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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李幹人(超)联
李长吉赴召玉楼,立功立德,有志未成,年少遽醒蝴蝶梦;
屈灵均魂报砥室,某水某邱,欲归不得,夜深怕听杜鹃啼。
(原载:民国三年五月杭州一中校刊《友声》第二期)
民国七年八月十四日启行赴美分致亲友文诸先生既祖饯之,复临送之,其惠于摩者至,抑其期于摩者深矣。窃闻之,谋不出几席者,忧隐于眉睫,足不逾闾里者,知拘于蓬蒿。诸先生于志摩之行也,岂不曰国难方兴,忧心如捣,室如悬磬,野无青草,嗟尔青年,维国之宝,慎尔所习,以我脑。诚哉,是摩之所以引惕而自励也。传曰:父母在,不远游。今弃祖国五万里,违父母之养,入异俗之域,舍安乐而躭劳苦,固未尝不痛心欲泣,而卒不得已者,将以忍小剧而克大绪也。耻德业之不立,遑恤斯须之辛苦,悼邦国之殄瘁,敢恋晨昏之小节,刘子舞剑,良有以也。祖生击楫,岂徒然哉?惟以华夏文物之邦,不能使有志之士,左右逢源,至于跋涉间关,乞他人之糟粕,作无憀之妄想,其亦可悲而可恸矣。垂髫之年,辄抵掌慷慨,以破浪乘风为人生至乐,今自出海以来,身之所历,目之所触,皆足悲哭呜咽,不自知涕之何从也,而何有于乐?我国自戊戌政变,渡海求学者,岁积月增,比其返也,与闻国政者有之,置身实业者有之,投闲置散者有之。其上焉者,非无宏才也,或蔽于利。其中焉者,非无绩学也,或绌于用。其下焉者,非鲋涸无援,即枉寻直尺。悲夫!是国之宝也,而颠倒错乱若是。岂无志士,曷不急起直追,取法意大利之三杰,而犹徘徊因循,岂待穷途日暮而后奋博浪之椎,效韩安之狙,须知世杰秀夫不得回珠崖之飓,哥修士哥不获续波兰之祀,所谓青年爱国者何如?尝试论之:夫读书至于感怀国难,决然远迈,方其浮海而东也,岂不慨然以天下为己任。及其足履目击,动魄刿心,未尝不握拳呼天,油然发其爱国之忱,其竟学而归,又未尝不思善用其所学,以利导我国家。虽然,我徒见其初而已,A志而后,能毋徇私营利,犯天下之大不韪者鲜矣。又安望以性命任下之重哉?夫西人贾竖之属,皆知爱其国,而吾所恃以为国宝者,咻咻乎不举其国而售之不止。即有一二英俊不诎之土,号呼奔走,而大厦将倾,固非一木所能支,且社会道德日益滔滔,庸庸者流引酖自绝,而莫之止,虽欲不死得乎?窃以是窥其隐矣。游学生之不竞,何以故?以其内无所确持,外无所信约。人非生而知之,固将困而学之也。内无所持,故怯、故蔽、故易诱,外无所约,故贪、故谲、故披猖。怯则畏难而躭安,蔽则蒙利而蔑义,易诱则天真日汨,耆欲日深。腐于内则溃其皮,丧其本,斯败其行,贪以求,谲以忮,放行无忌,万恶骈生,得志则祸天下,委伏则乱乡党,如水就下,不得其道则泛滥横溢,势也,不可得而御也。如之何则可?曰:疏其源,导其流,而水为民利矣。我故曰:“必内有所确持,外有所信约者,此疏导之法也。”庄生曰:“内外犍。”朱子曰:“内外交养。”皆是术也。确持奈何?言致其诚,习其勤,言诚自不欺,言勤自夙兴,庄敬笃励,意趣神明,志足以自固,识足以自察,恒足以自立。若是乎,金石可穿,鬼神可格,物虽欲厉之,容可信乎!信约奈何?人之生也,必有严师友督饬之,而后能规化于善。