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楼 第十一章·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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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片比谢允放的烟花还要刺眼的火光从后山冲天而起。

不知是谁大声道:“洗墨江!那是洗墨江!”

马吉利伸手一拦险些冲上去的周翡:“别冒失,小心点!”

他说着,谨慎地提长剑在手,冲其他人一使眼色。

众弟子训练有素地上前,各自散开又能守望相助地在原地搜索片刻,忽然有人叫道:“马总管,你看!”

马吉利带人过去一看,只见第一道岗哨的铁门看似合着,却没关严,一排岗哨弟子的尸体整整齐齐地排在门后,全是干净利落的一剑封喉。伤口除了致命,几乎称得上平平无奇,根本看不出是哪家的剑法。

马吉利面沉似水地上前一步,伸手在死人身上探了探,压低声音道:“没有反抗,没有其他伤,尸体还是热的。”

要是放在过去,周翡肯定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可是下山大半年归来后,她却能在眨眼间便明白马吉利的言外之意——杀人者很可能是四十八寨中自己人,而且没有走远。

这会是……四十八寨的第二次内乱吗?

李妍被夜风中的寒露一激,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后背冒出一层鸡皮疙瘩,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正踩在一根树杈上,“咔嚓”一声。

马吉利被这动静惊动,提剑的手微微一颤,转头看了李妍一眼。

李妍用力抽了口气,颤声道:“对……对不住……”

马吉利看着李妍叹了口气,神色一缓,继而似乎犹豫了一下,他转头对周翡道:“我错了,不该把她们带来。阿翡,我给你几个人,你带着客人和你妹妹尽快躲远一点,你能……”

他话还没说完,李妍突然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蹿起来跑到了他身边。

在场的人除了吴楚楚,耳音都不弱,全都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

众人顿时戒备起来,马吉利回身把李妍护在身后。就在这时,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地现了形,出声道:“来者何……何人?竟敢擅闯四十八寨……嗯?马总管,您不是去金陵了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此言一出,李妍大松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胸口。众人虽说都未放下戒备,却也稍微放松下来,唯有马吉利后背依然紧绷,手中紧扣着剑。

周翡眯起眼望着这眼生的巡夜弟子,轻声问道:“这是哪一派门下的?”

旁边人尚未来得及答话,那人已经跑到了眼前,冲马吉利深施一礼,自报家门道:“晚辈鸣风三代弟子……”

鸣风……鸣风楼?

一瞬间,周翡无端想起衡山密道中殷沛口中的那个故事。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联系,本能地提起了望春山。而与此同时,她眼角有银光一闪,周翡一把推开旁边的人,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风”字诀已经卷了出去。

望春山的刀背撞上了什么东西,周翡散落耳鬓的一缕长发无端而折,熟悉的触感让周翡一瞬间知道了这是什么——牵机线!

马吉利大惊道:“阿翡不可莽……”

“撞”字尚未出口,便见周翡突然将手中长刀往下一压,“风”几乎毫无转折地过渡到了“山”上。“嗡”一声——此处的牵机线毕竟不是洗墨江中与巨石阵相勾连的那种,被她一刀压弯了。

谢允突然从怀中弹出一颗与他在衡山上引燃的那个如出一辙的烟花。

烟花倏地蹿上天,炸醒了四十八寨上空静谧的月色。几个隐藏在两侧树梢上、几乎与草木融为一体的人影也顿时无所遁形。原来他们是用一个人吸引注意力,真正的刺客早已经埋伏好了——怪不得几个岗哨死得无声无息。

周翡手中的望春山隐隐胜了削金断玉的牵机线一筹,硬是将牵机线压变形了。而后她轻叱一声,两个“牵线”的人先后从树上滚落。她一招得手,望春山在牵机线上重重滑过,竟悍然无畏地闯进了几个鸣风杀手的牵机阵中,手中长刀再次变招,这回是“斩”!

