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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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当归万万没想到, 只是出趟门去开科研汇报会的功夫,自己就把湾海集团的总裁捡回了家。
停车场的保安估计忘了给小电驴充电,刚沿着海滨大道行驶到一半, “突突”往前冲的小黄鸭就宣告嗝屁。
停在路边等候出租车,他看到刑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默念记下了一串手机号,就将手中的万元机往后一抛, 径直扔进了栏杆后的海里。
“……”
盯着空中划过的优美抛物线, 路当归有点呆。
刑珹瞄了他一眼:“手机有定位追踪。”
路当归:“噢……”
他本来还想问刑珹, 这人直接把手机给扔了, 那湾海集团的那堆烂摊子怎么办。
还有保安大叔的小黄鸭, 不仅被他给顺走,还孤零零地被扔在海滩边, 到底要怎么善后……
看着刑珹脸上再次写满了“关我屁事”四个大字, 路当归只好讪讪闭上了嘴。
带着刑珹从湾海集团逃出来的那一刻,他压根没想过之后要怎么办。
现在,两人并肩站在沙滩乐园的公交站台上,傍晚的清凉海风吹拂过脸颊, 把路当归彻底给吹清醒了。
两人所在的地方已经出了城, 位置比较偏僻。站在原地等了很久, 才终于有一辆空着的出租车经过。
一起上了车,司机问后座的两人:“两位去哪?”
路当归原本想征求征求刑珹的意见, 转过头准备问他一下。没想到刑珹刚一上车就闭上了眼, 放松双肩靠上汽车座椅, 很快就进入了休憩状态。
他的右手臂垂落在大腿一侧,与路当归的胳膊肘紧贴在一起,散发着滚烫的温度。
体温升高, 易困嗜睡,这是服用的药物已经开始在体内起作用的表现。
这样看来,刚才在电瓶车上的时候,刑珹其实一直都是在强撑,直到上了出租车,他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缓缓叹了口气,路当归凑上前,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去理工大南江校区职工宿舍楼,麻烦了。”
司机点了点头,接着便启动发动机,沿海滨大道往跨江大桥的方向驶去。
夕阳西下,夜幕渐渐降临了这座沿海城市。车厢内的冷气开得挺大,给闷热的午后带来了几分凉意。
身旁,宽敞的后车座上,刑珹微微皱起眉,无意识地蜷缩起双肩,往自己的身边靠了靠。
下一秒,刑珹就在睡梦中打了一个短促的喷嚏。由于呼吸有些不畅,他抽了抽鼻尖,又抬起指背轻轻蹭了两下。
挺俊的鼻梁被手指蹭得有些发红,使这人的五官染上了些许烟火气。
车窗倒映出刑珹沉睡的侧颜,路当归没忍住,转过头多看了两眼。
平时见到刑珹的时候,这人总是冷冷淡淡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活脱脱就像个逃出科技园的人工AI。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刑珹脸上出现那么灵动的神情。
“……师傅,把冷气调高一些吧,谢了。”
路当归放低声音,对前面的司机开口。
跟随着下班高峰期拥挤的车流,出租车缓缓驶入了跨江大桥。
司机扭大了车载广播的音量,开始收听每日交通之声。
“今日,湾海大厦与区消防支队合作开展紧急疏散演练,受到相关影响,西江大道,遂安大道附近部分路段拥堵,请各位市民出行时注意避让——”
长舒出一口气,路当归也靠上了座椅靠背,扭头盯着车窗外的人流发呆。
果然,根本不用刑珹亲自出面,已经有人摆平了这件事情。
大桥两侧的灯光透过玻璃窗照进车厢,虽然上坡的路有些颠簸,坐在他身边的人却缩成一团,睡得却很踏实。
路当归再一次侧过头看着刑珹。
金峰影帝,刑家大少,湾海总裁。
即使有那么多的光环加身,他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有三头六臂,并非刀枪不入。和每个寻常人一样,他也会觉得冷,觉得困,心里也会害怕,需要一处能够短暂休憩的安宁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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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理工大的教职工宿舍楼下。
付完车费,路当归抬手轻轻拍了拍刑珹的肩膀,想要将这人从睡梦中叫醒。
五指刚刚碰上刑珹的肩膀,刑珹便倏地紧绷住上半身,突然睁开了双眼。
初醒时的目光冰冷至极,就像一只躲在洞穴中的猛兽,发现猎人在洞口徘徊时流露出的警惕眼神。
直到看清了近在眼前的人是谁,刑珹的面上微微一怔,瞳中的那抹恐惧才渐渐消散殆尽。
差点被刑珹投来的目光吓到,路当归的双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动了动喉咙,有些不自然地出声:“到了,下车。”
说完这句话,路当归就迅速别开目光,往后转过头,弯腰钻出了车门。
两人之间的那些旧账还没完全算清呢,他才不会一直给这人好脸色看!