圣人忧民生之无度也,为之礼乐以范之,伦常以约之,方今沧海横流之际,固非一二人之力可以排奡而砥柱,必也集同志,严誓约,明气节,革弊俗,积之深,而后发之大,众志成城,而后可有为于天下。若是乎,虽欲为不善,而势有所不能。而况益之以内养之功,光明灿烂,蔚为世表,贤者尽其才,而不肖者止于无咎,拨乱反正,雪耻振威,其在斯乎?其在斯乎?或曰:子言之易欤,行子之道者有之而未成也,奈何?然则必其持之未确也,约之未信也,偏于内则俭,骛于外则紊,世有英彦,必证吾言,况今日之世,内忧外患,志士贲兴,所谓时势造英雄也。时乎!时乎!国运以苟延也今日,作波韩之续也今日,而今日之事,吾属青年,实负其责,勿以地大物博,妄自夸诞,往者不可追,来者犹可谏。夫朝野之醉生梦死,固足自亡绝,而况他人之鱼肉我耶?志摩满怀凄怆,不觉其言之冗而气之激,瞻彼弁髦,惄如捣兮,有不得不一吐其愚以商榷于我诸先进之前也。摩少鄙,不知世界之大,感社会之恶流,几何不丧其所操,而入醉生梦死之途,此其自为悲怜不暇,故益自奋勉,将悃悃愊愊,致其忠诚,以践今日之言。幸A有成,亦所以答诸先生期望之心于万一也
八月三十一日徐志摩在太平洋舟中记就使打破了头,也还要保持我灵魂的自由照群众行为看起来,中国人是最残忍的民族。照个人行为看起来,中国人大多数是最无耻的个人。慈悲的真义是感觉人类应感觉的感觉,和有胆量来表现内动的同情。中国人只会在杀人场上听小热昏,决不会在法庭上贺喜判决无罪的刑犯;只想把洁白的人齐拉入混浊的水里,不会原谅拿人格的头颅去撞开地狱门的牺牲精神。只是“幸灾乐祸”,“投井下石”,不会冒一点子险去分肩他人为正义而奋斗的负担。
从前在历史上,我们似乎听见过有什么义呀侠呀,什么当仁不让,见义勇为的榜样呀,气节呀,廉洁呀,等等。如今呢,只听见神圣的职业者接受蜜甜的“冰炭敬”,磕拜寿祝福的响头,到处只见拍卖人格“贱卖灵魂”的招贴。这是革命最彰明的成绩,这是华族民国最动人的广告!
“无理想的民族必亡”,是一句不刊的真言。我们目前的社会政治走的只是卑污苟且的路,最不能容许的是理想,因为理想好比一面大镜子,若然摆在面前,一定照出魑魅魍魉的丑迹。莎士比亚的丑鬼卡立朋(Caliban)有时在海水里照出他自己的尊容,总是老羞成怒的。
所以每次有理想主义的行为或人格出现,这卑污苟且的社会一定不能容忍。不是拳打脚踢,也总是冷嘲热讽,总要把那三闾大夫硬推入汨罗江底,他们方才放心。
我们从前是儒教国,所以从前理想人格的标准是智仁勇。现在不知道变成什么国了,但目前最普通人格的通性,明明是愚暗残忍懦怯,正得一个反面。但是真理正义是永生不灭的圣火,也许有时被蒙盖掩翳罢了。大多数的人一天二十四点钟的时间内,何尝没有一刹那清明之气的回复?但是谁有胆量来想他自己的想,感觉他内动的感觉,表现他正义的冲动呢?
蔡元培所以是个南边人说的“戆大”,愚不可及的一个书呆子,卑污苟且社会里的一个最不合时宜的理想者。所以他的话是没有人能懂的;他的行为是极少数人——如真有——敢表同情的;他的主张,他的理想,尤其是一盆飞旺的炭火,大家怕炙手,如何敢去抓呢?
“小人知进而不知退”,
“不忍为同流合污之苟安”,
“不合作主义”,
“为保持人格起见……”
“生平仅知是非公道,从不以人为单位。”
这些话有多少人能懂,有多少人敢懂?
