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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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司阳为了“养友之死”这幕戏, 准备了近一个月,这幕戏有一大段养友临死前痛斥当朝贪官的台词, 又是同期声, 极考验演员的台词功底。
近一个月的时间,郁司阳除了拍戏和为《剧毒美味》进行宣传, 有空就会去著名的配音表演艺术家欧阳溯老师那里学习。
欧阳溯老师早已退了休,也不再教学生,每天的日子清闲得很,就是带带孙子养养狗,和一群老太太们一起跳广场舞,还兴致勃勃的要去参加全市广场舞大赛。
老爷子脾气古怪得很,自打退休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教学生,谁来说都没用,来得频繁了,还会把人狗血淋头的骂一顿赶走。
郁司阳担心“养友之死”演不好,着急上火得不行,薛承修看得心疼,派人去请欧阳溯老师却铩羽好几次,便亲自上门去请老爷子出山,也不知他答应了什么条件,老爷子居然愿意来指导郁司阳。
卫小凤知道后都惊呆了, 当初湛亨上门数次都没请来欧阳老爷子。
但看郁司阳每天早出晚归, 累得回来倒头就睡, 薛承修更是心疼不已,让王姨变着法的炖补汤炖药膳给他吃。
自家孩子是个极其认真努力的人,连危险的打戏都要自己亲自上,这类文戏更是不会推诿。
拍《奸臣》的这两个月时间,都不知道受了多少伤,身上的淤紫从来没断过,这里消了,那里有磕紫了。
本来就瘦的孩子,脸上的婴儿肥都快瘦没了。
但越了解这个孩子便越明白他性格之中的可贵之处,他或许不圆滑不八面玲珑不会来事儿,但就光认真这一点,就甩圈内许多人十万八千里。
就是明白这一点,薛承修从不阻止郁司阳去做他想做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只在他需要的时候帮扶着走过坎坷。
学习了近一个月,这两天就是验收学习效果的时候,欧阳老爷子特意来了片场,看郁司阳的现场表演。
好些个龙套演员围在外围,小声的八卦。
“那个老头是谁?刘导对他这么客气?”
“不知道,好像是郁司阳请来的。”
“郁司阳?请来干嘛的?”
“谁知道呢,就他事儿多。”
“行了吧,少在这儿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他郁司阳不就有张脸,还能有什么,你在这里捧他的臭脚,他又听不到,你当面去捧啊。”
“人家还就有张好脸,你要是也有这么张脸,就不用在这里和我们一起跑龙套,早就是影帝了。”
“你……”
“行了行了,别吵了,要开拍了,别说话,省得被刘导骂。”
场记已经准备要打板,龙套们纷纷噤声,仔细观看场内的拍摄。
大殿上,司马伦手握笏板跪在正中,朗声道:“朝中奸佞不除,即使击退北戎,百姓亦不得安宁。臣,恳请陛下,诛杀养友。”
大臣们全部附议,跪下来,齐声道:“恳请陛下,诛杀养友。”
养友伺候在皇帝御座一侧,冷漠的看着大殿上要杀他而后快的文武大臣们,眼中嘲讽之色显而易见。
司马伦抬头,目光灼灼与养友对视,再次说道:“恳请陛下,诛杀养友。”
唯一没有跪下的齐王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抹哂笑,等着看皇帝的笑话。
他这皇帝做得好生窝囊,先是太后,后是权臣,偌大的江山,竟是半点不由他自己做主,即使齐王*宫弑君,他也只能佯装大度,既往不咎。
他这一生唯一随心所欲的一件事,就是把京城第一美人接进宫来做了他的贵妃,狠狠的打了齐王的脸面。
现在这些人竟还要他将唯一忠心于他的人诛杀。
皇帝睚眦欲裂,双拳在膝上紧紧握住衣袍。
朝中奸佞……朝中奸佞……
真正的奸佞是谁?
