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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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黄,人称祁老汉,上过大学。
那个年代的大学还是非常有含金量的,出来后上山下乡做了一名老师,最后在发达城市云城和首都周边的小城市安家,娶了现在的婆娘赵絮。
祁老汉不老,却也不再年轻,他坐着的时候,永远都是双腿叉的很开的双手放在靠近膝盖的位置,好像这样就能让他的气场更加强大一样。
年轻时候,祁老汉还算有着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现在却已经成了地中海,这样着实难看,他也不愿意戴上假发,索性全部剃光,每每对镜自览,还觉得不错,这样才像个男人。
祁老汉由此可见,对于男子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过分执着的,可是到底为什么执着,就算是和他半辈子的老伴赵阿婆也不清楚。
赵阿婆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文化程度也很高,但是却思想陈旧的就像是被一不小心封在了厕所下面的酒,那些污秽恶心的东西渗透进去,将里面原本的清冽酒香瞬间变成了难以消化的味道,并且孜孜不倦的影响着其他人。
赵阿婆这辈子其实最得意的就是生了两个儿子,小地方,尤其是这个小镇上,重男轻女的格外严重,他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当时也是红光满面了许久,可是后来却觉得大儿子是自己一家的耻辱,这种先丢脸,后膈应的感觉,赵阿婆比谁都说的多,比谁都感觉自己像个受害者,好像这样天天挂在嘴边,那个让家里沦为亲戚好友茶余饭后的谈资的儿子成为那样的人,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赵阿婆看上起比祁老汉要老上许多,脸上赘肉横生,眉形上挑,眼角看人,哪怕不是长着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也给人不大好的感官,好像这个人一张嘴,就要吐出些什么得理不饶人的话。
而事实也正是这样:
“祁清越,快七年没有回来了,都不会喊人了吗?”赵阿婆,也就是祁母,仿佛习惯对着大儿子这般苛刻到吹毛求疵,“我一直以为你在外面会变好,现在……却……”她在某些方面和儿子是极其相似的,都是会窝里横,对着外人都留着那微不足道的小心眼,并不随便怼人。
祁清越坐在餐桌旁,面前是铺着秀纹的白色餐布,在偏黄灯光下的泛着华丽光芒的高脚杯,还有被消毒后干干净净的餐具。
桌上除了这些没有其他东西,也没有人点餐,服务员倒是进来询问了一下,并且放下了菜单,态度礼貌的让人跳不出毛病,哪怕看出来这个包厢里面正在预热一场好戏,但是也没有半分停留。
祁清越冷淡的说:“阿姨好。”
祁母真是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好几年没被这么气着,脸色都绷不住的发青,再者,周围还有着几个过来助阵的亲戚,她是不愿意被看笑话的,于是推了一把旁边的老伴,说:“你看看他,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喊他回来了,还好心好意的给他安排相亲,这种人就是良心被狗吃了的。”
“还有,你看他变成什么样了?听放儿说还去整容了,弄的比以前还不像个男人。”
这个时候,祁父才看了看祁清越。
其实祁清越在祁父眼里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正青春的时候是这副模样,现在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跟个妖精似的变的更加耀眼,这就很看不惯了。
再来,一个男人这么在乎外表做什么?!
祁父又看了看旁边出入带助理的戚桀,半晌,说道:“祁清越,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父把视线又落在坐在中间的小男孩身上,眉头能夹死非洲大蚊子的,说:“要不是放儿和我们说你可能会带个男人回来,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就这么觉得我们家丢脸丢的还不够吗?”
“我不会承认这个人的,让他出去,我们好好谈,不然就你跟外面到旁边的包厢去,我可没有多余的钱帮你付这个包厢。”
祁父说完,发觉到了那个残废后面站着的青年在笑,愠怒不已却又忍着,感觉面子挂不住的说:“我也以为你到外面这么多年已经变好了,听放儿说你还是有公司要的,虽然肯定是个什么破烂公司,但是也还是接触了不少人,改改你那倔脾气,没想到还越发不可收拾了是吧?!”
说道这里,一直没有说话的戚桀看了一眼全程都冷着脸,强撑着的祁清越,说:“我可以说话吗?”