从座椅前缓缓直起身,刑珹才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衣服,是路当归汇报时穿的那件研究员白大褂。骑着电瓶车出现在停车场时,他并没有看到路当归穿着这件白大褂,也不知道他将衣服藏到了什么隐蔽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公寓大楼,乘着电梯一路上到六层,一直没有人开口说话。
拿出钥匙打开公寓门,按亮玄关的灯,路当归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印着哆啦A梦图案的拖鞋,放到了刑珹的脚边。
“超市打折买的,没有其他的了。”路当归低低咕哝了一句,不看跟着自己进门的人,“你将就一下吧。”
垂下眼脸在原地站了半晌,刑珹最终还是脱下锃亮的黑皮鞋,换上了蓝色的卡通凉拖。
门口堆着几个披萨盒,挡住了两人进门的道路。路当归弯下腰,正准备将昨晚吃剩的外卖收拾好,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拖鞋踩上地板的“啪嗒”声。
修长的身影从背后压了上来,熟悉的温热气息扑上后颈。和坐在电瓶车上时一样,两只手臂从后面伸过来,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北半球的初夏星空璀璨,夜幕低垂。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玄关亮着昏暗的灯光。
刑珹从身后拥了上来,只抱着他,不说话。
路当归渐渐僵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他缓缓抬起手,握住刑珹的手腕,想要把这人的手臂从自己腰间扒拉开,结果没有成功。
刑珹身上的温度依旧灼热,滚烫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
“……”
任着身后人将头埋入自己的后颈,呼吸渐渐变得沉稳均匀,路当归沉默了很久,终于开了口。
“……刑珹,”松开紧抿着的唇,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这算什么?”
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站在身后的这个男人,对他诉说这三年间,每个难以入眠的深夜里,他独自一人的煎熬与挣扎。
在两人一开始相识时,他对刑珹只有满满的恨意。恨妹妹因为他而出了意外,失去双腿坐上轮椅。恨他没有担当,那么多年没有公开说出一句道歉。
随着两人之间的纠葛不断加深,他也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当年的那场事故,依然存在着很多蹊跷,背后或许还有其他隐情。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的事,从而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他曾厉声质问过刑珹,没想到这人在那场事故后出现了潜抑防御机制,脑海中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他也尝试着从妹妹身上入手,想找出当年事情的真相,却发现妹妹也不知情。
刑珹和雯菲,这两个事故的主要当事人,在那起事故后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昏迷,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几年过去,一个宣布退出娱乐圈,摇身一变成了财大气粗的家族企业继承人。
另一个也安上假肢,积极而又乐观地开始了新的生活,还在异国他乡收获了美好的爱情。
仿佛事到如今,那些往昔发生过的一切,背后的真相变得并不再重要。
可是路当归并不甘心。
他们都忘了,所有的记忆只剩下他一个人来背负。
这一点也不公平。
除此之外,还有他自己那一摊处理得乱七八糟的感情。
他的初吻,他的第一次,三十年人生中所有的爱恨情仇,他都给了身后的这个人。
然而,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每一场情事,他都是被下药后强行扒光衣服,被迫承受了一切。
甚至包括这个拥在一起的宁静夜晚,也是用一场黄昏落日下的盛大逃亡换来的。
那些年轻小情侣间平淡无常的日常,柴米油盐的争吵,对他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过去的一切还没有水落石出,他没有办法放下芥蒂,毫无顾虑地回应背后这个人的拥抱。
他的爱重负千钧,刑珹的爱病态畸形。
他们都没有正常相爱的权利。
心跳的频率渐渐趋于一致,背后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内心。
刑珹一声不吭,缓缓垂下头,将怀中人拥紧了些。
无法敞开内心,没关系。
无法直视彼此投来的目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怕是飞蛾扑火,他也只求将自己的翅膀烧得更烈,包裹住怀中这颗跳动着的心脏。
正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骤然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咕咕——】
路当归的肚子十分没出息地叫了起来。
从清晨出门前往湾海集团参加汇报会,到日落时分骑着电瓶车杀出重围,大半天过去了,他一直没有吃过饭。
更不要说,中途还莫名其妙被关在暗室里铐了半天。
轻扶着自己的腰,背后那人的胸膛轻轻抖动了一下。
察觉到刑珹缓缓松开了手,路当归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转头按下了客厅的大灯:
“……你要吃什么?我点外卖好了。”“都可以。”
刑珹站在鞋柜旁淡然出声。
路当归的耳根微微有些发红。
不知为什么,虽然刑珹微抿着嘴唇,脸上也并无任何表情,他却总是感觉这人刚才好像笑了。
一起坐到了小沙发前,路当归点开外卖APP的界面,快速翻动起餐厅的菜单。
独自闷着头挑选了半天,他一直没抬头问坐在一旁的人,今晚想要吃什么。
在刚才那么暧昧不清的氛围下,他的肚子突然就叫了起来,实在是太丢脸了些。
选好一家鲁菜馆,随便点了两个菜,路当归刚点击了付款按钮,页面就跳出了“余额不足”的提示。
路当归:……
上个月的工资刚跨境转账给路雯菲当作生活费,他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打上。
现在,手机上各种支付软件的钱加起来,还总共不到五十。
行吧,这回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低头社死了半天,路当归犹豫着抬头,支支吾吾地问身旁的人:
“那个,你卡里有一百块吗?”