是齐王,是丞相,是大殿里这些目无君上的乱臣贼子。
“陛下,”齐王慢条斯理地说:“朝中奸佞横行,陷害忠良之士,死在养友手中的大臣不知凡几,陛下难道不应该给群臣一个交代么。”
皇帝慢慢把视线转到齐王身上,双目赤红,几欲噬人。
本朝最大的奸臣,竟说别人是奸佞,真是天大的笑话。
齐王漫不经心的拱了拱手,“恳请陛下,诛杀养友。”
“恳请陛下,诛杀养友。”群臣再次齐声附议。
皇帝望着跪满文武大臣的大殿,觉得这里其实很空旷,只他一人。这天下唯一一个忠心于他的人,就要死在他手里,他这皇帝当得真是窝囊。
“养伴伴。”
皇帝沙哑浑浊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养友却听到了。
他缓缓走到丹墀之上,无言的跪下,脸上冷漠的表情已经不在,绝望的仰视他效忠的君王。
“养友,你可知罪?”皇帝握拳更紧,掌心渐渐沁出鲜血。
“我不知!”养友猛地站起身,脸上是同归于尽的疯狂,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没有自称“奴婢”,他知道他要死了,但他要死得像个爷们儿,他不是“奴婢”,是堂堂正正忠心君王的男人。
养友转过身,站在丹墀上,站得笔直,俯视底下跪地的群臣。
“天庆十年,郧阳大雪,至十二月戊辰夜,雷电大作,明日复震,后五日雪止,平地三尺余,朝廷拨百万石粮救济,下旨庆阳诸府县开预备仓。可实际呢?预备仓里无半粒粮,郧阳冻饿死者无算,百姓易子而食。那些粮食都去了哪儿,你饶丞相想必最明白。你时任户部尚书,整个户部上下沆瀣一气,把当年的税粮统统收入自己的府库,预备仓又如何有粮?”
那年若不是家里实在熬不下去,他也不会进宫,从此断子绝孙。
“天庆十五年,朝廷拨给北疆的军饷,在途中被盗匪所劫,几百万钱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北疆数十万军士整整饿了一个寒冬,万不得已只能杀将要冻饿而死的战马果腹。试问哪里的盗匪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是你靖国公领着人冒充劫匪所为……”
“养友,你死到临头,不要含血喷人。”
养友冷笑:“我含血喷人?你们跪在大殿上口口声声说要诛杀奸佞,你们敢说自己真的清正廉洁,南疆的茶税,朝廷明旨十五税一,可你们呢?十税一都算客气的,甚至有十税三、十税五的,征茶使一去,南疆就被刮地三尺,可依旧国库空虚,那些茶税都去了哪儿,统统都到诸位‘忠直之臣’的私库里。”
“朝中奸佞不除,百姓不得安宁?满朝上下统统都是奸佞、奸臣,中饱私囊、尸位素餐、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还有脸面自诩为忠臣,这就是我朝的忠义之士,让天下民不聊生的忠义之士。”
养友的怒吼在大殿上回响,大臣们额头沁出冷汗,齐王和司马伦都变了脸色。
“司马将军。”养友负手缓缓从丹墀上走下去,站在司马伦面前,倨傲的看他,“朝中排除异己的人多了去了,就是他齐王不也杀了直言极谏的王御史么。”养友反手指着齐王,曼声道:“怎么,许别人杀人,就不许我杀了不忠于陛下的乱臣贼子么,这就是你们的忠心?”
