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卡萨布兰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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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酒变老会加深颜色,

红酒变老则会失去色泽。

如果白酒想要

和红酒一起变老呢?

01

从公寓楼里走出来,我便匆匆地同他们告别,几乎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离开当时那种让人窒息的氛围,如获新生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我走到了常蔬颖的宿舍楼下,却并没有去找她,一方面因为心里烦乱,另一方面自己没有找人说八卦是非的习惯,更何况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很怕被放大扭曲成为新的谣言,于是便迟疑和退却了。

秋日的下午,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了,校园里的小道上行人三三两两,有些情侣手挽着手十分亲昵。我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偶尔有落叶打着旋飘下来,我随手捡起一片,心里五味杂陈。

我就这样走了好长时间,也没有遇到一个熟人,只是忽然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前方邮局的标志。我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学校的邮局,顿时想起自己要给方舟写信的事,索性走了进去。邮局里除了工作人员一个人也没有,而我惊喜地在小小的邮局的展示台上发现很多不错的贺卡和好看的明信片,明信片封面上印着的竟然是景之行带我去过的五大道的某个场景,我连忙买了一包,想着可以给方舟和我姐各写一张,随口问了一句:“请问你们这里有信纸和信封卖吗?”

“当然,不然怎么叫邮局呢。”工作人员笑着回答,在我几乎可以说是意外的眼神中递给我一包款式简单的信纸和信封。

我站在旁边的小台子上开始写明信片,门外秋高气爽,偶尔有一两个学生经过。

想说的话一张明信片根本写不下,我决定用信纸再写几句,可是这一写完发现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我连忙把信纸折起来放进信封里,就在这时,一瓶胶水一张邮票适时地递了过来,我以为是刚刚那个工作人员,连忙说了声:“谢谢。”

等我弄完回头,发现邮局除了那个工作人员,还有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居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工作人员说:“你写完了可以直接给我,我们这里六点下班,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我一惊,满怀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下班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整理好的信件交给她,并诚恳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我,要谢你就谢霍源吧,是他说这年头难得还有人用纸笔写信写得这么认真忘我,开了金口说服我等你写完再下班。”

我被她说得更加不好意思,而这个叫霍源的人却泰然自若地接过我用完的胶水还给工作人员。等等,霍源。

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一下,脱口而出: “你是药学系的霍源?”

“你认识我?”

“不……不是,是因为……因为你在学校很有名。”

“你也很有名,南江。”霍源说道。没错,他叫我南江,他居然知道我,难道……是因为前段时间的那次绯闻,想到这里,我的脸不由得一红。

霍源见我发愣,笑着说:“我和你开玩笑,蔬菜是你的朋友吗?我听她提起过你。”

“原来是这样。”他这样一说,我无形中松了口气。

“你不想知道她是怎么说起你的吗?”

“她怎么说的?”

“她说你想加入我们戏剧社,找我来说情。”

我断没想到我随口说想加入电影社那次,常蔬颖当真了,竟然还暗中帮我去找人情。她这样做让向来人际关系淡薄的我有点不知怎么应对。

而霍源微微偏着头,似乎在等着我的反应。他个子高了我很多,我抬头只看到他流畅的肩线和弧线优美精致的下巴,我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说:“我可能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懂戏剧。”

“我也不懂。”

“可是你是社长。”

“受邀挂名的。”

“……”

“虽然是挂名社长,但招新大权可是掌握在我手上,如果我邀请你加入我们,你愿意吗?”

“我怕给你们添乱。”

“就差添乱的人。”

“那……好吧。”

02

我拿着剩下的明信片跟着霍源到社团活动室,活动室只有一个值班的女生,霍源想了半天没叫出她的名字来,那女生自己说她叫乔夏夏,霍源指着我跟她介绍说这是社里的新进人员南江,要她找一张报名表给我填。

我根据流程填完报名表之后,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我填写的资料,琥珀色的眼睛落在我身上:“你是摩羯座的?”

我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清明:“一个很冷静也很极端的星座。”

“我不是很懂星座。”我说道。

霍源收回目光,大手一挥,在社长意见栏签上了名字,说:“我们社团每两周有一次例会,这次的例会上,我会把你正式介绍给其他社员。”

“社长。”乔夏夏接过我的报名表去存档的时候,犹豫地喊了他一声。

“怎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几次会议你都没来,副社长开玩笑说,你再不来她要去登寻人启事了。”

“是吗?看来我这个社长当得很不称职,以后的例会我都会来。”霍源爽朗地承诺道。

那女生惊道:“我没听错吧!”

