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守岁

原本去长得白净的小胖墩, 穿上了除夕限定的红色棉袄，更是像个散财童子下凡，很是喜庆。加上他此时此刻一脸求夸的灵动表情, 更是增添了几分神韵。

赵静婉被他逗乐, 笑着说道：“晨晨穿上这身棉袄自是好看, 好看得不得了。”

“那爹爹觉着呢？”小胖墩听完娘的夸赞后，满意地又去问赵晋升。

赵晋升原本正打算提着木桶继续去打热水, 给赵静婉洗澡, 此时被小胖墩叫住。他也就停下，认真打量小胖墩全身上下, 然后点头道：“晨晨这身棉袄很是不错，肯定是村里头一个。”

他的这一番作态很是得小胖墩的心意，听了爹娘的夸赞, 再加上自身的喜欢，小胖墩只觉着穿上这身衣裳的自己格外好看。

他迫不及待让小伙伴瞧见自己这身新装扮, 便翻脸不认人催促赵晋升道：“爹，你快去打水给娘洗澡, 等你们都洗完, 咱就马上过去奶家。”

赵晋升无奈摇摇头，走去厨房装热水。赵静婉则进屋去准备待会要穿的棉袄, 都是早先做好的，特意留到今日穿。

一家子很快轮流洗完澡, 穿上新棉袄。三人互相看了看, 都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欣喜。

收拾好一切后, 尽管天色还早，赵静婉一家还是出发走去赵家了。这年夜饭本来就是得趁早吃，再说去赵家也得早些, 万不可等赵母煮好饭才到。

可他们想着早些，赵母她们也想着早些。等到赵晋升领着赵静婉和小胖墩走进屋，就见自家老爹正在做在大厅里，大哥也在，大房两个小孩子也在。

“爹，大哥。”

“爷爷，大伯。”

赵老爹连连点头，往日沉默的他难得露出了笑容招呼道：“哎，快过来坐。”

赵晋升顺势坐下，赵静婉则在打过招呼后直接走去厨房，想着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胖墩则直接冲向壮壮和妞妞，上来就问：“你们觉着我的棉袄好看不？”

“哇，好好看。”壮壮妞妞两个孩子实诚，听到小胖墩的问话，称赞道。壮壮则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同样骄傲道：“我和妞妞也有新棉袄，都好看。”

小胖墩闻言瞧了瞧他们俩身上穿的衣裳，纠结了好一会，还是夸赞道：“你们的棉袄也好看。”娘说过，不能说别人的东西不好看，所以他觉着壮壮妞妞身上的衣裳一般，也还是说好看。

赵晋升坐在大厅下首的椅子上，和赵老爹他们说着话，自然也听到了三个小孩子的对话。平心而论，小胖墩穿着的棉袄是赵静婉特意做的，布料好，里头的棉花也是好的，就连棉袄上的图案也很是别致。

至于壮壮妞妞身上穿着的棉袄也不差，只不过比起小胖墩的来还是差上些许。小胖墩能够去夸赞壮壮妞妞的棉袄，倒是出乎赵晋升的意料。

那头赵静婉走进厨房，就见赵母正站在厨房里挥洒锅铲，炉火正旺，陈秀梅则在一旁打下手。

“娘，大嫂，我过来了。”赵静婉出声打招呼，一边挽起衣袖要帮忙。

“哎。”赵母应道，她回头见赵静婉这一副要上手帮忙的架势，连忙出声阻止道，“老三媳妇你不用上手，我这都最后一个菜了。”

见那锅里的菜也即将炒好，赵静婉干脆去帮忙拿碗，陈秀梅则负责端菜出去。

赵老爹见可以准备吃饭了，连忙起身进屋，赵晋升还以为他要去拿些什么，就听见大哥赵晋元笑着说道：“爹这是为了庆祝今晚除夕，特意去打了一斤酒回来，说是要今晚喝。”

那瞧这架势，该是进屋拿酒去了。赵晋升悟了，他点点头，就见赵老爹捧着一坛子酒出来，很是豪气道：“今日难得全家凑齐，咱爷几个一起喝点酒，不碍事。”

此时赵家二房一家三口才缓缓到来，赵母见到他们这么晚才到，有点气愤，可到底是顾忌着今儿除夕没有发脾气，只是冷声道：“过来了，坐好等吃饭吧。”

