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陨落（上）

“嗯！这蛋糕好好吃, 奶油好香啊，鹿茗真的是你自己做的吗？”夏意端着蛋糕碗不可思议瞪大眼睛。

鹿茗不好意思点点头承认。

“那我就少吃点吧，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不过医生要让我控制糖分摄取。”孟小斐说着开始动手。

鹿茗及时提醒说：“这个可以多吃没关系的，因为我添加的不是蔗糖，是代糖。”

“代糖？”孟小斐一脸疑惑不解。

“代糖就是传说中的阿斯巴甜那些啦, 只有甜味，没有糖分的。”谢玄出来科普耍帅了下。

鹿茗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还顺便解释说：“因为这蛋糕是专门为季阿姨做的，所以一切选材都是很注意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孟小斐, 夏意默契十足一齐开始起哄。

“没想到咱们只是陪衬的~”

“老季，听见没，人家专门为你做的。”

“……”

季侑青继续装作不动声色切蛋糕, 又往孟小斐碗中添了一块，“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鹿茗就站在季侑青的跟前, 被她们一起哄, 直接脸红到了脖子根，默默地盛了一块蛋糕递过去说：“季阿姨，你也吃吧。”

季侑青愣了下, 动作有些不自然, 但还是伸手接下：“谢谢。”

“这蛋糕真好吃，鹿茗, 等我生日的时候，你什么时候给我也做一个啊？”孟小斐故意调侃。

“这个当然可以。”鹿茗笑着答应。

“小斐姐你生日在七月吧？”夏意询问。

孟小斐点点头：“明年七月，我就该过三十五岁生日了，说不定, 还有可能和我肚子里的宝宝同一天生日哦。”

“哈哈哈哈哈，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啦。”

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忽然有一位误入进来的客人，是个扎着马尾辫戴着眼镜，一副书生气息的女孩，她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不小心撞见了这一幕，望着店里的场景，不禁扶了扶镜框问：“不好意思，今天还营业吗？”

所有人都怔了下，严楚看向李荟晴，李荟晴的目光快速扫了下季侑青，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下决定。

“营业的，您需要什么？”

女孩有些内敛羞涩，又随手扶了扶眼镜说：“我想要一杯黑咖啡，我晚上复习急用。”

“行，严楚，交给你去吧。”李荟晴说。

“好的，您跟我来一下。”严楚笑着招待。

就在严楚带着女孩去做咖啡时，孟小斐好奇问起来：“严楚现在都会做咖啡了啊，学得这么快。”

李荟晴笑了笑说：“这个姑娘很机灵，学东西很快，等她再适应一段时间就教她更有难度技巧的东西。”

“请您慢用，谢谢光临。”严楚把大包装好的黑咖啡递给了女孩。

女孩再次扶了扶眼镜好奇问：“今天你们店里是有人过生日吗？”

“是的，就是那边那位穿米色毛衣的。”严楚给她指了指。

女孩点点头没再说话快速拎着咖啡离开，快速无影不留下任何痕迹。

“要不我们去唱K吧，我好久没去好好玩了。”孟小斐提出。

“姐，你这肚子，你确定能去那种地方吗？”夏意有些担心。

“我只是怀孕，又不是怀个炸弹，难不成去唱首歌还能爆炸不成，放心吧。”孟小斐冲她眨眨眼。

“怎么样，你去吗？”夏意回头问光顾着吃的谢玄。

“废话，我当然去，侑青姐的生日啊，多难得。”谢玄口齿不清答。

鹿茗也笑着回头问严楚，严楚点点头说自己想去，也就在这时，季侑青无奈笑着开口说：“你们都没有问我的意见，就都已经决定要去了吗？”

“因为你一定会去的啊，你可是今天的主人公，你不去这个聚会不就没意思了，是吧。”孟小斐起哄，以众人的力量对季侑青施压。

或许是真的开心，季侑青答应了和他们一块去KTV。

从咖啡店里出来，一共分为三拨人出发，孟小斐选择了坐夏意的车，因为她想把空间留给鹿茗和季侑青，不给她们俩当电灯泡，同时也叫严楚和她一块坐了夏意的车，谢玄的车里则载着店内其他的小姐姐们，一路撩妹，快活至极。

至于鹿茗，当然是心里激动还要故作镇定地坐上季阿姨的车，同时还说：“她们都去坐夏意姐的车了啊。”

季侑青整个人也表现得不太自然，今天晚上，两个人的车里气氛有些奇怪，季侑青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你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花了很多钱吧。”