祁清越抿唇,道:“不用,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收拾好。”他强行给自己催眠一般的勇气。
戚桀闻言不作声了,伸手将手心放在坐在中间的小男孩头上。
小男孩抬眸,默默的牵着祁清越衣角不放。
十分钟前,在祁清越跟着这个其实真的不熟,但是却印象深刻的轮椅大佬走进包厢,然后被祁母自以为是捉gay在此,轮椅大佬异常配合他的开始进入假扮情侣模式,等祁母一脸糟心的叫他们等着,出去叫亲戚们到这边来的时候,祁清越才小声的询问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没有原因。
好好好,你是大佬听你的。
反正祁清越觉得自己不亏,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要好好扇死这些总说和他断绝关系,但是又一直对他生活指手画脚的人。
现在和最初的计划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男友的演员换了一个,剧情还是一样的要走。
因此,祁清越在祁母带着一大波亲戚来到这个包厢前,都用一种很微妙的感激眼神看着轮椅大佬,原谅他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轮椅大佬又用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他,然后露出了个浅笑。
不知道是在笑他这些事情的奇葩,还是单纯觉得他这个人很好笑。
不,应该都不是,或许是看他这么好看,娇羞的低头一笑呢,只不过气势比较冷冽,所以让人看不出来。
总是能找到很多安慰自己的方法的祁清越迅速和轮椅大佬结成打脸联盟,连带着章泽小朋友一起成为了临时一家。
至于那一千万的事情,祁清越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可是他不着急,所有的一切他就算把路走成了死胡同,他也有机会重新登顶。
小说里面都是这样的写的,不管如何,拥有了神奇东西的主角最终都会战胜一切邪恶,成为人生赢家。
现在的坎坷已经不是坎坷,在小说里,这是增加爽度的过程,是唤起血性的共鸣,但是现实中,这就只是祁清越对过去自己的告别仪式。
他想要告别,正巧有了这个契机,于是便来了。
带着他全副武装后拥有的一切,过来了。
结局是什么,他不是说不在乎,但是他其实只要开始踏上这里的土地,他就觉得自己赢了一半。
他会证明给这些人看的,自己比他们想的过的更好。
“为什么要出去,他是我爱人,他得不得到承认是我说了算。”妈呀,祁清越感觉自己这句话真的帅,这些场景他在脑海里都演习上千次上百次了,终于开口说出来,其实还是很忐忑,感觉舌头都在打颤,只希望没人听得出来。
祁父这辈子都没有被谁忤逆过这么多次,但是这次他还没有说话,旁边的短发亲戚就开始和稀泥道:“好了好了,父子都多少年没见了,有些事情,该过去就过去吧,清越啊,不是我说你,你就不怕把你爸气出病来吗?还带这种人回来。”
另一个抱着*娃娃的亲戚也站出来说话:“就是,快跟你爸道歉,两个人都多大岁数了,还在给你*心相亲的事情,赶紧……别搞这些了,多难看啊,说出去也不好听,和那女孩见一面,感觉对就结婚,第二年小孩都有了。”
“算咯,我是不指望他了,还好我有放儿,不然我是真能被气死!”祁母诉苦道。
“那很好啊,我这么多年寄回来的也够多了吧,以后二老的生活费我还是照寄,但多余的没有了,也不要找我,不管是祁放的学费还是什么,都和我无关,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谁也改变不了,就这样。”
说罢,祁清越忽然站起来,拉着章泽小朋友就要走出去,戚桀按着轮椅上面的按钮,一面走出去,一面头也不会的说:“刘允,把账都付一下,免得有人说我的人花了他的钱。”
刘助理微笑着回道:“好的,戚总。”妈耶,老板一遇到这个大美人,画风就更百变了,看不懂看不懂。
打脸团都出去了,剩下祁父祁母还有两个过来其实是看热闹的亲戚坐在包厢里,每个人都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两个亲戚凑到一起说起了祁清越怎么突然变得又这么咄咄*人,祁母则是默默的坐着,掏出手机就要给小儿子打电话。
唯有祁父脸上的脸色那是变化的特别‘好看’,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点了根烟来抽,最后又狠狠的把烟按灭在桌上,等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家里时,已经把桌上的餐布烫了个洞。
祁母打电话没有打通,坐回原位骂道:“放儿不接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祁清越怎么样了,干脆还是让放儿回来吧,不去那个城市发展回来也好,我们哪儿都有关系。”
祁父说:“你懂什么,放儿不是说他那个什么项目来钱快吗?但是需要先投一笔钱进去,干脆让祁清越把之后的养老费一起付清,拿去给放儿用。”
祁母眼睛都是一亮:“没错,没错,是这个理。”
这里商量的热火朝天,并且怎么着也不能饿着肚子,便又点了一桌饭菜,离开的时候却发现需要付两个包厢的钱!