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刑珹闭着眼睛,正靠在沙发上假憩。
听到路当归的话,他缓慢抬起眼皮:“我平时不用卡。”
路当归脱口而出:“……那花呗呢?”
刑珹陷入了沉默。
到最后,两人的晚饭还是路当归硬着头皮走进厨房,用冰箱里仅剩的两个鸡蛋,炒了锅蛋炒饭了事。
端着两碗卖相极其难看的蛋炒饭回到客厅,路当归看到刑珹正懒洋洋地坐在沙发前,拿着遥控器来回切换着电视机上的节目。
从冰箱里取出一罐雪碧,放到了刑珹面前,路当归开口问他:
“你有什么想看的,我给你找。”
从碗里的不明物体前抬起目光,刑珹缓缓拿起茶几前的饭勺:“都可以。”
窗外夜色渐深,路当归走到阳台前,拉上了两边的窗帘。
新闻资讯太枯燥,刑珹还在是明星的时候很少参加综艺,估计对综艺节目也不怎么感兴趣。
坐在沙发前想了半天,路当归点开电视机自带的视频播放器,将频道切换到了电影栏目。
界面刚一跳转,频道首页的开屏大海报上就赫然出现了刑大影帝的脸。
海报底下列着一行标题:
【《恶狗》加长重制版,5月25日起上线各大视频平台】
路当归眼皮一跳,赶紧按下遥控器上的切换键,想要从这个页面跳转回去。
没想到刑珹在他的耳畔淡淡开口:“就这个吧。”
路当归心里隐隐有些讶异。
他没想到,刑珹居然会想再次重温这部片子。
距离刑珹在网上曝光自己是名精神病患者,彻底离开了公众视野,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
因为这件事,网上当初还闹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风波。很多网友都发表了相似的观点,认为刑珹是入戏太深,才会和《恶狗》里的男主人公徐见一样,也患上了精神疾病。
《恶狗》今年要再次上线加长重制版,这个消息路当归之前也在网上看到过。
时隔四年,制片方重新剪辑了一个4K画质的加长版本,登陆各大视频平台,供平台会员付费观看。
新的版本比院线上映的旧版多了二十多分钟的全新剧情,听说是早就拍摄完成,但在出品前因为影片时长超时,被删减掉的部分。
影片发行方为了吸引粉丝热度,甚至还在热搜上搞出了一个“刑珹重返人间”的宣传噱头,打着怀旧的名号,吸引观众踊跃付费观看。
这个话题在网上被刑珹的老粉们疯狂抨击,称发行方是在吸人血馒头,拿已经退圈的刑珹大作文章。
仅仅过了半天,这条热搜就被发行方撤下了。
他匆匆忙忙想要切换频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担心这部片子会触及到刑珹的痛处。
自己本身就是精神病患者,看着另一个自己在银幕中走向死亡,不会觉得难受么?
说完那句话之后,刑珹便端起放在面前的蛋炒饭,用勺子舀了一口,慢慢放到了嘴中。
拿着饭勺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须臾,看到路当归朝自己投来了一道深沉的目光,他再次默默舀了一勺。
这个蛋炒饭的味道……是有些难以下咽。
电视机的屏幕渐渐暗了下来,客厅陷入了一片黑暗,影片开始了。
趁着片头广告还没结束,路当归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新加的情节是讲什么的?”