经过这样一折腾,我的心情明朗了不少,只是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学校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我感觉到肚子也有些饿了,而和我一块走出来的霍源适时地问我:“你吃饭了吗?”

我不好意思地摇头。

霍源说:“我也还没有吃,走,一起去吃饭,庆祝你加入戏剧社。”

我忽然想起什么,说:“要不叫上常蔬颖,就是蔬菜,多亏了她我才能顺利加入社团。”

霍源点头,说:“没问题。”

我给常蔬颖打电话,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我说:“我是想谢谢你帮我找霍源说情,请他让我加入戏剧社。”

“谢什么,他又没答应。”常蔬颖说。

“他答应了。”

“什么?你是说霍源答应你进社了,不可能吧,他那个人可不是一个善主。不对啊,南江,我没和你说我去找过他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学校遇到他,他说你请他帮忙。”我看了看霍源,一边说一边想着,如果现在告诉她,她口中的这个非善主就在我身边,她会作何反应。

“看来他想通了,还是决定卖我这个面子。”电话里常蔬颖立刻缓和了语气说,听得出来她还是挺开心的。

我说:“我们准备去吃饭,你来吗?”

“你们,你和谁?”

“和霍源。”

我听到那边一声巨响,常蔬颖似乎震惊得踢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她说了一声“等我一下”,电话挂断了。我认识霍源虽然不到一天,却发现他人非常好,阳光,友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常蔬颖眼里的霍源却是个高冷得如洪水猛兽般难搞的人。

等待常蔬颖的过程中,霍源突然问我:“下午看你在写信,写给男朋友?”

“不,不是。”

“家书?”

“也不是,是一个朋友。”

“南江,今天我已经第二次见你脸红了,你是我在这个学校见过的最腼腆的女生。”

……

03

回去之后,我主动联系南陆,跟她要了一个新手机。

景之行开始经常到公寓来看我,陪我一起看电影,我们从《当幸福来敲门》《勇敢的心》看到《燃情岁月》《海上钢琴师》,再看到《爱在黎明破晓前》《情人》《英国病人》《撒旦探戈》《蓝色果冻海》……很多很多的时候,我都想如果时间停下来该多好,或者像喜欢的电影里的某个镜头,不断重温和回放该多好。

赵滢打着景之行的旗号来找我借了几次电影,前两次还很客气,到后来越来越反客为主,坐在电影院那个景之行经常坐的位子指使我帮她端茶倒水找片,又说窗帘和沙发的颜色不好看,建议换得更梦幻一点。

有一回,我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景之行,结果打开门发现是她。

对于她的不请自来,我心中颇有些无奈。

她看到窗台上的罗密欧,捧起来问:“这是什么?”

我跑过去:“这个不能碰。”

说话间我正想把花盆接过来,不知是我没拿稳,还是她松手太快,就在这个过程中花盆忽然“砰”的一声掉了,瓷质的盆身碰在地板上被摔得四分五裂,泥土溅得满地都是。我傻了。

赵滢连忙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买个新的花盆。”

她不知道这盆多肉对景之行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我不能想象景之行知道它被打碎会怎么样,心里说不郁闷是假的,可是赵滢是学校里的老师,我没有办法指责她,只好客气地说:“不用了,老师,你先回去吧,这边我来收拾一下就好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将泥土里的多肉捧起来,而她似乎想要来帮忙,但双脚挪了几步,略一迟疑又放弃了。

“赵滢老师,”在她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我喊住她说,“麻烦你不要告诉……Professor景罗密欧摔下来的事情。”

赵滢愣了一下,慢慢地点头说“好”。

收拾好后,我把碎片都用黑色的袋子装好找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可这还不够,我必须尽快找个新花盆才行。我开始在网上寻找花盆,这才发现这花盆虽然普通,但并不常见,我一连找了几个购物网站,总算让我找到了颜色和款式一模一样的瓷花盆,那一刻我感动得想流泪。我迅速拍下,并嘱咐店主用顺丰到付给我发货。

还好第二天快递就到了,我换上新的花盆,那几天景之行又来过一次,我知道他向来心细,心里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被他发现什么端倪,好在,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没过几天,南陆抽空来看我,她穿一件带着金丝刺绣的羊毛绒外套,非常时髦,一见到我就说:“小妹,你是不是胖了?”

我头顶飞过一群乌鸦,有时候真怀疑这个衣架子一般身材高挑的女人,是我亲姐吗!

