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牧以格虽然叛逆, 但却是一个非常讲礼貌的少年。

从小他都知道，不能随便去动其他人的东西。但是今天，他的理智却随着少男心一起崩塌了。

正好这个时候, 书房另外一边正在看摆件的乔暄妍还有男嘉宾将李故宁叫走，牧以格深吸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问道：“故宁哥，我可以看一下你的书吗？”

李故宁没有多想，正在和乔暄妍他们说话的他, 直接点头说：“好的, 你想看什么就自己拿吧。”

得到李故宁的允许, 牧以格一边在内心默默地唾弃自己, 一边将书架上面那一本名叫《一级系统结构的协同架构》的教材拿了下来。

牧以格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双手正微微颤抖着。

别紧张别紧张。

牧以格缓缓深呼吸, 终于将这本书翻了开来。

从书脊就能看出，这本书是被人使用过的。果然牧以格随手翻开一页, 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怎么说也在E国读了好几年的大学，牧以格的语言水平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刚一翻开这本书，牧以格就觉得头疼得不行。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天书也不过如此。

牧以格又向后翻了好几页, 在临近最后的时候, 他终于看到了几行熟悉的A国文字。

写字的人在尝试着翻译专业术语，但是现在牧以格的关注重点却完全不是他写了什么, 而是这个字。

……段执舒是牧以格的表哥，也是“别人家孩子”。

牧以格很小的时候，为了激励他好好学习, 母亲就曾经将段执舒的满分考试卷带回家给他看。

尽管这个卷子始终没有激励到牧以格, 可是他却将段执舒的字记了下来。

段执舒的字, 是牧以格的童年噩梦。

而现在，童年噩梦就要升级为少年噩梦了。

牧以格不会认错，这是段执舒的字。

尽管刚才看到“一级系统结构的协同架构”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之后，他便隐约有了感觉。

但是认出这个熟悉的字体，让牧以格心中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这本书真的是段执舒的。

可是段执舒的旧课本，又是为什么会在李故宁的家里呢？

故宁哥还没有忘记执舒表哥，所以偷偷将这本书收藏起来？

亦或是，段执舒和李故宁共用书房？！

无论是哪一个答案，都足够令牧以格窒息。

牧以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他又飞快将书翻看两下，赶紧塞进了书柜里。

此时满心想着李故宁和段执舒现在关系的牧以格，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在录制《环游蓝星》这一档节目，以及他刚才所看到的东西，全部被运动相机记录下来这一点。

实际上牧以格的第二个猜测，算是对了一半。

李故宁和段执舒没有公用书房，可是前阵子李故宁从A国体检完回到E国住处后，段执舒真的只要一没事，就会来李故宁的家里守着他，生怕他忽然生病。

因此，段执舒有的时候也会在李故宁家里办工。

他虽然毕业很久，且是这个行业的领军人物。但是牧以格刚才看的那本书，却是智能系统领域的基础书册。

不只是段执舒一个人，其他的研究者也是，只要稍有空闲，便会翻翻书重温一下其中的知识。

上一次看完书后，段执舒忘记将它带回去，而收拾房间的钟点工也就随手把书放到了李故宁的书柜里面。

就在几人在书房里参观的时候，旺财也吃完了自己的猫粮，从隔壁房间找了过来。

它蹭了蹭李故宁的小腿，示意自己需要抱抱。

李故宁笑了一下，轻轻地摸了摸旺财说：“不行，你要消消食。”

听到声音，刚才一直都对旺财很感兴趣的乔暄妍终于转过了身。

正巧在这个时候，见到李故宁不想抱自己，并不愿意放弃的旺财直接躺在地上，将自己的肚皮露出来给主人卖起了萌。

“旺财太可爱了！”乔暄妍忍不住说道，“故宁哥是哪里买到这么可爱的小猫的，我也好想要一只！”

李故宁笑了一下，他蹲下去摸了摸旺财的肚子……圆圆的果然吃的很饱。

“旺财是朋友送给我的。”李故宁说。

“原来是这样啊。”乔暄妍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

但是乔暄妍不问，另一个人却走了过来——牧以格。

他看了一下旺财，然后终于忍不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旺财是执舒哥送的吗？”