尚未成形的牵机网难当其锐,登时碎在了她的刀下。牵机线四散崩裂,竟将牵线人也绑了进来。李妍一把捂住眼睛,却还是来不及了,近距离地看见两颗脑袋飞了起来。而周翡手中破雪刀余威未衰,直接抵在了那跑来吸引注意力的鸣风弟子喉咙上。

马吉利身后,所有人都被这兔起鹘落的三刀惊呆了。

周翡在外面的时候,也不知怎么运气那么差,每天辗转于各大高手之间好不狼狈,根本无暇得知她的破雪刀一日千里的进度。这会儿她也看不见身后众人惊骇的表情,刀尖卡在那刺客喉咙上,冷冷地说道:“你受谁指使?”

那鸣风的刺客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啊”了一声,叹道:“居然是破雪刀,命也。”

随即他目光从周翡脸上转开,不知对着她身后哪一处虚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竟然毫无预兆地往前一撞——周翡再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那刺客就这么面带笑容地撞死在了她的刀口上!

周翡轻轻一哆嗦,就在这时,一片比谢允放的烟花还要刺眼的火光从后山冲天而起。

不知是谁大声道:“洗墨江!那是洗墨江!”

正当夜浓欲滴时,出门在外的李瑾容却仍然没有休息。她心里想着事,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描写旧都的游记。

李瑾容从十八九岁开始,就有了失眠的毛病,这些年,也曾经试着调理过几次,都不见效。好在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实在睡不着,大不了打坐调息到天亮,第二天也不耽误正事。此时,李瑾容已经带人离开了蜀地,一路上不可避免地对新晋风云人物周翡的“丰功伟绩”有所耳闻。然而李大当家并不像周翡想象的那么火冒三丈,反而有些忧虑。

李瑾容听了好几个版本的传说,第一反应不是奇怪周翡那现学现卖的破雪刀是怎么把人糊弄住的,而是周翡到底因为什么才没在王老夫人身边的。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周翡不是李妍,从小喜静,她干不出无缘无故自己乱跑的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脱离长辈的视线?

尤其华容城中那一段故事,各种版本的传说一段比一段吹得天花乱坠——在这里头,周翡怎么从贪狼、禄存那两尊杀神的眼皮底下顺利逃出去的,并不重要。反正按照后续的故事来看,她逃得十分成功,没缺胳膊也没短腿。但让李瑾容想不通的是,中原武林究竟还有什么人,值得沈天枢与仇天玑两个人合力围捕?

虽然叛将家眷少不了被北朝缉捕,但那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儿寡母而已,随便几个小兵杀他们也是易如反掌,用得着出动两个北斗……甚至贪狼星亲至吗?

李瑾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遗漏了什么,可她思前想后,发现整件事都笼着一层不祥的浓雾,而她始终抓不到那个头绪。

她将半天没翻一页的游记放在一边,用力掐了掐眉心……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外面叫道:“大当家!”

李瑾容瞬间将自己疲惫又茫然的表情收敛得一丝不剩,微一侧头,扬声道:“进来。”

她尚未歇下,客房的门便也没闩,从外面一推就开。李瑾容话音未落,替她打点杂事的那位女弟子便一脸匆忙地闯了进来——李瑾容脾气臭不是一天两天了,能跟在她身边的弟子必定是十分机灵又有分寸,鲜有这么冒失的。

李瑾容扬起眉,做出一个有些不耐烦的询问神色。

那弟子道:“您快看看是谁来了!”

只见一个人快步从她身后走出来,叫道:“姑姑!”

这回,李瑾容狠狠地吃了一惊:“……晟儿?”

