想起来何清远的经历一样，笑眯眯道：“哦，对了，何大你曾经在城主府做过工呢。那就麻烦你引荐了。”

何清远忙道：“不敢不敢，这是笑得分内之事。”

看何清远这么诚恐诚惶的，宁卿没有继续吓唬他，只是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就起身往下榻的地方走去，而何清远就恭恭敬敬地目送他离去。

等到彻底看不见宁卿的身影，何清远才哆嗦着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回忆着宁卿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恍惚间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透了。

这位叶公子，不仔细看还以为很和善，仔细看了，方才觉出那样平静的目光，根本就不像是在看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