执舒哥？

另外两个嘉宾听到这个称呼均是一惊。

但方才牧以格的话里面信息量实在太多，还没有等他们想明白“执舒哥”这件事，后面的信息点便袭了上来。

旺财是段执舒送给李故宁的？

和已经被打击懵了的牧以格不一样，虽然在自己家里，且周围没有摄影师，可李故宁还是记得这是在录制节目的。

他没有想到，牧以格竟然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李故宁八成会将答案糊弄过去，但是今天李故宁并没有。

站在李故宁身边的乔暄妍看到，听见牧以格这话稍有些冒失的问题之后，李故宁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竟然……点头了！

“对，这个是七年前他送我的。”

沉默，久久的沉默。

乔暄妍和另外一个嘉宾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平平常常的来参加一档旅行节目，怎么会在不经意间吃到这么大的一个瓜？

原来李故宁之前发了九宫格，并且专门设为头像的猫，是段执舒送给他的。

那么这两个人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尽管众人对此愈发迷惑，但是他们却从李故宁的表情和反应中读出了一点——李故宁好像一点也不忌讳聊到和段执舒有关的事情。

发现李故宁真的没有抱自己的意思，旺财委委屈屈地发出“喵呜”一声，终于站直了身子。

而李故宁也将众人带离书房，朝着楼下走去。

李故宁在E国和在A国的房子装修风格有些类似，他喜欢宽敞一点的空间，因此便将不重要的隔断全部打通。

而楼下要是用功能区细分的话，便只有客厅、餐厅和厨房两个大区域。

到了楼下后，他们大概看了一圈便进入了今天的晚餐环节。

李故宁之前已经点好了外卖，而现在几人的任务就是和李故宁一起，将外卖加热并摆到桌上。

“……故宁哥，你们家有没有厨房纸？”乔暄妍将热好的牛排从烤箱里端了出来，随口问道。

“厨房纸……我找一下，”李故宁一边说，一边在各个抽屉里翻看了起来，“我记得家里面应该有的。”

“嗯嗯！”乔暄妍很耐心地点了点头，便去帮另外一个男嘉宾一起给甜点摆盘了。

仍旧只有牧以格一个人看上去心事重重。

李故宁出道之后一直都很神秘，他鲜少在镜头前提及自己。但是作为李故宁的铁杆粉丝，牧以格还是通过其他人的参访——例如李故宁少有的圈中好友夏如沉，还有常常合作的导演宋预西那里，了解到了李故宁是一个不会下厨的人。

可是现在……牧以格看到，李故宁家里的厨具应有尽有，甚至于冰箱里还有余菜。

显然，这个厨房是有人用的。

而用的人应该不是李故宁自己。

是段执舒。

——少男的直觉这样告诉牧以格。

李故宁买的都是成品菜了，加工起来非常简单。

没有一会，他们便将东西摆到了茶几上。据节目组说，这样更有气氛。

毕竟是在录制节目，而且大家都是对身材有一定要求的演员，没有人真的想一顿吃个饱。因此李故宁当时点菜的时候，点的也都是一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

此时花花绿绿摆在桌上很是好看。

几人坐下之后，按照《环游蓝星》给的台本，简单的聊了一下E国的自然地理人文风貌，接着随便吃了两口，便开始了后面的环节。

——真心话大冒险。

这个环节，依旧是性格比较活泼的乔暄妍开的头。

“故宁哥之前玩过真心话大冒险吗？”乔暄妍想了一下笑道，“我猜故宁哥应该没有？”

李故宁想了想如实回答道：“有的，之前在剧院的时候，会和同事们一起玩。”

“哇！那我们这一次就直接开始吧？”

“嗯。”李故宁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从桌上拿来一个空玻璃瓶，旋转了起来。

杯口第一个指向的人，是《环游蓝星》的另外一个男嘉宾。因为游戏刚才开始，他选择真心话之后，大家也没有为难他。

乔暄妍问了一个和他有关的八卦，而男嘉宾诚实回答之后，这一关便轻松过去了。

就像李故宁刚才说的那样，他的确有很多年没有玩过这些了。下一刻，当瓶口指向他，李故宁也颇有兴致地眨了眨眼。

“我选大冒险。”他笑道。

既然要刺激，那就刺激到底嘛。

似乎是没有想到李故宁会这么选，准备好要提问的三人，都懵了一下。

最后，还是刚才被提问了的男嘉宾先开口了。

他提了一个很俗气的要求——

“呃……故宁哥给通讯录里面刚才联系过的人发一句‘我想你了’可以吗？”