可要说不是亲姐,她马上就丢给我几个纸袋子:“给你带了几套衣服,你看你,都上大学了,怎么还穿这个样子,不嫌土啊。”

“哦。”

“哦什么哦,拿出来试试。”

我随手把其中一个纸袋里的衣服拿出来一看,是件既像吊带,又不像吊带的裙子:“姐,不要给我带这些衣服了……它们并不适合我。”

“别废话,去试给我看。”她把衣服强行塞给我,将我推进房间。

这裙子很复杂,我在房间里穿了半天才穿好。当我走出来的时候,南陆已经熟悉了一遍整个房子,她自己懒懒地陷进沙发里,跷着脚,说:“小妹,你在景这里日子过得比家里还舒服,吃的用的,娱乐项目可一样不少,相比起来,我念大学那会儿太苦了。”说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几乎要挤出眼泪来。

我实在懒得拆穿她,但我太了解她了,其实这个时候,她就等着我回一句:“你别演了,谁不知道你上学那几年有多风光。”

没错,南陆是个演技派,据说当时她能认识姐夫全都因为她精湛的演技。

这一次我就是不回她,她等了半天看向我,我等着她评价,可是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穿成这样?”

“是你让我穿的。”

“我说的是你的穿法错了。”

“……”

“看来你真的是没有一点时尚细胞,不,你连审美都没有。”

我就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的,此刻我只想赶紧把这条不仅勒得我难受还让我被说得一无是处的裙子换掉。

可是我知道,即使她给我带来的这些衣服我一次也不穿,下一次南陆还是不会终止“改造”我的念头。与其说这是出于一个长姐对幼妹的关怀,不如说这是她的乐趣所在。

我很无奈。

不仅如此,她还非常夸张地给我买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司机像搬家一样跟在后面把车厘子、无花果、葡萄、龙眼……各种水果和食品一箱一箱往我公寓搬。

我很无奈。

她抚头做出无奈状:“还不是妈总担心你,跟我念的。你吃不完不是还有景吗?对了,”说到这里,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说,“景说十分钟到,应该来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景之行走进来与迎出去的老友礼貌地拥抱了一下,南陆把带的礼物给了他,说是薄先生从加拿大给他带的冰酒,景之行也不跟她客气,接过来摆在柜台上。

南陆似笑非笑地问道:“景,南江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这句话却听得我心惊肉跳,景之行笑了笑:“没有,她很聪慧,也很优秀。”

明知这是一句恭维,可我还是很受用。

然而,南陆没有给我高兴太久的时间和机会,说:“我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如果她真变优秀了,那都是Professor景的功劳了。”

我连忙打断她说:“姐,你们就别老说我的事了。”

“怎么?这么紧张,怕姐跟Professor景讲你坏话?”她捏着我的脸,说,“好了,今天就饶了你。”

我躲避她这种惯性的亲密动作,跑去用果盘洗了一些水果出来,他们两个坐着聊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饭点。

景之行问:“想吃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火锅推荐吗?”南陆说,“薄先生这人对吃太有讲究了,我跟着他挺长时间没吃火锅了。”

景之行对好友的挑剔是了解的,想了一下,说:“我知道一家不错的主题火锅,你们可以去试试。”

那是一幢两层楼的独立建筑,位于餐饮集中的繁华地段,外观看上去像一些城市的私房菜馆,但比一般的私房菜馆面积大,一眼看上去很高端,店名也很有意思,叫偶尔时尚主题火锅。

我们穿过庭院,走进去,我姐说:“景,这地方你怎么找到的?环境不错啊。”

“偶然发现的。”景之行轻车熟路地带我们找了一个观景位,坐下之后,就跟服务员说:“麻烦先上一个五方锅底。”

说完后他跟我们解释:“五方锅是这家店的特色,包括养生菌汤、咖喱浓汤在内的几个口味,你们可以都尝一尝。”

“你推荐的都不会错的。”南陆说。

过了一会儿,我们点的一些拼盘也上来了,他们送来的食材在搭配上都比较讲究,能看出用心,我第一次发现火锅也能吃得这样精致。

不仅是我,南陆的胃口也不错,可谓宾主尽欢。可是景之行自己吃得不多,他不时用勺子给我们烫肉卷,烫好了就送到我们能夹到的一角。

这个小动作让我想起了之前女生们说的暖男,可他的面容平缓,动作优雅大方,没有一点讨好之意,仿佛做这些是与生俱来的习惯。只是偶然的瞬间隔着青白的热气看他,觉得他那张脸像被打了柔光。

我喜欢其中一个汤的味道,不自觉就多喝了些,以至于中途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俩聊天不知怎么又聊到了我身上,我隐约听到半句,好像说到了我的病。

晚上,南陆离开之后,我收到一条她发来的信息——

你们Professor景对你评价还挺高的。

他说什么了?

