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二点过五分。顾言在浴场更衣室冲了澡，围着浴巾，迈步走向露天浴场。

酒店的露天浴场有两处，分男女浴场。男浴场处在室外稍远的地方，原木的长廊直通过去。

浴场四周修葺着假山、亭台。一侧还移植着十来棵合抱粗的大树。

一阵阵的蝉鸣，零零碎碎地响起。

顾言的印象中，蝉只在炽热的白天会叫，没想到夜晚也如此聒噪。

露天浴场虽然四下并无遮掩，但搭着简易的顶棚，上面安装着大灯，并不荒凉。夜深人静，顾言过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人。

来之前，顾言做过功课，认出其中一人是导演刘阮。另一个年轻的是《妖夜行》的主演，当红小鲜肉陆冲。

刘阮整个人浸在池子里，只露出个脖子，一副极尽放松惬意的样子。而陆冲伸着胳臂搁在池沿上。两人正说着话。

顾言从台阶上下水，解了毛巾，矮身蹲坐了下来。

刘阮正在给陆冲分析《妖夜行》人物。

顾言听了会儿，明白了故事大概：半人半妖的阴阳师，通过降妖除魔，表现人间百态。里面有情有义的妖，也有无情无义的人。后来阴阳师看透世情，带着一只降伏的妖兽归隐山林。

故事很投机，本质上是个披着降魔除怪的人妖恋。

故事的爆点与萌点在于阴阳师的身份——半人半妖。所以，里面会有些流于表面的人物内心活动与挣扎。

顾言等他们谈话告一段落，才慢慢潜过去，向刘阮伸出手：“刘导，你好。我是文华集团的顾言。”

刘际看着顾言，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忙伸出手，“顾总，顾董事。哎，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才俊呀。这么晚，你还没休息呢。可巧，有个事，正想和你说说，想取得你的大力支持。”

“刘导，你这说的。你能入住这家酒店，是我们文华的荣幸。而且我也是你的粉丝，我可是打小看您电影长大的。”

“哦，真的。看你年纪不大，不会真喜欢吧。”刘阮一听，来了劲。

“那还能有假。您拍的那部《秋光》我在大学的时候看了三遍以上，每次都是感慨万千，发人深省。”顾言真诚地说。

刘阮笑得嘴有些合不拢。

刘阮五十多岁，年轻的时候，讲人文讲内涵，拍片子都是又有深度，又有内涵。一提起刘导都是第几代导演代表人物之类。前十年，拿奖拿到手软，但这几年，刘阮开始不拘一格，放飞自我，什么好玩拍什么，当然，什么有钱赚拍什么。

市场流行玄幻，就拍灵异，市场需要新鲜血液，就找小鲜肉。虽然年纪一把，但始终紧跟时代，稳稳地以票房为中心，拍出一部部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商业片。

因此，这两年虽然挣了不少，但围绕着他的争议也是越来越多。现在忽然得了一个粉丝，还是个业界骄子，刘老的心像在温泉里飘来荡去一样舒服。

一旁的陆冲眨着一双黑白分明，杏仁般的眼睛，笑嘻嘻地注视着两人。

刚才刘阮在向他剖析人物时，他就已有意无意地拿眼角扫顾言了。

顾言这才问起刘阮想要得到他支持的事。果然，如顾言所料，刘阮在这里泡了一周的温泉，一时灵感也如喷泉。他十分中意这片露天靠山的温泉，想要在那里加一出戏。

这个提议，顾言当然是双手双脚欢迎。电影上映了，对酒店是个很好的宣传。

两人的如意算盘都打得挺好，因此也就一拍即合。

说着说着，刘阮才想起什么，一指旁边的陆冲，“这人，大明星，陆冲。你可能不熟悉，但你不知道哦，我简直不敢不和他一起走，走哪都是一堆小姑娘的尖叫声。咱这电影票房可能靠他了。”

“刘导，您这是在挤对我呢。我肯定哪儿惹您不高兴了，您说我改不成。”陆冲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可不敢不高兴，你那帮粉丝哦……”刘阮说不下去了。

“幸会幸会。”顾言向陆冲伸出了手。

陆冲把手也伸出去，握了握，斜着嘴角，一笑。一侧的牙齿露出一粒尖小的獠牙。

有些亦正亦邪的感觉。

“我身边的陆粉很多。我也是你的粉丝之一。”顾言微笑着说。

如果说他对刘阮的电影评价半真半假，那现在就是信口开河了。

但这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社交辞令，谁也不会真的计较。

“真的。那你说说喜欢我什么片？”陆冲挑着一边嘴角，邪气地一笑。

顾言一时无言以对，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我说小陆，顾总平时那么忙，看片哪还记的名字。” 刘阮忙着给顾言找台阶下。

“是呀，名字到嘴边就死活想不起来了。”顾言干巴巴地一笑。

陆冲咧了咧嘴角。

顾言知道他不信，但遇上这么较真的人，他也没办法。

刘阮把话插开，“小陆呀，我就想，明天一大早咱就在这儿加拍这出戏，你不是半人半妖么，你在这儿泡温泉，然后那九条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顾言在旁边听的乐不可吱。以刘阮的尿性，大概要把陆冲拍出个美人出浴的效果。

顾言不禁又看了陆冲几眼。

说实话，现在银屏上活跃的几个小鲜肉，顾言是不大分的清的，大都乌黑大眼，粉嫩嘴唇。

但现在实地察看陆冲，唇红齿白，俊眉修目，确实有着有别于他人的美不胜收。

而且在俊美中，有些桀骜狂放的气质。简单地说，就是有些邪乎。

只是顾言现在眼里有个陶丘，再看其他人就有些索然无味。

刘阮又转向顾言：“那就麻烦顾总，明天把这场地给清一清。那出戏，也花不了多长时间，顺利的话半天功夫就结束了。”

“没问题。”顾言干脆地应允，“那就这样说定了。”

顾言想着两人可能还要再切磋一下美人出浴剧情，便先走一步。

等他冲了澡出来，却见陆冲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浑身上下赤条条的，也没围个毛巾什么的。

既然当事人这么大放，顾言也就毫不顾忌地上上下下，看了十来眼。

别说，陆冲的身材还真好。瘦得没几两肉，腹肌还是有几块的。

现在做明星真不容易。对着导演能拿出演技，对着粉丝能给出腹肌。

陆冲也不急着走，大喇喇地随处一站，接受着顾言目光扫视。

“听说你男女不忌？”陆冲微微挑着眉说。

顾言这才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思考着陆冲的话里有话。

这小鲜肉知道自己男女通吃，还这样坦坦荡荡，看来这是有戏。

只是顾总虽然分花拂柳这么多年，现在，他已有了一个陶丘。

顾总只能在心里礼貌对他表示一下歉意。

“刘导呢，还在里面呢。刚我忘了对他说了，这温泉不能泡时间长了，时间刚好是解乏的，时间一过那可就是乏上加乏了。”

陆冲轻轻哼了一声，对顾言的避左右而言他，显然是看不上的。

“他还要想明天的戏呢。这老头，一天一个主意。把人都快折磨死了。“

说着，也不理他顾言，直接从他旁边走过去，要进里面的浴室。

与顾言擦肩而过时，他忽然低声说：“我喜欢男的。“

顾言回头去瞧他，陆冲已大摇大摆地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