这样的一个理想者,非失败不可,因为理想者总是失败的。若然,理想胜利,那就是卑污苟且的社会政治失败——那是一个过于奢侈的希望了。
有知识有胆量能感觉的男女同志,应该认明此番风潮是个道德问题。随便彭允彝京津各报如何淆惑,如何谣传,如何去牵涉政党,总不能掩没这风潮里面一点子理想的火星。要保全这点子小小的火星不灭,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良心上的负担。我们应该积极同情这番拿人格头颅去撞开地狱门的精神!
(原载:民国十二年一月二十八日《努力周报》第三十九期)
杂记我早已想做一种西洋诗话,记述西洋诗人有趣味的逸事,他们各个人的诗的概念,以及他们各个人砥砺工具的方法。我想他们有时随意说出来的话,例如勃兰克(Blake),开茨(Keats),罗刹蒂(Rossetti)剩下来的杂记和信札,William Archer集的那本From Ibsen’s Workshop,契考夫Tchekov的信札,都是他们随意流露的真心得,虽则不是长成的木料,却都是适之比况杜威的Creative Seeds,这些灵活的种子要你有适当的心田来收留培莳就会发芽生长。我昨天从通伯那里借得一本葛莱符司Robert Graves的……《论诗》On Poetry,里面很多有意味的启示,我忍不住翻过几则来让大家看看。
葛莱符司是英国的一个诗人,牛津大学的,打了好几年仗,在濠沟里做诗,也是乔治派诗人(The Georgians)之一。他的诗长于短歌,艺术很不错,虽则天才不见得很高。他这册《论诗》却颇值得一看。
狗食盆
“侄儿,实在对不起,但我真是没有法子懂你的‘新诗’。新诗真叫人看的厌恶;我看来大都是无理取闹不要脸。”
“很好,伯父,但是人家也没有盼望你懂得!看家的老狗到了吃饭时候走到他那外面写明狗食的盆子去吃他的碎饼干,摇着尾巴顶得意的。明天你要是给他一个新盆子里面放了他不认识的鲜味儿,他过来嗅上几嗅满瞧不起的转身就跑。你看了他那样不开眼儿的蠢,他那样不识抬举,他那只知道爱碎饼干可笑的脾气,你就恨不得抬起脚来踢他,可是你慢着!
“他原先吃的那盆子外面写明狗食的,照科学先生们说,他只要一见就引起了他满狗嘴的馋涎。你现在给他的,他满不认识,没有兴起他的馋嘴,他满不舒服,反而以为让你冤了。“可是你要是掷给小巴儿们试试。他们一见就狠命的抢着吃,回头他们看着那糊涂的老狗老恋着他那狗食盆里的碎饼干,他们哼哈着,老实说有点儿瞧不起。”
这段挖苦话的妙处不仅是对付了一般自居高明的老伯伯们,就连一群努力创造的新青年们也得了个最确当的比喻——只是一群乐天主义什么都是好吃的小巴儿们!