即使是个子长得格外晚的男孩,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看起来也基本不会再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可是李晟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李瑾容一时险些没认出来。

他整个人瘦了两圈,个头便无端显得高出了一截。在家里,李晟虽然称不上骄纵,却多少有点公子哥脾气,衣服头发必然一丝不乱,往哪儿一站都是风度翩翩,恨不能将“李家大少爷”五个字顶在脑门上。可是此时站在李瑾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却比要饭花子强不到哪儿去。他脸瘦得只剩下一层皮,捉襟见肘地绷在颧骨上,脸颊上还有一块黑,也不知是蹭的灰还是什么伤口结痂后留下的痕迹,嘴唇裂了几道口子,隐隐能看见其中开绽的血肉,唯有眼神坚定了不少,甚至敢跟李瑾容对视了,两把短剑丢了一把半——统共就剩下一把没有鞘的光杆铁片,用草绳缠了几圈。

“给他倒杯水来,”李瑾容匆忙吩咐了一声,又连声问他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为什么弄成这样?阿翡呢?”

李晟渴得狠了,连声“多谢”都没顾上说,端起杯子便往自己嗓子眼里泼了下去,不知怎么扯到了嘴唇上的裂口,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却并没有声张。李晟飞快喝完,将一滴不剩的空杯子放在一边,说道:“阿翡没跟我一起——此事说来话长了,姑姑,我长话短说,有一位名叫‘冲云子’的前辈托我带一句话给您。”

李瑾容:“……什么?”

这个名字叫她不得不震惊,因为那封带着水波纹又语焉不详的信上,落款正是“冲云子”——隐居的齐门掌门人,也是老寨主数十年的故交。

“他说这句话说给您听,是以防万一,要是您听不懂,那是最好。”李晟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好像至今不能理解老道士是什么意思,“那句话是‘年月不能倒流,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既然已经盖棺论定,再挖坟掘墓将它翻出来的,必然不怀好意。大当家,无论别人跟你说什么,都不要信,切记,不要追究’——师姐,劳驾再给我一杯水。”

李晟一口气说到这里,嗓子都劈了,他用力咳了两下,几乎尝出一点血腥味来。

李瑾容不动声色地抽了一口气,表情平静,心里却几乎炸开了锅。

齐门的冲云子道长跟四十八寨早已经断了联系,居然在数月间前后给她传来两封信。一封写在纸上,托周以棠转交,另一封却是她从小带大的亲侄子口述的,而两封信的内容居然自相矛盾、截然相反!

倘若不是齐门那老道士失心疯了,这两封信里必有一封有问题。

李晟没理会她的沉吟不语,又飞快地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姑姑,去时路上,邓甄师兄曾经跟我细细讲过寨中沿途暗桩所在。当时北斗在南北交界活动猖獗,我不得已避其锋芒,绕路到南朝界内,在衡阳落脚。因为怕误事,我当时本想写一封信,通过衡阳暗桩传给您,不料衡阳暗桩生了异心。我不知道是哪一方势力、谁的人策反的,当时来不及深究,险些被他们扣住,好不容易逃出来,一路被人追杀到这里——而且不是普通的追杀。您想,我就一个人,无拖无累,按理说隐于市还是隐于野都容易,本不该这样狼狈,因此我怀疑他们出动的是真正的刺客。姑姑,衡阳暗桩里有没有鸣风的人?”

四十八寨分布在各地的暗桩,都是各门派分别派驻的,众人不分彼此,因此暗桩的人手都是混着来的。

但李瑾容知道,鸣风是特立独行的——这是寨中的老规矩了。

李瑾容不是不想改,可一来鸣风的人在外面都很孤僻,二来……尽管听起来是十二分的莫名其妙,但这是老寨主李徵亲自定的规矩。

而四十八寨来往的重要信件中,如果用上了暗语,为防被人截留破解,来往的信件通常不走一条线。

比如自蜀中往金陵方向有两条线路,一条出蜀后落脚邵阳暗桩,另一条恰好是衡阳线路!冲云子那封托周以棠转交的来信恰好走了衡阳线,那么李瑾容写信给周以棠的时候,则会避开衡阳,改道邵阳,周以棠如果给她回信,那封她一直没收到的信则会再一次卡在衡阳暗桩里。

如果真是衡阳暗桩出了问题,那……

李瑾容猛地站了起来,她难得离开一回四十八寨,此番出门要重整暗桩,各派的精英人物都带了不少……她在房中缓缓踱了几步,抬起头对一直在旁边目瞪口呆的女弟子吩咐道:“去把人都叫起来,咱们立刻折返!”