他说南江是一个非常有灵气的人,以后会有自己的光芒和骄傲,未必会逊色于你。

我很惊讶,想起他曾对我说“你和你姐一点都不像”。

我姐从小就优秀、漂亮,在大家的夸奖中长大,就连我爸妈也觉得她是不太需要操心的一个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拿自己和她去比较。

所以这个评价对于我来说,太高了,我捧着手机走到窗前,这城市灯火通明,一轮硕大洁白的月亮挂在远处的屋顶上,是一轮满月。

04

我有时觉得,优雅和绅士这些品格是与生俱来的。

作为这所公寓的主人,自从我住进来之后,但凡我在家,景之行几乎每次来都会敲门。我留意到他敲门的习惯,敲三下,不疾不徐,我脑海里能勾勒出他在门外的样子。

他再来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对着一堆葡萄绞尽脑汁,更确切地说,我突发奇想对着网上的教程学着自己酿酒,可是初次尝试不得章法,一听到敲门声就慌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他进来看到厨房一片狼藉的样子。

假装自己不在家好了。

不行,如果他给我打电话或者自己开门进来怎么办?

情急之下我能做的只有飞快拉开橱柜的门,把被我弄得不辨真实面目的器皿和盘子收进柜中,找了块抹布将台面胡乱擦了一遍才去开门,走到半路回头看了看,如果不进厨房的话,应该不会看出什么来了。

我打开门,景之行说:“你在家。”

“不好意思,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我知道大白天的,这个解释没什么说服力,所以努力想做出睡眼惺忪的样子来。

景之行指着我的手说:“你手里拿着的这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自己居然把抹布拿出来:“这个……”

我总不能说,我是抱着这块抹布睡的吧。

“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抹布掉了,那个我……我现在就放回去。”我尴尬得不行,结果当我将抹布放回厨房时,发现这个高大的身影也跟着站到了厨房门口,一双长腿就要迈进来,我下意识地张开双臂,阻止他:“你不能进来……”

我还在想怎么编一个他不能进来的理由,他却不问为什么,而是说:“你在学酿酒?”

“啊,你怎么知道?”

“抹布上面暗红色的液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葡萄汁,你脸上和头发上有面粉粉末,面粉是人们酿酒常用的材料之一。”我心里想,天哪,就凭这两点他就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我居然还跟他撒谎。

而景之行笑了一下:“最重要的是这个。”

说着,他举起一个小便签本,翻开的那一页上用黑色的签字笔写满了字,是我从网上摘抄的葡萄酒的酿制过程。大概是刚刚跑到厨房放抹布时,本子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讪讪地说着,索性回过头去打开柜子的门,把刚刚胡乱摆在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更加不好意思地说,“我虽然不能喝酒,但是看着这些葡萄吃不完所以想用酒的方式把它储存起来,不过,好像失败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

景之行走过来,认真地看着摆在柜面上那盆紫白相间的东西说道:“你这个葡萄还没有沥干,面粉也加得太多了。不过第一次做,难免会生疏。”

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原来你还会酿酒?”

“你先烧一壶开水。”

“用来做什么?”

“杀菌。”

“哦。”

“一会儿你把这些东西都用开水烫一遍。”

“……”

果然,他还是嫌弃我把这些盘子什么的都弄脏了。

我烧好水之后,就见他弯下腰,从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两双一次性手套,分一双给我,另一双自己戴在手上,动作优雅地把那些面粉抓出来一些:“来,我教你……”

炉子上煮着水,厨具闪着银光,他身形高大,讲话时很认真,让人不自觉凝神细听。

我的心底一片柔软。

他一边悉心地教导我要如何操作,一边和我讲葡萄酒的品牌和文化,讲昂贵的拉菲、沉淀的勃艮第、古老的罗曼尼·康帝。在他的指导下我终于慢慢地掌握了酿葡萄酒的方法。

一个星期后当他再来看我时,我就把酿出来的葡萄酒倒给他品尝,其实我之前私下试尝的时候就已经明显地感觉出自己酿出来的酒味道酸涩,不像他酿的那般好喝。

他端起我为他倒的一杯酒,举到我眼前,高脚杯衬得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分外好看,他声音温润,说:“酿出好酒要从选择好的葡萄开始,分辨一杯红酒的好坏要先从观其颜色开始。”

我静静地听着,窗外秋色渐浓。

“白酒变老会加深颜色,相反,红酒变老则会失去色泽,因此好的红酒从外观上看,色调越浅的越好,而且不能有葡萄皮之类的沉淀物。你看你这个颜色就太深。”

我点头如捣蒜,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

景之行轻轻地摇晃了一下酒杯,把酒放到我的鼻子边,酒香扑鼻而来,他说:“接着要闻其香味,人的嗅觉对香气的捕捉比味觉有过之而无不及,好的品尝者能从视觉和嗅觉上鉴定酒的好坏。在闻其香味之前,以及这个过程中都可以轻轻地摇晃酒杯。”

“为什么要摇晃?”

