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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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里光线昏暗, 只有角落的小灯在一闪一闪,看起来马上就要短路了。
暗室门口留下的缝隙很窄,路当归只能隐约看到办公室的半边沙发和茶几的边角。刑珹的身影从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片刻后再次出现,眼角的红痕已经完全消失, 身上的西装也变得平平整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发病的迹象。
低下头, 路当归试着抖动了两下胳膊, 想看看能不能将手铐解下来。没想到刚抬起手腕, 手铐的链子就和椅背碰撞到了一起, 发出一道清脆的金属响声, 在寂静的暗室里尤为突兀。
办公室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路当归赶紧垂下手, 在椅子上坐直, 不敢再乱动了。
虽然姓刑的疯子做事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能坑他。
要是让刑父发现自家儿子在办公室里建了个暗室,还把外人关在这里玩什么囚禁play,那可真就太刺激了。
不远处传来玻璃门打开的声响, 走廊里的脚步声有些杂乱, 显然来人还不止一个。
“都在门外等着。”
刑父的声音在办公室中响起, 温和却又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是。”
其他几人齐声答道。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偌大的办公室内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办公室里没人说话, 路当归也跟着屏住了鼻息。
过了一会, 刑珹率先开口:“父亲。”
他的语气仍旧如往日般冷冷淡淡, 却带上了一丝恭敬的意味,与刚才在暗室里的哽咽嘶哑完全不同。
“嗯。”
紧接着,一名中年男人出现了路当归的视野里。尊贵的上位者气度不凡, 气质儒雅,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
路当归心里隐隐有些惊讶。
上一次见到刑珹父亲的时候,这人虽然满头银发,但仍然精神矍铄,看起来并不显苍老。
三年不见,刑景山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手上拄着根银柄手杖,步态依旧不疾不徐,却带着肉眼可见的蹒跚。
刑珹上前几步,搀扶着父亲在沙发前缓缓坐下。
刑景山落座后,刑珹并没有跟着入座,而是绕到沙发背后,弯腰替父亲取下了披在肩上的大衣。
上次在病房里见到这对父子时,刑珹还在处处和他老爸对着干,每句话都能找机会反呛回去。
三年过去,刑珹这是从良了?
路当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靠在沙发上闭目养了半天神,刑景山仍然没有开口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他抬起布满皱纹的眼睛,和往日每一次与儿子单独相处时一样,用手杖敲了敲跟前的地板。
这是让自家小子站到面前来,乖乖听训的信号。
然而,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等了很久,儿子终于站在了自己面前,却没有像往日一般弯下腰,将额头轻抵上自己的手背,祈求自己的宽恕。
刑景山开口了,语气有些冷:“……阿珹?”
刑珹仍旧站着没动。
看到办公室里的气氛刹那间变得凝重,路当归放轻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这是什么情况?
刑董事长的脸色那么不好看……是因为刑珹违背了他的命令?
“转过去。”
刑景山面容肃冷。
在原地僵了一瞬,刑珹最终还是僵硬地转过了身,用挺直的后背对着自己的父亲。
“啪——”
棍身划过空气,带起一阵急风,修长手杖重重落在了刑珹的尾椎处。
低垂的眼脸抖动了几下,垂落在身侧的十指紧握成拳,刑珹却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将腰杆挺得笔直。
……
路当归眉心一跳。
刑珹他爸这是疯了???
打那么狠,他不知道自家儿子背上有伤吗?
那是一道沿着下颈蔓延到脊椎尾部的狰狞伤疤。三年前,在刑宅的大床上,他曾用手指触碰过那道疤痕。
细细摩挲过那道疤印,那时候的他指尖开始忍不住地颤栗。
察觉到了怀中人的僵硬,刑珹曾俯下身,湿热气息扑上他的耳垂,语气万分温柔:
【别怕,抱紧我。】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路当归将注意力重新落在了门外的那人身上。
等刑景山停了手,刑珹再次转过身,用后背挡住了自己的目光。
“父亲。”俯视着沙发上的中年男人,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我最近,没有犯错。”
那双垂落在身侧的手开始不易察觉地发着抖,指甲划过黑色裤料,压出一道道明显的刮痕。
将手杖靠在茶几前,刑景山抬起头,直视着自家儿子的眼睛:
“给你开的药,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吃过了?”