放下吃见底的碗,刑珹拿起雪碧连喝了好几口,感觉胃里总算舒坦一些了:“我不知道。”
路当归点点头,视线转回到电视机上,没再说话。
这部影片,他们一个是亲自参与的主演,一个是当初为了挑刺刷了很多遍的黑粉,两人都对情节再熟悉不过。
电影播放到一半,路当归用余光偷偷瞄了身旁人一眼。电视机发出光照亮了刑珹的侧脸,衬得他眼眸愈发清明。他看得十分专心致志,仿佛并不是戏中的人,而是一名无悲无喜的旁观者。
两个小时过去了,沙发上没有任何人动。
直到镜头渐渐变暗,画面再次亮了起来。镜头视角一转,对准了那辆迎着狂风暴雨,驶出精神病院大门的皮卡车。
接着,画面的颜色缓缓褪去,和徐见直接开着车冲上高架桥的情节不同,新加的片段开始了。
整部影片变成了复古风格的黑白,时不时还有噪点出现,像是一段用老旧摄像机录制下的回忆。
出现在画面中的并不是徐见本人,而是一名穿着蓝白条纹服的小男孩。
小男孩胸前挂着一个灰色名牌,上面写着“XJ-05-B3”一行英文字母。
这是小时候的徐见。
周围的墙壁和走廊的地板都泛着惨白,镜头跟着小徐见的后脑勺一直往前推,转过拐角,进入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的布置和影片前半部分徐见在精神病院里的病房很相似,除了家具比较老旧之外,物品摆放的位置几乎都没有变。
小徐见独自一人坐在窗前,他不停晃荡着双腿,静静看着树上蹦蹦跳跳的鸟雀。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沉闷的敲门声。狭窄的窗口打开一半,一个装着食物的铁盘被人从窗外递了进来。
小徐见乖巧地端过食盘,风卷残云般地将里面的饭菜吃到一半,突然就不再吃了。
他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红烧肉,朝着一旁的空气递了过去。
小徐见笑着咧开嘴:“阿凤,给你吃肉肉。”
听到这句台词,路当归陡然睁大了双眼。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屏幕外的徐见。
刑珹脸上十分平静,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段情节。
他的瞳孔里熠熠有光,看着影片中的小男孩,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世界里的他自己。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影片基本都是以默片的方式进行。讲述徐见如何渐渐长成大人,直到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影片开场的画面。
长大后的徐见被几名医护人员扭送着抬进了精神病院,他高声怒吼着“我是正常人,不是疯子”,脸上泪痕满面。
路当归从沙发前缓缓坐直。
他突然明白了。
在一开始的那个版本里,徐见是个被误当作精神病,关进精神病院的正常人。直到爱人阿凤意外死去,饱受病友和医生的陷害与摧残,他才逐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错了,全错了。
徐见其实本来就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了。
从小到大,他都被关在这个偏僻的精神病院里,孤独地活在这世上。从影片开始到结尾,阿凤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人物。
这个陪着他长大成人,和他在精神病院里相伴相爱,最后默默死掉的女孩,其实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一切不过是徐见妄想出来的梦境。
直到影片最后,他开着皮卡车冲上高架桥,转过头望向镜头的时候,这场梦终于醒了。
熟悉的片尾曲在客厅里回荡,路当归听到刑珹在自己身旁缓缓开口:
“路医生,小的时候,我养过一只兔子。”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制作人员名单:“母亲死后,从某一天开始,我身边就多了一只兔子。”
“我给它喂食,在后花园摘新鲜的草给它吃,每天都悉心照顾它,将它的白毛梳得干干净净。”
“我以为它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有一天,我在花园的水桶旁边,发现了它的尸体。”
“我跑回家里,哭着恳求家里的佣人替我好好安葬它。”
刑珹的声音渐渐开始有些颤抖,“可是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疑惑。”
“每个人都问我,兔子,什么兔子?”
“我不信,疯了一般地翻遍了整座刑宅。可是无论怎样,都完全找不到它存在过的痕迹。”
“那天,刑景山第一次请了医生到家里来。他,医生,还有家里的佣人,他们每个人都告诉我,家里根本就没有养兔子,一切都是我自己妄想出来的。”
刑珹顿了顿,继续接道:
“后来,他们一直在私下里偷偷议论我。说我遗传了母亲的病,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明明每天陪着我的是它,和我在花园里散步的是它,躺在我枕边和我一起睡觉的也是它。”他垂下头,呆滞了数秒,“可是为什么会是假的,为什么会消失不见呢?”
二十年后,他在高架桥上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住进了医院。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在精神病区楼下的湖边,有一个人坐在他身旁的长椅上。
那个人对着他轻声开口,问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坐在这里。满脸关切的神情,一身白大褂干干净净,纯洁无暇。
认识那个人后,他给他改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通讯录备注。
转过头直视着身旁人的眼睛,刑珹的嗓音有些嘶哑:
“路医生,我觉得我找到那只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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