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揣着明白当糊涂

“岂有此理！”邵荣气的大骂一声。“大将军临走前，是怎么交代他的，我左武卫后军的三千弟兄，就这么死于全斌老儿的乱命之下，可恨！”

“哼，可笑老贼死不悔改，居然逼反了忠义无双的潼关守军。嘿嘿，我看全老贼是别有用心吧，他可是我大哥的老丈人！”

高虎这小子，说出了屈突盖和张睿他们、想说而不能说、不敢说的话，真是太可爱啦，哈哈！一老一小都在心里笑翻了。

邵荣、张定边、屈突盖几个人都若有所思的望着齐王高虎，谁也没有答话。

“呵呵，小王、小王也是一时气愤，口无遮拦的，大家别往心里去。呵呵。”见没人搭理自己，高虎急忙改口，用憨笑来掩饰自己。

嘿嘿，看来这位齐王殿下，也是一个很有心机的角色啊！信口胡说？恐怕是投石问路吧，可惜的是，这里的大佬们，没有一个不是人精。

张睿很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这时候圆滑的张太守开了腔：“齐王殿下，这时候，咱们最要紧的，就是选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稳定军心啊。”

“张大人说的不错。咱们几个人中，齐王殿下的身份最高贵。我提议，由齐王来做咱们的临时统帅！”

屈突盖首先把这个诱人的权力，推给了齐王高虎。高虎的脸上，一丝兴奋一闪而过。“呵呵，这，我虽然是皇亲，可邵荣将军的军职比我高，我看，还是由他做统帅吧。”

邵荣连忙摆手，慌忙道：“这如何使得，若只有左武卫，我还能勉强控制得住，可还有右武卫、河东、潼关的兄弟，我实在是无德无能啊！哦，既然弟兄们已经推举，屈突将军为主帅，我看我们就不要违背弟兄们的意思了，以免再次引发兵变啊！”

“有道理啊！”高虎连忙拱手对屈突盖道：“将军是军中前辈，统领全军又是众望所归，我等皆愿奉将军将令！”

一干众将就这么把屈突盖给推上了位。旁边的张睿差点笑出声来。这两个家伙，推来推去的，还不是怕皇帝秋后算账，谁也不敢担当兵变的责任。这当官啊，说白了，有好处一拥而上，遇到点棘手的麻烦，就一推二五六，揣着明白当糊涂，老祖宗传了上千年的经验，张睿算是见识了。

这也是屈突盖事先早料到的。这两个家伙，虽然有能力，也肯向上爬，可他们一个是亲王、一个是从三品高级武官，犯不着去冒软禁上司、武力兵变这个险的。虽然这么干是为了救皇帝，可有哪个皇帝不忌讳兵变夺权的？

所以说，这个主帅的位置，是个烫手的山芋。你不是主谋，那士兵们为什么会推举你做主帅？

你今天能发动兵变，软禁了右武卫大将军，你某一天就有可能，发动兵变、谋取皇帝的江山！

一旦皇帝存了这样的心思，屈突盖就完了。

富贵险中求！

马邑郡。辽县。城头已残败不堪。大梁轻车都尉张聘，以刀尖插入青石板的裂缝之中，才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年轻的都尉大人，此刻已经是满身带伤。大梁开国元年统一督造的铠甲，质地非常精良，尤其是校尉以上的将领，官职每高一级，配备的铠甲，防护力就高了一成。

张聘是都尉，穿的是一身银白色的柳叶甲，三石以下的弓射出的箭矢，很难穿透坚实的甲片。即便是这样，张聘的铠甲上，也出现了严重的破损。伤口处不断渗出的血，染红了甲片。由此可见，战斗进行的多么残酷激烈。

坚守已经一个月了，一万郡兵、两千县兵、全辽县的两万青壮，能够战斗的，已经不足七千人。

郡守张大人战死！通守刘将军中流矢而亡！现在这里的最高指挥，就是张聘和辽县县令王煜王文举。

更要命的是，守城的器械、弓箭、兵器，都耗损的所剩无几。很多青壮都是拿着菜刀和铁锄头，奋不顾死的冲上城头和北胡人拼命、、

援兵遥遥无期，这残败的城墙不知道，还能挺立多久？

“文举兄，你还能动么？”

“还行，呵呵。”王县令亲切的凑到张聘的边上，把一个酒坛子递了过去。

“好酒啊！”张聘抬起酒坛子，猛灌了一大口。醇烈的酒劲让年轻的汉子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张将军，城中最多后天，就要断粮了。”王煜做了五年的县令，开国三年的头甲第三名进士，探花，就因为出身寒门，五年来一直都没有得到升迁。

“文举兄，你这个县令干了好几年了吧。”

“是啊。”王文举又灌了一口烧刀子。曾几何时，他王文举也是意气风发，想要一展心中抱负。看着昔日的同年们，一个个都已挣得了红袍、紫袍，而他依旧是一身青衣，王文举开始堕落了。他开始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流连烟花之地、、，不过，王文举虽然喜欢钱、喜欢女人，可他的确是一员干吏，劝农桑、兴水利、断刑狱、理民政，王文举每一件都做得井井有条、分毫不差。

这位王县令是一个人才。不过就是贪了点、花了点。可十个男人九个花，剩下一个身体差。才子风流，不算什么大毛病。

一个月前，张聘是这么看王文举的。马邑的同僚、士绅，很多人和张聘的看法一样。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名声不佳的王县令，亲自带领着团练兵和青壮，在城墙上和凶残的草原狼殊死搏杀，亲手射杀了六个北胡人，亲手斩掉了三个草原强盗的脑袋。

王文举的铁血，颠覆了所有人以前对他的看法。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谁说提笔的手就抡不动大刀片子？

如今的王文举，身处绝境，这几日上阵厮杀，反而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舒坦，痛快！

至少我王文举今日所为，也算对得起大梁、对得起天下百姓了吧。

一念及此，张聘和王文举的不约而同的对视。“毅夫兄！”“文举兄！”

“哈哈哈哈！”

两人又同时状若疯狂的大笑。周围的弟兄们见这时候了，县令和都尉大人还能笑出声来，原本低落的士气勉强有了一丝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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