坏诗,假诗,形似诗
到底什么是诗,谁都想来答复,谁都不曾有满意的答复。诗是人天间基本现象之一,同美或恋爱一样,不容分析,不能以一定义来概括的,近来有人想用科学方法来研究诗,就是研究比量诗的尺度、音节、字句,想归纳出做好诗的定律,揭破历代诗人家传的秘密;犹之有人也用科学方法来研究恋爱,记载在恋中人早晚的热度,心搏的缓急,他的私语,他的梦话等等,想勘破恋爱现象的真理。这都是人们有剩余能耐时有趣味的尝试,但我们却不敢过分佩服科学万能的自大心。西洋镜从镜口里望过去,有好风景,有活现的动物世界,有繁华的跳舞会,有科学天才的孩子们揎拳撸臂的不信影子会动,一下子把镜匣拆了,里面却除了几块纸版,几张花片,再也寻不出花样的痕迹。
所以“研究”做诗的人,尽让他从字句尺度间去寻秘密,结果也无非把西洋镜拆穿,影戏是看不成了,秘密却还是没有找到。一面诗人所求的只是烟士披里纯,不论是从他爱人的眉峰间,或是从弯着腰种菜的乡女孩的歌声里,神感一到,戏法就出,结果是诗,是美,有时连他自己看了也很惊讶,他从没有梦想到能实现这样的境界。恋爱也是这样,随他们怎样说法,用生理解释也好,用物理解释也好,用心理分析解释也好,只要闭着眼赤体小爱神的箭锋落在你的身上,你张开眼来就觉得天地都变了样,你就会作为你不能相信的作为,人家看来就说你是疯了——这就是恋爱的现象。受了小爱神箭伤的人,只愿在他蜜甜的愁思,鲜美的痛苦里,过他糊里糊涂无始A终的时刻,他那时听了人家头冷血冷假充研究恋爱者的话,他只冷笑。
所以宇宙间基本的现象——美、恋爱、诗、善——只有各个人自己体验去。你自身体验去,是唯一的秘诀。高尔斯华绥John Galsworthy《皮局》Skin Game那戏里,女孩子问她的爹说:
By the way,Dad,Thatis a Gentleman?
Hillerist:No,You can’t define it,you can only feel it.
但我们虽则不能积极的下定义,我们却都承认我们多少都有认识评判诗与美的本能,即使不能发现真诗真美,消极的我们却多少都能指出这不是诗,这不是美。一般的人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评衡的责任就在解释其所以然。一般人评论美术,只是主观的好恶,习惯养成的趋向,评衡者的话,虽则不能脱离广义的主观的范围,但因他的感受性之特强,比较的能免除成见,能用智理来翻译他所感受的情绪,再加之学力,与比较的丰富的见识,他就能明白地写出在他人心里只是不清切的感想——他的话就值得一听。评衡者(The Critic)的职务,就在评作品之真伪,衡作品之高下。他是文艺界的审判官。他有求美若渴的热心,他也有疾伪如仇的义愤。他所以赞扬真好的作品,目的是奖励,批评次等的作品,目的是指导,排斥虚伪的作品,目的是维持艺术的正谊与尊严。
人有真好人、真坏人、假人、没中用人;诗也有真诗、坏诗、形似诗(Mere verse)。真好人是人格和谐了自然流露的品性;真好诗是情绪和谐了(经过冲突以后)自然流露的产物。假人或作伪者仿佛偷了他人的衣服来遮盖自己人格之穷乏与丑态;假诗也是剽窃他人的情绪与思想来装缀他自己心灵的穷乏与丑态。不中用人往往有向善的诚心,但因实现善最需要的原则是力,而不中用人最缺乏的是力,所以结果只是中道而止,走不到他心想的境界;做坏诗的人也未尝不感觉适当的诗材,但他因为缺乏相当的艺力,结果也只能将他想象中辛苦地孕成的胎儿,不成熟地产了下来,结果即不全死也不免残废,Charles Sorley有几句代坏诗人诉苦的诗:
We are the homeless even as you,
Who hope but never can begin.
Ourhearts are wounded through and through
Like yours,but our hearts bleed within;
Who too make music but our tonesScathe not the barrier of our bones.