那弟子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李瑾容对轻轻吁了口气的李晟说道:“你跟我来,把路上的事仔细告诉我。”

“姑姑,”李晟微微有些赧然地说道,“有吃的吗?那个……干粮就行,我可以拿着,边吃边说。”

久旱逢甘霖,久饿逢干粮。李晟真是饿得狠了,感觉自己张嘴就能吞下一头牛,即使被热气腾腾的包子馅烫了一下舌头,他也依然英勇地“磨牙霍霍”,绝不退缩。一个包子下肚,就好像小石子坠入深渊,肚子里连声响动都欠奉,李晟一连吃了五个巴掌大的包子,依然没饱,但感觉自己心里有了点底气,好歹不会被一阵大风掀飞了。他便不再狼吞虎咽,消瘦的脸上展开一言难尽的心事重重。

李瑾容还在等着他回话,李晟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本能地找了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对李瑾容道:“您知道霍老堡主去世的事吗?”

李瑾容当然听说了,霍连涛扛着一大堆大义凛然的旗子,插在脑袋顶上的那面就是“害死老堡主之仇不共戴天”。眼下,他正在南朝四方游说,几乎恨不能将“报仇雪恨”四个字刻成一块大匾,招揽一批人手,直接供其造反。

李瑾容点点头:“贪狼与武曲在岳阳联手火烧霍家堡,这事我知道。”

“霍家堡不是贪狼和武曲烧的,”李晟低声道,他微微抬起一点头,被夜色压住的地平线远在天边,此时只能看见一点更深、更沉的影子。半晌,在李瑾容已经开始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才接着说道,“霍连涛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将霍老爷子留下,火是他们自家人放的,我……我亲眼看见的。”

李瑾容震惊道:“你当时在霍家堡?”

霍老爷子与李徵交情甚笃,但霍连涛就比较不讨人喜欢了。霍老爷子早就不管霍家堡的事了,对外一直称病,当年的朋友便也渐渐都不再往霍家堡走动了。

李晟的喉咙微微动了一下,随后,他三言两语先将自己一路想方设法脱离王老夫人的缘由和经过说了。

李瑾容一时失语,这些年来,她心里装的人和事都太多,四十八寨分去一大部分,周以棠分去一小部分,留给自家晚辈的,自然只剩下“严加管教”一条干巴巴的准绳——对周翡当然更严苛一点。

她竟然一直不知道李晟心里是这么想的。

而这本该是最幽微、最不可为人道的少年心事,此时李晟说来,却是平平淡淡,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咱们寨中的暗桩位置,到什么地方怎么走,我都自以为弄清楚了,”李晟说道,“不料刚走就碰上了马贼,中了暗算。”

李瑾容回过神来,听到这儿,不由得有些疑惑——李晟这些年也算用功了,什么马贼能轻易劫走他的马?

“是朱雀主木小乔的人,”李晟解释道,听李瑾容微微抽了口气,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少年人特有的笑容,好像得意于自己吓唬人成功了,不过那一点笑容稍纵即逝。李晟很快沉下了脸色,接着说道,“木小乔脱离活人死人山之后,就成了霍连涛的打手,替他敛财抢马。我当时被他们打晕丢在一边,没等他们回来灭口,就碰上正好路过的冲云子前辈。”

李瑾容道:“齐门不问世事已久,冲云子掌门为什么在岳阳?”