赵晋仲面色尴尬，倒是李荷花浑不在意地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她比赵老爹还先落座，赵老爹看了叹口气，他坐上主位招呼道：“都过来坐吧。”

桌面上的饭菜摆好，所有人全都按照往日里的座位坐好，赵母今日也没有再去刻意地分饭，直接道：“今晚大家吃饱喝足，白米饭煮了一大锅，尽管吃，放开吃。”

这可以说一年到头最是大方的一次了，所有人面前都摆着满满当当的一碗饭，赵老爹又让赵母去拿了四个杯子过来，一人倒上一杯酒给他们三兄弟。

今晚吃饭与以往不同，往日里只要赵母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吃，今晚却是要等赵老爹这一家之主发表感言后才能吃。

平日里沉默的赵老爹猛地喝上几口酒，站起身慨叹道：“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我很高兴，老三家越过越好，老二也回到村里来做农活，这小家还是得顾好的。”

“我和你娘老了，最大的希望就是见到你们小两口和睦，子孙平平安安就满足了，其他的都是多的，咱不强求。咱今晚好好吃饭，明儿就是新的一年了。”

他说完话，所有人这才开始吃饭。饭桌上有早上刚祭祀完的红印馒头，有炸豆腐，有猪肉炒蘑菇、也有青椒炒肉片，还有青菜。

这菜色里头的肉更是难得的多，一眼望过去都是肉片，像是数不尽。赵母也是难得大方了一回，这年夜饭就得如此丰盛。

碗中的饭都是陈秀梅装的，很是满当，赵静婉也都吃着，时不时夹上点肉片或是青菜给小胖墩，生怕他够不到。

比起现代的吃年夜饭时边吃边聊话家常，看着春晚盼明年，挨个在那畅想明年要实现什么目标，赵家的年夜饭则显得寡淡许多。

一个个都只是沉默地吃着饭，只偶尔赵老爹和几个儿子碰杯发出声响。小孩子忙着吃肉，陈秀梅和李荷花也不例外。

但是这其中的暗潮汹涌还是存在的，陈秀梅是知道三房早先拿给赵母五斤猪肉，那就是相当于给大房的，所以她对于三房今晚空手过来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很是欢迎。

可这二房却是完完全全空手过来的，陈秀梅嘴上不说，不高兴是直接摆在脸上的。任谁都瞧得出来，她这面向其他人尚且还有些笑意，望向李荷花却是板着张脸。

在这大好日子谁都没有主动提这可能让氛围凝滞的话，年夜饭顺利结束。吃过饭后，赵母让他们各自回家守岁，那些碗筷不用他们管，她会解决。

赵晋升这才带着赵静婉和小胖墩离开，和赵家二老约好明天见。这大年初一首先去给爹娘拜年也是首要的。

回到家后，小胖墩躲回他那暖洋洋的被窝，身上的棉袄也不舍得换下来。赵晋升去将屋里的炕热上，赵静婉则去厨房准备了些糕点装盘过来。

往日里小胖墩若是见到这些糕点必定是第一时间扑上来的，此时却是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嘴巴则一张一合地说道：“娘，晨晨才刚吃完，肚子鼓胀的，吃不下糕点了。”

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叹气摇头，语气神态中不无可惜。

“你这孩子，娘又没有让你现在吃。”赵静婉被他逗乐，笑着道，“咱今晚要守岁，很晚才能睡，这糕点是准备给饿了的人吃的。”

小胖墩一听，既心动又纠结，能有吃糕点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可是要晚睡他又不愿意。小家伙知道守岁就是要过了子时才能睡。

可这子时是什么时候，在他的认知里就是，要比平常晚睡好久好久。“行吧，晨晨也要守岁。”

守岁其实守的也是一种情怀，一家子围炉夜话，增进感情。因着吃饭前他们三个就全都洗好澡了，所以回到家后只是草草地准备些东西，就围着一起说话。

小胖墩其实很享受这种爹娘环绕在身旁聊天的感觉。他最为骄傲的事情自然要拿出来说上几遍：“爹娘，晨晨发现壮壮和妞妞会的字好少，晨晨还会背古诗，他们不会。”