听到刑景山这样问,刑珹沉默了很久,一直没吭声。
看到刑珹裤腿两侧越来越清晰的掐痕,路当归渐渐皱起了眉。
这并不是单纯因愤怒而产生的表现,与刚才发病时一样,这是一种强行忍耐生理反应的潜在行为。距离服下药物已经过了快半小时,刑珹应该早就恢复了正常才对。
除非——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路当归呼吸一滞。
那些应急用的药片,他是泡在温水里给刑珹服下的。药片在水里溶解,药效可能只剩平时的一半,甚至都不到一半。
……如果药效并没有完全发挥作用,那刑珹现在很有可能还在处于发病的状态!
才刚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便看到刑珹有了动作。
趁着刑董事长弯下腰,抬起桌前的茶水,低头轻抿的功夫。刑珹抬起脚,又往前走近了一步。
没等刑景山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松开裤腿,十指张开,朝着刑景山的脖颈直直伸了过去!
路当归:!!!
……刑珹是真的发病了,他想掐死他爸!!
情急之下,路当归不由自主地从椅子前站了起来。
他想阻止暗室外的人动手,可是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刑珹要是真把刑景山杀了,别说身败名裂,他可是要被抓起来,吃一辈子牢饭的!
随着路当归移动上半身,系在手腕上的手铐也跟着一动,链子撞上椅把,发出了一声轻响。
路当归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视线默默往下,他的目光落在了刚刚抬起的手腕上。
完了。
听到背后墙体内发出的动静,刑珹的动作倏地停了下来。
他差点忘了。
路当归还在办公室里,他被自己束缚在椅子上,被迫观察着暗室外的一切。
他还不能杀了刑景山,起码现在不能。
小医生说,办法总比困难多,让他再坚持一下。
胸膛渐渐停止了起伏,沉乱的呼吸慢了下来。
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刑景山似乎并没有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异响,他细细品尝着杯中的清茗,渐渐将茶水喝见了底。
放下手中茶盏,刑景山抬起头,看到儿子站得离自己近了些,目光有些游离。
他的嗓音带着种隐忍的低哑,却最终还是对自己弯下了腰:
“是的,父亲。”
听到刑珹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刑景山摇了摇头,用一种失望的目光望着站在面前的儿子:“阿珹,爸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如果不是因为上周,刑珹私自违背了他的命令,在股东大会后卸掉了几个老执行董事在各自部门里的职务,架空了半个经理层,他都没有察觉到儿子一直在背着自己搞小动作。
爪牙没拔干净,还是不够听话。
深深叹了口气,刑景山对着候在门外的几人扬声:“都进来吧。”
玻璃大门向两侧缓缓打开,四名西装革履的健壮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走进总裁办公室,为首的心腹并没有看站在茶几前的大少一眼。走到刑景山面前,他从胸袋里取出了一瓶棕黄色外包装的药,双手递到了主子的面前。
看到心腹手中的东西,刑景山皱起眉,厉声道:“先收起来。”
即使是在安全性最高的顶楼办公室,他也担心会有疏漏。
要是让警方知道,他刑景山手里有这样的东西,那麻烦就大了。
刑景山担心隔墙有耳,其实并非没有道理。
透过狭窄缝隙看到了男人手中的药瓶,路当归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别人或许认不出这是什么,但他们做医生的都清楚。
在医院上岗培训期的讲座上,老医生曾经专门拿它做过反面案例。
氟西苯丙胺,精神病学界还对它有个别称——“黄油”。
“黄油”原本是一种强效性的临床中枢神经抑制药物,对治疗精神分裂症状的效果十分显著,甚至对治疗述情障碍等情感障碍类症状也存在着一定的功效。
然而,这类药物的成瘾性非常大,一旦服用后就会非常难以戒断。在七八年前,“黄油”已经被列为临床及实验室禁用药品,不允许在市面上流通,哪怕私自服用也是违法的。
老医生曾说过,对精神病患者而言,“黄油”和毒品没有任何区别。
这老男人疯了?
他居然想给自己的亲生儿子服用上瘾性毒品?!
刑珹脸上表情淡淡,显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路当归顿时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得想办法告诉刑珹,这玩意不能乱吃!