坏诗人实在是很可怜的,他们是俗话所谓眼泪向肚里落的,他们尽管在文字里大声哭叫,尽管滥用最骇人的大黑杠子——尽管把眼泪鼻涕浸透了他们的诗笺,尽管满想张开口把他们破碎了的心血,一口一口的向我们身上直喷——结果非但不能引起他们想望的同情,反而招起读者的笑话。
但如坏诗以及各类不纯粹的艺术所引起的止于好意的怜与笑,假诗(Fake Poetry)所引起的往往是极端的厌恶。因为坏诗的动机,比如袒露着真的伤痕乞人的怜悯,虽则不高明,总还是诚实的;假诗的动机却只是诈欺一类,仿佛是清明节城隍山上的讨饭专家,用红蜡烛油涂腿装烂疮,闭着眼睛装瞎子,你若是看出了他们的作伪,不由你不感觉厌恶。
葛莱符司的比喻也很有趣。他是我们康桥的心理学和人种学者Rivers的好友,所以他也很喜从原民的风俗里求诗艺的起源。现代最时髦的心理病法,根据佛洛德的学理,极注重往昔以为荒谬无理的梦境与梦话,这详梦的办法也是原民最早习惯之一。原民在梦里见神见鬼,公事私事取决于梦的很多,后来就有详梦专家出现,专替人解说梦意,以及补说做梦人记不清切或遗忘了的梦境。他为要取信,他就像我们南方的关魂婆、肚仙之类,求神祷鬼,眼珠白转的出了神,然后说他的“鬼话”或“梦话”。为使人便于记忆,这类的鬼话渐渐趋向于有韵的语体——比如我们的弹弦子算命。这类的巫医,研究人种学者就说是诗人的始祖。但巫医的出入神(trance)也是一种艺术,有的也许的确是一种利用“潜识”的催眠术,但后来成了一种营利的职业,就有作伪的人学了几句术语,私服麻醉剂,入了昏迷状态,模仿“出神”;有的爽性连麻醉剂也不用,竟是假装出了神,仿效从前巫医,东借西凑的说上一大串鬼话骗人敛钱。这是堕落派的巫医,他们嫡派的子孙,就是现代作伪的诗人们。
适之有一天和我说笑话,他说我的“尝试”诗体也是作孽不浅,不过我这一A,诗坏是无可讳言的,但总还不至于作伪;他们解决了自己情绪冲突,一行一行直直白白的写了出来,老老实实的送到报上去登了出来,自己觉得很舒服很满意了,但他们却没有顾念到读他们诗的人舒服不舒服,满意不满意。但总还好,他们至少是诚实的。此外我就不敢包了。现在fake poetry的出品至少不下于bad poetry的出品。假诗是不应得容许的。欺人自欺,无论在政治上,在文艺里,结果总是最不经济的方策;迟早要被人揭破的。我上面说坏诗只招人笑,假诗却引人厌恶。诗艺最重个性,不论质与式,最忌剿袭,Intellectualhonesty是最后的标准。无病呻吟的陋习,现在的新诗犯得比旧诗更深。还有mannerism of pitch and sentiments,看了真使人肉麻。痛苦,烦恼,血,泪,悲哀等等的字样不必说,现行新文学里最刺目的是一种mannerism of description,例如说心,不是心湖就是心琴,不是浪涛汹涌,就是韵调凄惨;说下雨就是天在哭泣,比夕阳总是说血,说女人总不离曲线的美,说印象总说是网膜上的……
我记得有一首新诗,题目好像是重访他数月前的故居,那位诗人摩按他从前的卧榻书桌,看看窗外的云光水色,不觉大大的动了伤感,他就禁不住
“……泪浪滔滔”
固然做诗的人,多少不免感情作用,诗人的眼泪比女人的眼泪更不值钱些,但每次流泪至少总得有个相当的缘由。踹死了一个蚂蚁,也不失为一个伤心的理由。现在我们这位诗人回到他三月前的故寓,这三月内也并不曾经过重大变迁,他就使感情强烈,就使眼泪“富余”,也何至于像海浪一样的滔滔而来!
我们固然不能断定他当时究竟出了眼泪没有,但我们敢说他即使流泪也不至于成浪而且滔滔——除非他的泪腺的组织是特异的。总之形容失实便是一种作伪,形容哭泪的字类尽有,比之泉涌,比之雨骤,都还在情理之中,但谁能想象个泪浪滔滔呢?最后一种形似诗,就是外表诗而内容不是诗,教导诗、讽刺诗、打油诗、酬应诗都属此类。我国诗集里十之七八的五律七律都只是空有其表的形似诗。现在新诗里的形似诗更多了,大概我们日常报上杂志里见的一行一行分写的都属此类。分析起来有分行写的私人日记,有初学做散文而还不甚连贯的练习,有逐句抬头的信札,有小孩初期学A的成绩,等等(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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