“不多不多，我打工攒的钱是刚好够的。”鹿茗回答。

“所以你每个周末都去打工，就是为了给我准备生日？”季侑青全程没去看她，却在问出这一句的时候挑眉轻微转过脸去。

鹿茗赶紧羞涩避开她的目光，努努嘴说：“静宁阿姨说过，你很喜欢生日这一天收到特别的礼物，所以……”

季侑青无奈笑笑，语气忽然有些顽皮，“那是小时候啊，做小孩的时候谁都喜欢过生日，我姐还总是把我当作小孩。”

“这跟年龄没有关系啊，季阿姨不管多大，都可以一直是小女孩的。”

鹿茗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季侑青给逗笑，她一边轻轻拨动方向盘，一边回应：“我这个年纪要是还自诩小女孩，会被人骂老妖婆的。”

“谁敢骂，我帮你揍她！”鹿茗气势汹汹的样子。

季侑青很欢快地笑了起来，车内的气氛融洽不少，鹿茗很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好像这样才是季阿姨原本最真实的模样，温柔，缅腆，又和善，卸下了保护壳，鹿茗多希望这是一场美梦，如果可以的话，永远都不要醒来。

三队人抵达了S市的一家大型KTV，从豪华的外观及大楼就能看出，是真的很大型。

当然了，今天是季侑青买单，最大的金主都在这，夏意和谢玄自然是敞开了玩，拿出了他们一贯的熟练玩咖姿势点单，丝毫不客气。

一众人被引进了豪华大包间，酒水饮料果盘统统都给安排好，说起来这还是鹿茗和严楚两个女孩人生头一次进KTV，有点被这个阵仗给惊到。

“阿茗，这些该花不少钱吧。”严楚凑到鹿茗耳旁小声嘀咕。

鹿茗点点头小声回答：“我也觉得。”

“今天我们季总请客，大家随便玩，放开了玩，不要不舍得花钱啊。”夏意拿着麦克风一顿喊，像是刚开始就吹了一瓶老白干一样。

孟小斐大笑，对旁边的季侑青说：“大家都这么不客气，你会不会心疼钱啊？”

季侑青笑笑，一脸富婆大款不在乎这些的模样说：“你要是想，你也可以。”

“说真的！那我真不客气了啊！”

“鹿茗，你想唱一首什么歌？”夏意在点歌台询问。

鹿茗一下子大脑空白，想不出什么，这时严楚在一旁提醒说：“唱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个，我们以前在学校时候经常一起唱的。”

“好，就唱那个，你待会和我一起唱！”

等差不多所有人都唱了歌以后，夏意把苗头对准了季侑青，“姐，你也唱一首呗，今天你生日，让大伙也饱饱耳福。”

“我不会唱歌，唱不好。”季侑青有一丝缅腆。

“没关系啊，我们在座的也不是都唱得好听，鬼哭狼嚎还不是有勇气在唱，好了，姐，你就不要推脱了，赶紧过来唱一首，有没有想听侑青姐唱歌的，举手！”

鹿茗第一个举了手，孟小斐后来居上，严楚也赶紧举起手来，喝懵逼的谢玄后知后觉举了手，迫于“压力”，季侑青只好无奈妥协，笑了笑语气温柔：“那你帮我点一首《红豆》吧。”

“行，没问题！”夏意一同操作，很快帮季侑青点好了歌。

轮到季侑青这首歌，她提前坐在了高脚凳上，调整麦克风，看起来有点专业歌手要表演的架势，鹿茗坐在不远处望着她，眼神有些醉，真美啊，季阿姨永远都是这么好看。

就在这时，孟小斐凑近鹿茗说了一句：“你季阿姨唱歌可好听了，你听着吧。”

鹿茗咧嘴笑，开始有些期待了。

音乐声响起，整个包间内都瞬时安静下来，鹿茗开始屏住呼吸仔细凝听，几秒钟后，季侑青开口唱起来，嗓音很温柔，像是温温的水淌过皮肤，而且她的每一句歌词，每一个音调都很准，没有一点跑音。

鹿茗震撼了，赶紧慌慌忙忙掏出手机来录像，想把她唱的歌，唱歌的模样都给记录下来，保存下来。

就连严楚也忍不住小声喃喃：“刚刚季阿姨说自己不会唱歌，现在唱得这么好。”

孟小斐则回复她说：“她呀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出风头，我太了解她了。”