一开始的时候，男嘉宾的语速还好，但是说到后半句，他便犹豫了起来。

因为此时他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件事。

此时他们正在E国，而李故宁手机通讯录里面，能联系到的人当然是拥有E国联系方式的。

也就是说，李故宁的那些A国好友甚至家人，全部被排除在外了——和他们发消息用微信就好。

除了E国大剧院的同事外，李故宁最有可能联系到的人，就是……段执舒。

自己刚才提到的这个要求，不会惹大前辈不悦吧？

男嘉宾小心翼翼地向李故宁看去。

李故宁家的客厅有节目组提前放好的唯一一个固定镜头。

此时《环游蓝星》的工作人员，也在看着这场真心话大冒险。

轮到李故宁的时候，镜头牢牢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按照规定，既然要给通讯录里刚才联系的人发消息，那么一定得给镜头展示一下自己的消息记录。

但是《环游蓝星》的几个年轻嘉宾，谁敢要求李故宁啊？

最后，看到这几个人一脸忐忑的样子，还是李故宁自己打开了通讯录，然后主动展示的。

其实这个时候，李故宁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是段执舒。

下午自己去达诗莲娜广场那边参加《环游蓝星》录制的时候，给段执舒说了一下点外卖的事情。

咳咳，其实房间里的几份外卖，就是不久前段执舒替自己收的。

尽管是联系前男友，但说实话，此时大方展示的李故宁，倒是一点也不像牧以格和乔暄妍他们一样紧张。

毕竟段执舒可是看过《环游蓝星》台本的！他知道今天有这个环节。

要是联系的人不是段执舒，而是剧院同事的话，李故宁才会觉得事情有些麻烦。

李故宁非常坦然地将前一个通讯人展示给了镜头，接着他终于对现场几个嘉宾说：“是一个你们的老熟人。”

“是谁呀？”

“段执舒 。”

牧以格本来就不完好的少男心，又哗啦一下裂了一半。

乔暄妍瞪大了眼睛，末了终于小心翼翼地问：“……故宁哥确定要选择大冒险吗？”

“嗯，”李故宁点头说，“没关系。”

听到李故宁确定，乔暄妍随之呆呆地点了点头，并与刚才提问的人对视一眼。两人均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但在震惊的同时，他们也不由想到——李故宁这么坦荡，难道说他和段执舒的关系，没有人们想得那么暧昧？真的是网上说的“已经升华”了？

李故宁拿出手机，点开自己与段执舒的对话，非常自然地输入了那几个字。

“我想你了。”

他的手指甚至一刻也没有停顿，便直接点击了“发送”键。

《环游蓝星》包括牧以格在内的几个嘉宾，都不知道此时李故宁发送消息的对象段执舒，现在就住在这栋楼上。

往常这个时候，段执舒都是会在李故宁的家里陪他的。

今天因为《环游蓝星》录制，段执舒只能呆在自己家，而很久没有这样过的段执舒，在看文件和资料的时候，竟然罕见的走神了。

他正对着文件发呆，就见自己随手扔到桌上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

段执舒没有停顿，直接将手机拿了出来。

“故宁：我想你了。”

看到这四个字的那一刻，段执舒的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两下。

尽管就几个小时不见，可他也想李故宁了……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正好说进了段执舒的心里。

他忽然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但是就在段执舒生出下楼找李故宁这个打算的同时，他忽然想起——今天李故宁在家录制《环游蓝星》，刚才的话，也有可能是节目环节？

不过了解李故宁的段执舒知道，不管是不是参加节目，以李故宁的性格和咖位，但凡他不想要做的事情，绝对没有人能逼他做。

段执舒笑了一下，点开了回复栏。

本来打算简单回“我也是”这几个字的段执舒，手指稍稍停顿了一下，忽然切换了键盘。

……

楼下，除了李故宁以外的所有人，都在一脸紧张的等待着段执舒的回复。

不远处《环游蓝星》的摄制组也一样。

他们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走得这么慢。

就在李故宁的手机屏幕将要熄灭的那一刻，一条消息提示，终于出现在了他的屏幕上。

是段执舒！

看到“段执舒 ”这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坐在李故宁身边的乔暄妍，一下就露出了“嗑到了”的表情，甚至于默默地攥紧了拳。

