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人归

对方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沙哑，说话的时候字正腔圆，一字一字砸在了余殷的耳膜上。

“你好，我是余殷。”余殷回过神来，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认真地打了招呼。

“听说你也很喜欢Francisco？”

余殷惊喜，“你是《Airline》的主人？”

“可以坐下聊聊吗？”良宸微笑着点头，而后指着余殷对面的座位问道。

“当然，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可以说，良宸整个人从长相，到衣品，甚至声音，似乎每一点都正好戳中了余殷的审美，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是唱片《Airline》的拥有者的时候，余殷觉得这世上这么有品位的人应该也不多了。

而事实上，余殷跟良宸聊起天来，也格外的投契，两人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

“这张唱片是我在美国一家老店里淘来的，店主似乎也是Francisco的粉丝，收藏了Francisco7张专辑的所有版本。”

余殷一听良宸的介绍，瞬间露出了向往的表情。

而良宸似乎知道余殷的心思，甚至将一一描述店内的摆设。

余殷一边听着，一边恨不得立马飞到小店里去。

“我也收了一套。”良宸说完，仔细地盯着余殷，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

果然，一听这话，余殷望向良宸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羡慕，仿佛在看一位人生赢家。

“其实Remaster跟DMM差别还挺大的，尤其是这一张《Airline》，母带受损有点严重，Remaster收藏价值已经大打折扣了。”良宸像是在安慰余殷，温声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即使是这个版本也已经很难遇见了。”余殷一副“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模样望着良宸。

“咳。”良宸见余殷眼睛里的渴望都快溢出来，忍不住握拳抵在嘴角，拼命忍住笑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这张专辑我收的时候不过10美金，你想要我可以原价转给你。”

“真的？”余殷眼神“蹭”的一下亮了起来，望向良宸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位小天使。

“真的。”良宸点点头，“只不过还是要提醒你，复刻版的音质确实有些逊色。”

“嗯嗯。”余殷疯狂地点点头，此时满脑子就想着将专辑收入囊中。

“这么说，你还有头版的？”忽地，余殷像是想到什么，惊讶地问道。

“我说了，全部版本我都收了一套。”良宸见对方一惊一乍，眼中的笑意都快掩饰不住了。

“哇。”余殷此时不知道用什么心情来对待眼前这个让人羡慕嫉妒的人了。

“Francisco在美国有很多老歌迷，很多怀旧唱片店里都能找到他们的专辑。”良宸大方地向余殷传授自己的经验，“尤其是在旧金山。我知道一些小店，下次你去美国我可以给你一些指南。”

余殷听着良宸讲述自己的淘碟史，只恨不得将对方的话都一一用笔记下来，免得自己再去的时候有遗漏。

“说起来好玩，我还曾经在路边摊淘到了一张78转的昆曲唱片。估计是之前流传出去的，价格极低。”说起这个，良宸目露怀念，似乎想起了什么。

78转是最早黑胶唱片的转速，由于一分钟只能转78次，因此每面收录的时间也不过4分钟，这是最早的唱片。

“天呐。”余殷越听眼睛越瞪越大，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

而对于余殷，与其说是收藏黑胶唱片，不如说是收藏最自然真实最生动的声音。如果说他喜欢摇滚乐队的狂野跟律动，那对于戏曲的细腻婉转，就可以说是热爱了，而其中又以昆曲跟京剧为甚。

一想到这，余殷不由得对良宸的收藏感到兴趣盎然，尤其是在听到对方还收藏了六七十年代古典音乐乐团的演奏唱片时，这种向往达到了空前的巅峰。

此时如果良宸开口将对方拐到自己家，余殷一定会二话不说跟在他身后走了。

越聊余殷越感到相见恨晚，他在过去二十二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遇到一个爱好跟自己这么贴合的人，甚至有很多话，自己都还没有说出口，对方就已经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

如果不是大哥余致给自己发信息，余殷还没有发现，他们两人已经聊了大半个下午。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聊的来的人了。”余殷还没来得及感叹，就听见对面的良宸说道。

余殷疯狂点头，就连此时心中的感受都是一样的。

“留个联系方式吧，下次有机会还可以请你去我家参观我的收藏室。”意犹未尽的两人都有些不舍，良宸先开口道。

余殷飞快地掏出手机，虽然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对方的一句客套话，但是一想到有机会见识对方的收藏品，余殷就不想放过任何可能。