这首歌令听的人陶醉，唱得人沉醉，一曲过后，包间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不少人都开始起哄：“再来一首，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季侑青放下麦克风转过身，笑着摆摆手说：“我不唱了，你们玩吧。”接着从高脚凳上下来。

一切到这时还是欢乐的气氛，大家玩到很晚，中途陆续也离开了一些人，都是在咖啡店工作的人，因为第二天还要上早班，所以没办法熬夜，到最后就只剩下夏意，谢玄，孟小斐，严楚，鹿茗还有季侑青六个人在。

谢玄喝得不省人事瘫在一旁呼呼大睡，夏意鄙夷他的酒量，但是自己因为和他拼酒，也已经有些醉醺醺，晕晕乎乎。

“孟阿姨，你累不累？你现在怀孕了，要注意身体啊。”严楚担心道。

“我没事，又不是经常熬夜，偶尔一次没关系的，而且今天我也没喝酒。”孟小斐笑着说，难得有机会和大家在一起玩这么开心，她不是那么想要回去那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冷清的房子。

到了午夜十二点，秒针走过数字12以后，时间抵达00：00，新的一天来到，季侑青的生日也结束了。

“好了，我生日过了，可以收拾收拾都回去睡了吧。”季侑青看了眼时间说。

“看看他俩，跟小孩一样玩斗酒，都趴下了吧。”孟小斐指着一旁笑道。

“我给他们一人叫个代驾，小斐，你也早点回去睡吧，我开车送你们。”

“不用，我打车回去就好了，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开车送我们三个啊，那等你回到家不都一两点了，太麻烦。”孟小斐摆摆手。

“严楚，你和我一起打车吧，就让老季送鹿茗回去好了。”孟小斐决定性的口吻道。

严楚看出来这是刻意在给阿茗他们制造机会，当然答应下来没有任何问题。

大家搀着夏意谢玄出来，季侑青去结账，没等多久两位约好的代驾已然赶到，送走谢玄和夏意以后，季侑青和鹿茗站在路旁陪孟小斐严楚等车。

寒风呼啸，站在路边的每个人都如同风中摇曳的芦苇，孟小斐忍不住裹紧领口：“这外头还真是冷啊，怎么车还没来。”

季侑青低头看了眼时间，“我都说我送你们了，没多少工夫的事。”

“没事，一会车就来了。”孟小斐坚持，也固执。

这时，季侑青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固定电话，当着大家的面季侑青直接接听了电话，神情凝重。

“对，我是……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的同时，出租车也来了，孟小斐看着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老季，发生什么事了？”

“是医院的人来电话了。”

“医院？”

季侑青面无表情点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

季侑青开始有些反应迟钝，好一会才说：“车来了，你和严楚先走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是不是静宁姐的事！”孟小斐追问，“那我不能回去。”

说完，孟小斐扭头对严楚说：“这里有一百块车费，你先回去吧，我要跟着去看看。”

谁曾想严楚也摇摇头，“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就在这时，停在路边开着窗的出租车司机不耐烦了，忍不住问：“喂，你们到底走不走啊，不走我走了！”

“小斐，你带着严楚回去吧。”季侑青说。

孟小斐摇摇头：“一定有什么事，你的眼神骗不了我，我不走。”

季侑青下意识别开脸去，向上仰了仰，深吸一口气。

严楚见状，也不想墨迹，直接上前几步十分不好意思对那个司机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不坐车了，抱歉，抱歉。”

“切，浪费时间！”司机气呼呼地发动车子，一脚油门离开。

“季阿姨，发生什么事了？”鹿茗担心问，看到季阿姨的模样，她心里很是不安。

“是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季你可别吓我们啊，你刚刚说医院来的电话，医院都说什么了？”孟小斐追问。

季侑青握紧手机，垂下眼眸，有些有气无力说：“他们说我姐被转入了市中心医院，可能……快不行了……”说完这话，季侑青鼻尖一阵酸涩，强忍着眼泪。

此话一出，大家都不太好了，一改之前欢乐的气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沉重。

“那我们赶紧去吧，别耽误了，老季要不我来开车吧？”孟小斐见她状态不对问。

“没事，我可以开车。”季侑青说完，扭头自顾自朝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鹿茗见状二话不说跟上，孟小斐也看了眼严楚说：“我们也过去吧。”

四个人坐上了车，鹿茗坐在副驾，孟小斐和严楚坐在后座，出发前往市中心医院，一路无言，气氛凝重。

大家都能料想到什么，所以也不想说什么风凉话，或者假惺惺的安慰。

对于孟小斐来说，这一天是提前来了，虽然说终究会来临，但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但人生就是这样的，总是喜欢突然给你当头棒喝，明明前一秒所有人还沉浸在庆生的欢乐中，下一秒就被告知噩耗，对于侑青来说，一定很难以接受吧。