“为了让氧气进入酒内,酒和人一样也需要呼吸。”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呼吸的理论,很喜欢这个理论,说:“难怪我看到电影里的人喝酒的时候都像模像样地摇一下,原来是帮酒做人工呼吸。”

说到后面那四个字时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连忙借着抓了一把自己头发的时间将画面抓到脑后,掩饰地说:“那闻完之后是不是该尝了?”

“没错。”景之行微笑着做出赞赏的表情,玻璃杯壁在反光下像天上星星一般耀眼,我看得呆了呆,而他似乎没有发现我的愣怔,从善如流地说道:“第三步就是品尝,葡萄酒喝入口中十五至二十秒,吞下一两小口,当它的芳香变得更加浓烈时,就可以去体会它的真实味道。”

“……”

“怎么样?会了吗?”

我回过神来:“好像会了一点,又好像不会。”

“当你自己酿出真正好喝的酒来的时候,你慢慢就会了。”景之行把杯子放下来。

“可是如果一直酿不好呢。”

“那就是没用心,或者笨。”他有几分认真又有几分调侃地说。

“……”

之前,我在买花盆的那家店里看到了一些小瓶子,就买了一些,每个瓶子上面都有一个小小的木塞子。我忽然想起用它来装酒最合适不过,几天后我把我酿的酒送给常蔬颖和她们寝室的女孩子品尝,也给赵滢送了一瓶,作为她没有把花盆事件说出去的报答,不过她喝了后给的评价并不高。

我确实挺笨的,跟景之行学酿酒一段时间却也没有酿出他说的那种色泽清浅香味浓郁的好酒。

倒是常蔬颖和我说:“霍源得知了你学酿酒的事,想找你要一瓶去喝。”

难得有人捧场,又刚好还剩了不少酒,在参加完戏剧社的周五例会后的这段时间里,我和霍源开始熟悉起来,于是第二天,我便装了一瓶送到药学系。

然而,我很快发现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当我找到他们班跟一个男生说我找霍源的时候,该男生用一种暧昧而又了然于心的表情打量我,然后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小本子,摊开说:“我们这里有个传统,来找霍源的人都要先登记姓名、科系、电话号码,还有……”

“还有什么?”我傻乎乎地问,边上的其他同学都笑了。

“是有人在找我吗?”

霍源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忽然眉眼含笑:“南江,你怎么来了?”

那个叫我先登记的男生飞快地伏在我耳边说了几个字,我到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他当时说的是“还有三围”,并且说完就弹簧一样飞快地蹦出老远,边蹦边乐呵:“不过现在看来你不需要登记了,你这是要被霍源同学直接录取的节奏呀。”

我觉得这个人还挺快活的,跟霍源说:“欸,他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没想到霍源回答道:“这人有病,你别理他。”

我想起自己的来意,也没再多纠结他的话,说:“听蔬菜说,你想喝葡萄酒,我就给你装一瓶过来了,还一直没有好好感谢你那天在邮局帮我的事。”

霍源接过酒看了看:“你亲手酿的吗?”

我点点头:“不过他们都说不怎么好喝,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丢了也可以的。”

“这么没自信啊,”霍源说,“我会好好喝的。”

虽然霍源说他会好好喝我带给他的酒,但我还是渐渐对酿酒这件事意兴阑珊。过了些日子,对着食谱开始研究起做比萨、意面、寿司,以及烘焙糕点……景之行是尝遍世间美食的人,我实在无法把我做得惨不忍睹的那些东西摆在他面前,倒是有次,他自己过来就跑进厨房拿着我烤得看不出形状的饼干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说:“这里面是蓝莓吗?下次可以加点黑加仑。”

我:“……”

张爱玲有句话说,对中年以后的人来讲,十年八年好像是指缝间的事,可是对年轻人来说,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我到后来回想起来,很多爱好和特长都是在大学这几年培养起来的,我的人生观价值观真正形成也是我读大学这几年,更确切地说就是住在他公寓里的那些时间。

那是我的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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