小孩子也爱攀比，虽然平日里一齐玩，小胖墩也会计较这些的。

“那晨晨有没有想过和壮壮妞妞玩的时候，也教下他们怎么写字啊？”赵静婉笑着问道。

赵晋升则是瞧着小胖墩，仔细倾听着。

小胖墩被这么一问，更是笑出声来，高昂着小脸道：“那自然是有的，晨晨每次都会教他们拿着木枝在沙土上写字。”

又是很挫败道，“可是他们总是会忘记，晨晨很生气。明明娘教晨晨的时候，晨晨就记住了，为什么壮壮妞妞他们记不住？”

“晨晨你仔细想想，娘每次教完你之后，是不是让你练了很多遍？先是拿着木枝在沙土里练习，再隔三差五地拿纸笔练习。”赵静婉解释引导道。

不可否认小胖墩确实有一定的聪明劲在的，他脑袋瓜子比较灵活，记东西也快。可若不是赵静婉让他隔三差五地练字，恐怕再过一段时间也会忘记。

她想让小胖墩明白，他没有比同龄人聪明一大截，所有一切都是努力得来的。

小胖墩听了蓦然想通，连忙鼓掌道：“原来是这样，晨晨就说嘛，那我回头让他们也多练字。”

这些玩伴之间的事情，赵晋升他们俩都不会多加干涉。

后来不知道是聊到哪里，赵晋升见小胖墩对这学习说得头头是道，突然问道：“小婉，晨晨可愿意开年后去学堂念书？”

本来按照他和赵静婉的打算，是想着等小胖墩大些再送他去念书的。可如今小胖墩在家学的字不少，启蒙也还算是成功，每日在家里也是闲着，还不如提前送去学堂。

赵静婉没有立即发表自己看法，而是笑着问小胖墩：“晨晨呢？你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去了学堂就很少时间去找壮壮妞妞玩了？”小胖墩嘟着嘴巴，第一时间问的是这个问题。

“是这样，晨晨会少很多时间去和壮壮妞妞玩。”赵晋升点头道，“但是晨晨你去学堂，不仅可以学到些新知识，还可以认识很多新的小伙伴。”

“新伙伴也和晨晨一样大吗？”小胖墩听了爹爹的话，眼前一亮，又是问道。

赵静婉回答着：“他们可能会比晨晨同岁，也有可能大上一两岁，但是你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一起玩。”毕竟县城里的孩子都是六七岁才去学堂的。

说到最后小胖墩心动，他点头答应：“好，那晨晨愿意。”

而后又聊了许多话题，小胖墩刚开始还能神采奕奕听着，还很热烈地问问题，到最后直接就耷拉着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慢慢闭上，而后又睁开。

赵静婉干脆揽住他，让他挨着自己的肩膀入睡。她和赵晋升的交谈也刻意控制了声音，尽量不吵醒小胖墩。

离子时的到来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窗外大雪飘零，纵是夜色朦胧，也不禁染上了一抹白。屋内暖炕持续热着，温馨的氛围萦绕在赵晋升他们俩身旁。

他起身帮忙扶住小胖墩，赵静婉则帮他脱去身上一直舍不得脱下的棉袄，赵晋升把熟睡的小胖墩放平躺在床榻上，帮他盖上独属于他的棉被。

“晨晨晚安。”赵晋升伸出宽厚的手掌摸摸小胖墩的后脑勺，柔软的黑发直击内心，他轻声道。

两人各自吃了块糕点垫垫肚子，又继续聊天。

“晋升，你怎么突然决定让晨晨明年去学堂啊？”赵静婉好奇问道，方才当着小胖墩的面她没有说，此时却是忍不住问道。

赵晋升轻声解释道。

因着怕吵到小胖墩美梦，两人挨得极近，肩膀几乎碰撞在一起，双手则各自放在自己膝上，赵晋升解释着。

很快随着祠堂钟声响起，似乎有什么逝去，纵是伸手也抓不住，又有新的希望到来。

赵晋升突然握住赵静婉的手，灼烫的热意从指尖交握处传来，赵静婉只觉着脸发烫。

原先只是交握在一起的手，一粗犷一纤细，变成十指相扣。赵静婉只听见赵晋升那清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温柔到极致：“小婉，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