看着垂目站在自己眼前的亲生儿子,刑景山用指节缓缓敲打着沙发背。
他仍然在犹豫。
不听话的小孩,本来就该受到惩罚。
带着几个亲信前来,原本是想在办公室里,就让儿子强制服下这种药物。
一旦对“黄油”上了瘾,直到死,他都别想逃出自己的掌心。
从沙发前蹒跚着站起身,刑景山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几个心腹道:“带他走。”
就在刚才,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危险性太大。况且,如果刑珹真的背着自己在集团暗自经营,一旦让有心之人抓到把柄,那他刑景山就完了。
集团管理层多的是,总裁缺勤个几天半个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单纯的听从命令已经远远不够了。
他要让阿珹弯下膝盖,跪在自己的面前,哭着祈求自己给他更多。
几名心腹礼貌地走上前,默示大少跟随他们离开。
刑珹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开口说任何多余的话。
他拎起挂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在四名心腹的看管下,跟着自家父亲往办公室门外走。
办公室的玻璃大门合上前,刑珹微微侧过头,往书柜的方向望了一眼。
在知道自己患病后,他曾经在网上查询过很多资料。
他其实知道药瓶里装的是什么。
这是能治好他疯病的东西,也同样是压断他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已至此,他心里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在最担心的事发生之前,他已经吻了小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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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暗室外传来玻璃门关合的声音,路当归彻底懵了。
他不知道刚才那帮人会把刑珹带去哪里,但根据刚才的情况来看,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低头看着紧紧系在手腕上的手铐,路当归抬起手腕使劲扯了好几下,手铐的链子却纹丝不动。
草草草。
刑珹到底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正当路当归绞尽脑汁想办法要挣脱束缚时,墙面上的小屏幕再一次亮了起来。
熟悉的女声又从设备里传了进来,是刚才送他上来的那名女秘书:“路先生,老板吩咐我,在他离开后办公室十分钟再放您离开,现在还有五分钟。”
“......”
路当归瞬间傻眼了。
身体完全没办法移开座椅,他只能对着墙上的小屏幕扬高音调:“快把我松开,你家老板出事了!”
二秘的说话声一顿,显然在屏幕那端愣住了。
她收到的命令,只是在老板离开后将路先生放出来,并没有接到其他的紧急情况通知。
“刑珹被刑董,被刑景山带走了,你不知道?”路当归急得后背直冒汗,“刚才进来几个人,带着药,还威胁刑珹——”
没想到刑董那么快就会对老板出手,二秘愣了一下,马上开口:“路医生,那——”
“你不是能调出监控吗?”路当归赶紧接道,“你把这栋楼的监控调出来,找到刑珹现在人在哪,快!”
二秘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墙上的小屏幕渐渐暗了下来。没过几秒,一个黑白的监控画面就显示在了屏幕上。
画面是集团内部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的电梯口缓缓打开,出现了五个人的身影。
刑景山带着一名心腹离开了监控画面,只剩下三个人带着刑珹走进了对面的另一部电梯。
屏幕那端传来二秘的声音:“路先生,这是十一层的中转电梯,他们上了另一个客用电梯——”
“这部电梯是去哪里的?”路当归打断女秘书的话,“一楼大堂吗?”
“是去停车场——”
椅背前传来一道“咔嚓”声响,戴在路当归手上的手铐应声而落,接着,暗室的大门也自动向两侧打了开来。
“路先生……”
没等女秘书把话说完,路当归已经一把甩开椅把上的手铐,撑开暗室的门冲了出去。
午后暖阳洒满墙角,办公室外的走廊空无一人。
按下电梯门的按键,看着顶上的数字逐渐增加,路当归的心里刹那间一团乱麻。
什么刑董事长……就是个老禽兽,死变态!
他到底要对刑珹做什么?!
从监控画面来看,刑珹身后跟着的三个男人,每个看起来都是打斗的好手。他这样直接追下楼,别说拦住人了,恐怕只要敢上前一步,随便一人就能把他打趴下。
怎么办……
路当归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帮人把刑珹带走。“黄油”不是普通药物,要是刑珹真的上了瘾,那他下半辈子就废了!