司马伦低头,沉默不语。
养友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冷笑道:“用我一条命,换你司马将军出征,你面子可真大。你最好赢了这场仗,不然……”
“我会赢。”司马伦坚定的说。
“你说会就会吧,反正之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养友从袖兜里拿出一方手绢,慢慢的擦着捏过司马伦下巴的手。
待仔细把手擦拭过一遍后,他把手绢扔在了司马伦的脸上,转身面向皇帝跪下,“陛下,今后我不能在陛下左右,万望陛下保重。”说着,额头重重的磕在金砖上。
皇帝疲惫的挥了挥手,一名内侍端着一杯毒酒走到养友身边。
养友拿起酒杯,脸上尽是不甘与愤恨,却半点不犹豫的将毒酒一饮而尽。
毒是见血封喉的毒,他登时便七窍流血,腹痛如绞,眼角的余光看到饶丞相阴鸷的脸,他想,他还有最后一件事可以做。
他用尽仅剩的力气勉强站起来,飞身过去,饶丞相不想他竟临死还在挣扎,避无可避,立刻被他擒住后颈,莹白修长的手指成爪,五指用力,生生将饶丞相的颈椎捏碎。
饶丞相瞪大眼,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哈……”养友倒地疯狂大笑。
至少……至少在死前他报了仇,为死在那年大雪里的祖母、弟妹、伙伴、村民,杀了罪魁祸首,这就够了。
“咔——”刘才喊了停。
郁司阳躺在地上,还回不过神来。
欧阳老爷子走过来,汤航亦步亦趋的跟着,把一个小马扎放在郁司阳旁边,让老爷子坐。
“小郁,你表现得有些用力过猛。”
郁司阳呆呆的“啊”了一声。
老爷子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笑道:“还没出戏呢。快点起来,去看监视器,老头子给你讲讲你的问题。”
汤航把人从地上扶起来,郁司阳顶着一脸人造血浆,表情阴郁得直接可以去拍恐怖片,跟着欧阳老爷子朝监视器走。
一直在场外围观的龙套们不约而同长吁一口气,从开拍开始,他们几乎是一直屏着呼吸,脸都涨得通红。
刚刚那幕戏实在是太让他们震撼了,几个演员同台飚戏,生动的给他们展示了什么叫做实力碾压,无怪别人是影帝,他们只能跑龙套。
而这幕戏的主镜头郁司阳和影帝们飚戏,竟毫不落下风,那一长串的台词念出来,极具感染力,让他们这些围观群众都深深的感受到角色的悲愤和绝望。
刚才说郁司阳只有一张脸的龙套演员不禁羞愧的低下头,对方有实力有颜值还比自己年纪小,这样一比较,自己完败,有什么资格说酸话。
“郁司阳真是好帅,”一个龙套妹子星星眼捧着脸颊,“简直帅出地球,啊啊啊……我要加入吃货团……”
说酸话的龙套演员无语的看向站在监视器旁的郁司阳,一身黑衣,满脸是血,好在现在不是半夜,不然还不把人给吓尿?!
好吧,妹子是从他那张满是人造血浆的脸上,透过现象看本质。
“你什么表情?你敢说郁司阳演得不好么。”龙套妹子横眉冷对。
“没,演得很好。”
“哼!”
龙套妹子傲娇甩头,继续盯着郁司阳花痴。
易娇娇对身边的助理说:“现在的小年轻真好玩儿。”
助理翻了个白眼——您老人家在这里偷听一群龙套演员说话,才是真好玩儿。
郁司阳在监视器里反复的看自己刚才的表情,每台摄像机轮番看。
“你这里的表情就有些过了。”欧阳老爷子指着其中一帧画面,“这一段是要表现养友愤怒的呐喊,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呐喊,不是咆哮,他是真心为皇帝着想的人,你这里的面部表情幅度太大太夸张。”
郁司阳点点头。
确实,有一个画面是拍他的正面,他嘴巴张得都快可以看到扁桃体了。
“你这表情在话剧上倒是刚刚好,用在大银幕上可不行,会吓坏小朋友的。”欧阳老爷子玩笑了一句。
郁司阳:“……”老爷子能不能不要再讲冷笑话,假笑好累的。
湛亨站在一老一少身后,听了半天老爷子的指导,被老爷子的冷笑话给逗笑,拍了一下郁司阳的肩膀,调侃道:“小郁你行啊,欧阳老师都被你请出山了。”
“是薛先生请老师来指导我的。”郁司阳附在湛亨耳旁低声说。
好吧,老板神通广大。湛亨耸耸肩,他一点儿也不羡慕嫉妒恨。
对于老爷子出山的原因还是非常好奇。
“欧阳老师,您怎么就愿意来指导小郁呢?当初我可是十顾茅庐都没把您给请来。”
欧阳溯不满道:“你家才是茅庐。”
“好好好,我家是茅庐。”湛亨捣蒜般点头,“您跟我说说呗,您怎么就愿意指导小郁。难不成是因为小郁比我好看?”
“小郁的哥哥答应了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老爷子骄傲的说:“赞助我们小区的舞蹈队参加全市广场舞大赛。”
湛亨:“……”
就这?
这特么是在逗我吧,是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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