那个轮椅青年说好的把两个包厢钱都付了,然后他们只用付饭菜钱呢?!
祁母铁青着脸嘴里没好话的说祁清越自己人不行,找了个也是抠的要死的还觉得自己找到了宝,真是说出去都笑掉大牙。
而被评论为抠得要死的戚总裁是很冤枉了。
他是真的已经让刘助理过去付钱,结果被祁清越拦住,小市民思想的祁清越不愿意让这个轮椅大佬帮了自己,还破费,自己也是很不愿意出钱,就是想要气那些嘴上像是黏着刀子的人,他就是要坑他们,一个子儿都不想出。
砸钱给自己讨厌的人,让他们臣服是个很蠢的行为,他就是要炫富,也要全部把钱花在自己身上,然后只给他们看一看,看得到吃不到!
不过……
等一下,祁清越走路的气势都渐渐减小,他看着停在不远处才买的新车,想起了自己那一千万可能是别人打错,打在他账上,而这个别人就是这个轮椅大佬。
“我叫戚桀,上我的车吧,找个别的地方吃饭,我们可以好好聊一下关于我的钱的事情。”戚总从轮椅上缓慢的站起来,一面说,一面打开车门,示意祁清越上去……
章泽小朋友看了看祁清越,全程没有发表任何话语,只是在关键时刻说:“叔叔,之前我和你说的跟着我们的车就是这个。”
戚总没有一丝尴尬的神情,坦然的说:“是啊,以为是要携款而逃,所以……”
祁清越不好意思的说:“那,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卡上面为什么多了那么多钱。”他的确是不知道,当时把把彩票给小朋友后没几分钟就收到了银行的短信提醒啊。
祁清越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说他许愿想要暴富,但是能得奖的彩票给了别人,所以才会突然从这个大佬那儿转账给他,为了完成他的愿望,许愿罐也是蛮拼,真是辛苦了,但是麻烦下一次不要这么搞,还是中彩票这个比较像正常的天降馅饼啊喂!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祁清越一边上车一边说,“不用去哪儿吃饭什么的,就在车上谈吧,很快的,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戚桀最后上车,让小朋友坐在了副驾驶位置,吩咐助理开车:“还是找个地方吃饭吧,大家都饿了。”
“你的车一会儿回来取,不会很远的。”戚桀说着,眸色很是温和的看着祁清越,“不要紧张,我们只是谈谈。”
“我没有紧张啊。”祁清越说,他的确不紧张,他有能够解决他一切问题的法宝,大不了再许一次中彩票的愿望,把买车用掉的钱还上,可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许愿罐那么小,拿有限的愿望用来许两次暴富,那真是,浪费。
“没有吗?”戚总没有将视线一直集中在祁清越的眼睛上,他的目光总是很随意,现在正看着祁清越的喉结上,“你到现在说话,都还还有颤音。”
祁清越被戳穿的尴尬的捏紧自己的手。
“不过,你之前说的话让我很意外。”
——是太装*了吗?!还是说要和轮椅大佬过一辈子这句话让轮椅大佬不爽了?