余光瞄到了电梯门旁的墙面,路当归的神情遽然一顿。
就在墙面上,高大的绿植后面,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红色小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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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厢上下震了一下,头顶灯光变暗,电梯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艹。”
男人开口暗骂了一句,上前使劲按了几下电梯按键。
电梯没有继续往下行,而是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还是他们刚才所在的中转楼层。
门外,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座大厦。
“火灾警报器响了,”为首的男人命令两位手下护着刑珹走出电梯门,“车就在停车场等着,咱们去应急通道,走楼梯。”
“大少,得罪了。”站在应急通道口,一名男子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上前扣住了刑珹的口鼻。
整座大厦的火灾报警器同时响起,到处都是正在往外撤离的员工。他们这样做,一是为了不让大少吸入火灾产生的烟雾,二是防止途中有员工认出他的脸。
绿色的应急灯光在头顶疯狂闪烁,刑珹被几名大汉推搡着往前行,汇入了下楼的拥挤人流中。
一行人沿着楼梯快速往下行,很快就到了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刑董已经离开,派来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车头闪着明亮的大灯。
簇拥着刑珹走到黑色的豪车前,两名男人松开了刑珹身上的束缚。
两名心腹先坐上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为首的男人恭敬弯腰,打开了豪车的后车门:“大少,请。”
盯着敞开的车门,刑珹脸上面无表情。
被刑景山用手杖击打过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他捂住后腰,慢慢往车门的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一道刺耳的“突突”声划破气流,往众人所在的方向逼近。
地面卷起满地灰尘,一道耀眼的亮光朝车辆所在的方向投了过来,刑珹上半身倏地一僵,缓缓转过了头。
一辆明黄色的小电驴转过拐角,从保安室附近的空地外闪了出来。
看到突然有辆电瓶车正打着灯往这边冲,刚刚坐上车的两名心腹脸上一愣。
站在车外的男人顿时上前要拦,小电驴却在原地来了个急转弯,灵活地绕过了他的身前。
“刑珹!”
电瓶车上,戴着黄色头盔的人急促地喊出声。
这道声音,他非常熟悉。
刑珹缓缓勾起了唇角。
后背紧紧靠在紧闭的车门前,趁车上的两人还没来得及下来,他拉住面前人的双肩,往前狠狠一踹,将车门外的西装男直接扳倒在地!
从敞开的车门前急速驶过,电瓶车的人朝他伸出了手。
刑珹没有接住那人的手。
他直接两步上前,跃上了小电驴的后座,然后抱上了来人的后腰。
“抓牢了!”
戴着头盔的人急急开口,接着便抓紧刹车把手,使劲拧下了加速手柄。
轮胎发出一阵“突突”剧响,加速产生的后坐力差点将车上的两人甩出去。电瓶车在原地绕了个“S”型,然后便径直往停车场外冲去!
火灾警报器在整座大厦回响,停车场的停车杆启动应急程序,自动升到了半空。两人同时弯下腰,小巧的电瓶车不费吹灰之力,就从栏杆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背后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车辆喇叭声,像是追赶而来的催命符。离开了集团大楼的停车场,坐在自己身前的人仍然死死拧着加速按钮,没命地往前冲。
“他们追不上来。”
驶入十字路口的非机动车道,刑珹缓缓开口。
“为,为什么?”
心跳的太快了,路当归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没等到刑珹回答自己,看着小电驴的后视镜,他便马上反应了过来。
在他们身后的马路尽头,整个湾海大厦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到处都是正在撤离的人群,警报声响了一片。因为道路管制,路边的车辆也纷纷停了下来。大厦门口更是停了几辆消防车,把整条大道堵塞得水泄不通。
幸好他们的小电驴体型小,比较灵活,才可以在车辆的缝隙里自由地穿来穿去。
绕过两个路口,将CBD远远地甩在身后,路当归的大脑才渐渐开始重新运作。
刚才情况太紧急,他压根想都没想就动手了,现在仔细一想,他才意识到了一件严重的事。
“……”
“……完了,”转过戴着头盔的脑袋,路当归对着身后的人慌张出声,“消防队都来了,我这算不算虚报火情?不会被抓起来吧?”
风吹散了半长的长发,刑珹迎着风微微眯起了眼睛。
“电瓶车,哪里来的?”
过了几秒,他问路当归。
跟着车流往外环走,将小电驴驶上了海滨大道的非机动车道,路当归咽了咽口水:
“停在保安室门口,我看没上锁,情急之下就直接开出来了……”
“路医生,”刑珹淡淡开口,声音顺着风传到了路当归的耳朵里,“大厦二十八层楼高,员工几千人。加上报警赔偿和业务损失,你猜疏散一次,我会损失多少个亿?”
“多……多少?”
路当归这下真慌了。
时间已近黄昏,落日余晖洒满海滨大道,海鸥低低飞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停在道路两侧的棕榈树上。
身前那人戴着小黄鸭的头盔,身下小电驴发出“突突”的沉闷声响,带他沿着海岸往地平线的方向驶去。
三年前,他曾开着超跑冲出城外。沿着夕阳下的海滨大道奔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燃油耗尽,仍旧突破不了那道横亘在体内的枷锁。
他也想体会普通人的快乐悲伤。他想明白,当一个人喜欢着另一个人,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刑珹并没有回答路当归的问题。
日光洒了身前人满身,头盔顶上倒映出半边落日的虚影。
他弯着眼睛,眸子里全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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