那可是段执舒啊！

比李故宁还要高冷还要神秘的段执舒！

如今李故宁和段执舒的关系，简直已经成为了A国的全民话题，只要是上网的人，便没有不知道的。

而之前对科技不太感兴趣的乔暄妍，也看了一些段执舒的采访。

他印象里的段执舒，是一个不苟言笑，看上去就很严肃难以相处的人。

网上对段执舒的评价，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样一个段执舒，究竟会怎么回应李故宁的想念呢？

乔暄妍和牧以格三个人，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向着李故宁的手机看去。

然而下一刻，当李故宁点开消息，他们便全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

段执舒回的竟然不是他们认识的文字。

只有牧以格，在看到这一行话之后，懵懵地说道：“这个是E国文。”

“哇！”乔暄妍赶紧说道，“小牧那你能翻译一下吗？”

牧以格：“……”

可以，但是没有必要。

虽然早就知道和猜到了李故宁和段执舒的关系，可是李故宁在牧以格的心中，始终是独一无二的。

就连最厉害的执舒表哥都配不上！

现在让他念这行字，真是太残忍了。

实际上看到段执舒的回复的那一刻，李故宁也愣了一下。

——《环游蓝星》节目组设在客厅的相机，忠实将李故宁耳垂微微泛红的过程记录了下来。

段执舒到底回了什么，才会让李故宁有这么大的反应？

《环游蓝星》后期工作人员和导演组，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来看一下李故宁的手机。

此时被乔暄妍cue到的牧以格，终于万分艰难地点了点头——同时他恨不得将自己曾经学习的有关E国语言的所有知识都清空。

李故宁的手机屏幕上，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单词。

前一个长的离谱，后一个却很短。

“这个单词是‘也’的意思。”牧以格轻轻地点了一下最后那个短短的词。

“嗯嗯！”乔暄妍很认真的点头，然后问道，“前面一个呢？”

牧以格：“……”

牧以格无法开口。

他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表哥居然是一个这样的人！

啊啊啊啊！

你当年就是这样把故宁哥骗走的吗？

依靠着假装正经的外表，和一点也不正经的心。

牧以格忽然有一种，自家种的白菜……不不不，不能用表哥做这种类比，我们是一家人。

“小牧？小牧？你是不是忘了这个单词的意思啊？”在乔暄妍疑惑的声音中，牧以格终于回过了神来。

“认识。”他无比艰难地说。

“前面这个和很长的单词，本义是‘想’。”牧以格说。

这下，乔暄妍和另一个男嘉宾都来了精神：“哇！”

段执舒回复竟然是我也想？

虽然差不多猜到了，但听到牧以格说，他们还是有些吃惊。

而背后默默“偷看”的《环游蓝星》摄制组，当然也是这样。

只不过此时他们都没有想到，牧以格的翻译还没有结束。

“但是，这单词经历了两次变位。”

“哈？”

牧以格很是艰难地说：“这个是第二人称礼貌式，你们可以理解为‘您’。”

“嗯嗯！”乔暄妍点了点头，同时默默想到——难道段执舒说的是‘我也想您’？听上去怎么有点怪怪的，还有一点疏离的感觉。

她正想着，牧以格又解释道：“还有这个部分，是最高级的意思。理解为‘很’就行。”

“咳咳咳……”听到牧以格翻译完了，李故宁赶紧打断了对方。

“下一个环节吧。”李故宁有些不自然的说。

他的耳垂更红了。

其实这一整个过程，也不过是发生在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内。

而牧以格说完之后，乔暄妍和《环游蓝星》的大部分工作人员一样，都没有理解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很想您？

这到底是亲近，还是疏远呢？

“卧槽！”此时，只有《环游蓝星》的随组翻译，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和这里懵逼的大多数人不同，身为翻译的她知道——E国百年前最伟大的那位诗人，写给自己的爱人的情诗中，从未出现过一个“你”字，而是由“您”作了代替。

因此只要稍懂一点E语言的人都知道，在这种非官方对话中，使用“您”这个代称，是多么暧昧的一种表达。

更何况本科专业就是E国语言文学，整天都在背诗的李故宁……

没有想到啊，段执舒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他居然在我们节目中打起了暗号？

什么“我也很想您”，他所表达的，明明就是“我也很想你，亲爱的，非常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