其实刚接到电话通知的时候，季侑青心里是排斥的，虽然知道终有一天，终究会面对，但她宁可不去面对，假装不知道，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不敢想象，有惶恐，有不安，有对未知的恐惧，活了三十多年，生死都看淡的人，依然会有感到害怕的事情。

开着车的季侑青握方向盘的手不由紧了紧，有些轻微颤抖。

鹿茗注意到了这一幕，说实话她也笑不出来，她也很害怕去医院以后结局会是最糟糕的那一种，如果是，季阿姨该怎么办啊，鹿茗不敢想象。

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在医院停车场泊好车后，季侑青开门下车二话不说一个人朝前走去，鹿茗正要跟上，孟小斐几时叫住了她，叮嘱她说：“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能陪着老季的人，也只有你了。”

鹿茗坚定地点点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她身边。”

看着她们二人走在前头，严楚忍不住喃喃：“季阿姨的姐姐……是不是会死掉……”

“人都会有一死，最难的，还是活着的人啊，我们快跟上吧。”孟小斐拍拍严楚的肩。

四个人赶到医院急救室门外等候，被过路的护士询问后告知季静宁已经被转移到ICU，病人出现短暂性休克，刚刚被抢救过来，但是说到这时护士无奈地摇摇头，她们科室的人都说这个病人时日不多了，可能还就剩下几个小时的生命。

季侑青听到这话心哽了哽，一抽一抽的难受，当下感觉有些麻木，稀里糊涂被鹿茗小斐她们领着找到了她姐姐所在的ICU，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窗能够看到里面，医生还在里面，见外面来了人便出来询问：“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季侑青举手。

医生又看了看身旁的其他人，季侑青只好解释：“她们是我朋友，也是…我姐的朋友……”

“是这样的，我们虽然已经把你姐姐抢救了过来，但是她的癌症病灶已经转移到心肺肾等其他部位，已经是回天乏力，现在用机器还能暂时维持一口气，但也没多久时间了，你们有什么想要对她说的，就去吧，趁她现在还能听到。”医生说完，摇摇头走开，留给一个沉默无奈的背影。

季侑青二话不说推门进去，鹿茗孟小斐和严楚也都跟着一齐进去，只见床上的季静宁浑身插满了管子，眼睛微微睁着，看着就是一个垂死的人，这样的一幕，想必很多人见了都会终身难以忘怀。

季静宁看到大家都来了，轻轻咧了咧嘴角，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因为嘴上也插着管子。

季侑青走到跟前蹲下，抬手覆在姐姐的手上，另一只手却捂着嘴强忍眼泪，一时间失语没办法开口说话。

“静宁姐，我们来看你了。”孟小斐笑着笑着眼角湿润，明明上次见面，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啊，说恶化就恶化了。

而鹿茗，早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直接泪崩了，眼泪哗哗往下流，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静宁阿姨……”

季静宁看到了鹿茗，伸手指了指什么，季侑青回过头疑惑：“姐你想要什么？”

鹿茗一下子反应过来，发现静宁阿姨指着自己手上的东西，是手机，现在静宁阿姨没办法说话，她可能是想要用手机告诉大家她的想法，遂赶紧把手机解了锁打开记事本拿过去。

因为季静宁的手实在是没力气举起手机来，季侑青则帮她举着，季静宁就这样轻轻抬着手，用食指在键盘上打字，季侑青在旁边帮着念出来。

“你们能来，我很高兴，走之前还能看到大家，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静宁姐你别这么说，万一……会有奇迹呢……”最后几个字，孟小斐说的很小声，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季静宁继续在手机上打字，季侑青在一旁复述。

“我不信奇迹，也不会有奇迹，这一生，我也算是活够了，下辈子，我希望能够活得轻松点，单纯点，开心点……”读到这里时，季侑青已经泣不成声，止不住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手机屏幕的光显地格外刺眼。

看到季阿姨掉眼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鹿茗整颗心都揪着，难受到无以复加，赶紧在她身旁半蹲下身，默默递过去纸巾。

季侑青把纸巾接过，简单地擦了擦后吸吸鼻子，哽咽着说：“你一定会开心的，下辈子一定会很开心很幸福的，一定会有个完美的家庭，完美的恋人，幸福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