祁清越问:“怎么了吗?是我说的让你不舒服……”
“不是,是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戚总慢条斯理的说,“你以前应该是更加……豪放大胆的。”
“以前?”祁清越努力遗忘和轮椅大佬第一次见面的窘迫,尽量让自己和对方平起平坐的交谈,然而当对方说起以前,他的心有瞬间的悬空。
“大学的时候,我们认识的,你不记得了?”戚桀没有把话说完,他藏在这句话下面的深意,只有他自己清楚。
“没有,你认错人了。”祁清越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大学,但是当时当真是几乎全校都认识他呵……
戚桀也不据理力争,他只是继续道:“没有认错,我知道是你,虽然现在的你和以前不一样。不过忘记了的话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在乎以前的,重要的是现在。”
祁清越沉默,没有和戚桀对视,所以错过了对方眼里的无奈怀恋。
但是对于戚桀所说不在乎以前,祁清越是不认同的,在乎与否这根本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不然他也不会强行忘记当年的事情,强行遗忘,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遗忘,其实,还是被困在过去。
刘助理听自家老板越说越玄乎,别把大美人吓跑了,便适时的开口说:“戚总,那家怎么样?”他指了指路边,有个小花园的饭店。
戚总点头,不过片刻,所有人就又进了这家名叫‘珍菜园’的饭店,坐在顶楼最豪华的小包厢里。
刘助理非常懂事的没有留在包厢,自己深藏功与名的在大厅就随便点了点儿菜吃了。
因此,留给戚老板的工作量瞬间就增加了,在等饭菜上桌前,在祁清越大约又开始胡思乱想,所以直直看着他的黑眸下,戚桀幽幽道:
“好的,现在来谈一谈我们的事情。”
“啊?好。”祁清越方才就跟喝了大几瓶二锅头一样,浑身血液直冲脑门,所以能在戚桀配合他到时候也瞬间以眼神建立友好的合作关系,并且走前还说了那么一番现在想来太他妈像是电视剧里面霸道男主的中二炫酷台词,如今是越回想越觉得自己刚才不是帅,是傻,脸颊绯红。
“几天前,我账户里面的一千万被银行*作失误转进了你的账户,我是今天才得知在你这儿,所以找你谈一谈还款的事情。”编故事编的张嘴就来的戚老板面不改色。
“但是里面现在少了将近一百万,祁先生是打算什么时候还呢?”戚桀淡淡的道,“我也了解了一下你的收入情况,发现祁先生正好在我旗下公司工作,每个月六千的工资,不吃不喝也要存十三四年,为了防止祁先生跑路,现在将你调到我这里做生活助理,有问题吗?”
“啊?”祁清越懵*的听着这一大段话,感觉这个轮椅大佬怎么不按剧情出牌。
难道不应该是直接让他还钱,换不上借钱也要还上吗?怎么还一言不合就提供工作?
——怕也是见到他之后觊觎他美色吧!没错,肯定是这样。
不然怎么解释之前没有任何预兆的陪他演戏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埋定情?
艾玛,祁清越自己都觉得自己想多了,太羞耻了。
而且这个戚总和杜冥完全不一样啊,看起来就不像是对他有意思,反而很适可而止,也不会像高中生那样动不动就提起那些黑历史,好像就真的从前认识他,可祁清越却很清楚,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么一个已经是人生赢家的朋友……
祁清越觉得这件事可大可小,所以没有立即答应,他也不想再浪费一个愿望,而是想着如果能把小男孩当时的那张彩票要回来就好了,他送给章泽的,又不是给那群贪得无厌还把章泽一脚踹开的人拿去买房的!
等彩票要到手,他只要一百万还钱就好,其他的还是章泽的。
至于章泽小朋友之前和他说有艾滋病的事情……这不是他的责任,可是他感觉自己不能丢下不管,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祁先生,想好了吗?”戚桀一手撑着自己的脸侧,如此光明正大的看着这个既陌生又新鲜的寻找了许久的人,好像这些年的努力都得到了承认,哪怕事情和他想的有点出入,但这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
“那个……我直接把用一百万买的车给你可以吗?”祁清越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了这个点子,很期待的看着戚桀。
戚桀薄唇微翘,淡淡道:“你说呢?”
——好吧,不行就不行吧,把车卖了应该也值不少钱。
莫名感觉自己最近一直欠账的祁清越心塞塞的这么想到。
感觉未来可能会吃到正宗牛*泡面的的戚老板愉悦的细细擦拭餐具。
小男孩从始至终都很沉默的看着两个大人说话,观察祁清越与戚桀,他也认为两个人是不认识的,可是……为什么他们擦拭餐具的顺序和动作都这么相似呢?
巧合吗?
章泽小朋友也学着祁清越的动作,拿着小纸巾擦拭碗口和杯口,好像这样,他才能融入到这两人诡异的和谐气氛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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