“齐门的位置早就暴露了,”李晟道,“冲云子前辈一直跟忠武将军有联系。吴将军身边有曹仲昆的眼线,他们害死吴将军之后,顺藤摸瓜地查出了齐门的位置,只是齐门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阵法,他们一时破不开。冲云子前辈率众弟子趁机脱逃,通过密道避走蚀阴山,不料遭人出卖,只好临时换下道袍,装作普通的贩夫走卒,化整为零,这才脱困。”

一群隐居深山、几乎与世无争的道士,到头来保不住道观就算了,居然连长袍拂尘都保不住。李瑾容本想唏嘘,可心里忽然隐隐一动,升起一腔酸苦的兔死狐悲来——齐门是这样,现如今的四十八寨难道不是异曲同工?

“我不知道冲云子前辈为什么只身前来岳阳,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李晟接着说道,“我执意不肯回去,死皮赖脸要跟着他一起走……他便带我一起去了霍家堡。我们偷偷潜入的时候,霍连涛已经不知从哪儿收到消息跑了,偌大一个霍家堡成了个空壳。我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霍老堡主,可是他已经……”

李瑾容看了他一眼,无声地追问。

“傻了。”李晟叹了口气,“什么都不记得了,话也说不清,一日三餐都要人送到面前,一勺一勺喂下去,就这样还是满处撒,家人便在他脖子上围了一个……”

李晟摇摇头,没忍心仔细描述:“可是冲云子道长不知为什么,总怀疑他是装的,我只好陪他在霍家堡潜伏了好几天。”

“正好看见霍家堡大火?”

李晟点点头:“姑姑一定奇怪,我和冲云子前辈都在,既然看见了,为什么没把老堡主救出来。着火的时候,老堡主正在院子里浇花,他浇一会儿就发一会儿呆,那几天一直是这样,有时候就傻得很彻底,有时候就恍恍惚惚的,有时候水壶都空了,他还倒拎着壶呆呆地站在那儿。当时我听见前院传来骚动,有人大喊走水,整个霍家堡一片混乱,本想把他扛出来,冲云子前辈却按住了我,我看见……霍老堡主突然笑了。

“他这一笑,忽然就不痴也不傻了,一边笑一边摇头,然后抬起头看着我们藏身的方向。冲云子前辈就现了身,两个人一个在院里,一个在院外,这时屋子已经被烧着了,浓烟铺天盖地地涌过来了。我心里着急,不知道他们俩在那儿大眼瞪小眼的是在相看什么……然后霍老堡主对冲云子前辈遥遥一抱拳,渐渐不笑了,又摇了摇头。然后有个仆从大呼小叫地冲进来,想将他拉出院子,老堡主却大笑三声,抬一掌便将那人轻飘飘地甩出了小院,随手折了一枝新开的花,头也不回地缓缓走进那着火的屋子里,竟关紧了门窗……”

四十八寨最精锐的人马匆匆而行,马蹄声近乎是整肃的,李晟最后几句话几乎淹没在马蹄声里,轻得像一声叹息。

李瑾容的神色却越绷越紧。

她早些年听说过霍老堡主傻了的传说,倒也没太往心里去。人老痴傻的不少,霍老爷子比李徵还大不少,年事已高,老糊涂了倒也不稀奇。可她听李晟这么三言两语的描述,却起了个可怕的推断——霍老堡主到底是自己傻的,还是有人害他?

李晟口中的“恍恍惚惚”是不是他正在恢复神志?

如果是这样,罪魁祸首是谁简直昭然若揭。

“冲云子前辈不让我去救他,一直含着眼泪在旁边看着,直到大火吞下了整个小院,马上要扫过来了,我们才避开搜捕的北斗爪牙离开。冲云子前辈知道我的师承,从岳阳离开后,他便没有继续走,反而找了个农家小院住了下来,还问我想不想学他们的奇门遁甲之术。我跟他学了两个多月,然后另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找来了,那个人道号冲霄子,彬彬有礼,对冲云子前辈也十分恭敬,以掌门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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