交换了联系方式的余殷，揣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专辑，无声地哼着小曲离开唱片店。

而跟在他身后离开的良宸，坐在驾驶座上，望着余殷就差高兴得一蹦一跳，嘴角的笑容逐渐控制不住。

直到看不到余殷的身影，良宸才整个人趴在了方向盘上，闷闷地笑出声。而他手里的手机，还停留在余殷QQ信息页面。

看着刚刚拿到手的联系方式，良宸“砰砰”跳了一整个下午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捏紧了手机，良宸在心中告诫自己，“还来得及，不要太过着急了。”

想到下午的见面，良宸却还是觉得急躁了。还好傻瓜余殷全身心被唱片吸引了，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说不定下次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别看余殷很有礼貌，对谁都彬彬有礼，其实他内心的防线很高，不会轻易跟人交心，朋友更是除了上学时期的那几个，没有再多的了。

良宸不知道在车里坐了多久，想了多少，直到来往的路人都好奇地望向这辆价值不菲的汽车，他才缓缓转动钥匙，驱车离开了这老旧的小区。

余殷兴奋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即使被自己大哥打发去洗碗，他也依旧一副好心情，哼着小曲就去了。

“哎呦，遇到什么好事了？”余致原本只是嘴上试一下，没想到自家的小霸王居然这么开心地去洗碗了。

余殷充耳不闻，一边洗碗一遍哼唱着《Airline》里面的主打歌，脚下还加上了动作，一副为歌入迷的状态。

“诶呀，你小心点，不要摔了碗。”余致透过厨房的门一看，不禁担心起来。“别明天回家后，让老妈看到一个癫狂的宝贝儿子。”

公司给余殷的假期还有一个星期，余殷决定在正式工作之前先回一躺家，毕竟开始工作之后他也说不准下次放假是什么时候了。

就快回家跟遇到一个一见如故的人，这两件事的喜悦冲斥在他的脑海里，喜悦指数成数倍上涨，此时对于大哥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洗完碗，余殷膜拜般将今天的收获拿了出来，又想到自己很久没有给唱片做清理了，于是屁颠屁颠拿出自己的珍藏，还有专用唱片刷，给自己的藏品做次大清洁。

余致还抱着电脑敲打着键盘，一见自己弟弟这细致的模样，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照顾你恋人呢，说不定你照顾你恋人都没有这么细心。”

余殷毫不留情地给了大哥一个白眼，“先管好你自己，今年过年我可不帮你。”

大哥比余殷还大了四岁，至今母胎单身，早在两年前就过上了被催找对象的日子。

“你这人……”余致跟弟弟吵嘴从来没有赢过，小时候还能仗着体型跟智商的优势，镇压不听话的弟弟，虽然每次过后都会被揍。但是自从弟弟懂事以后，他就连这种被揍的机会的都没有了，也再没有体验过当哥的优越感了。

“还真的有人跟你一样把这些东西当宝贝啊。”余致当然知道余殷今天心情这么好的原因，为了让自己不再被吐槽，只能提点对方高兴的话题。

“当然。”余殷得意地说，“良宸家里的收藏绝对比我多多了。”

“哎呦，这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了解了？”

“你不知道，有种人一见如故。”余殷转头看向自己哥哥，“哼，我说的每句话他都能接上，才不像你。”

“呦呵，那有机会我可得好好见识见识。”余致酸溜溜地说，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弟弟要被抢走的恐慌感。余致看了看电脑屏幕，一定是加班太多的原因。

“我也好希望有机会可以见识见识他家的收藏啊。”余殷瘫倒在沙发上，四肢毫不留情地占了大部分沙发。

“小心被拐了。”余致看着余殷毫不在意形象的样子，这是他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有的模样，一旦有了外人，余殷绝对是正襟端坐，一丝不苟的。

“把我拐去他家吧，我愿意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余殷跟余致说话间，余殷的QQ有了消息提示。

一打开，赫然就是来自今天新加的好友良宸。

“《Airline》头版，单面唱片昆曲。”

配图是摆放在桌上的唱片，正是下午良宸跟余殷说起的那两张。而透过照片，余殷还看到了桌子后面的柜子上，满满的一柜子都是唱片。

余殷还没来得及感叹，对方又发来了消息。

“你是听不到了，我先帮你听了。”

随着的一张唱片机的图片，上面的正在播放的唱片正是《Airline》。

“Drama？”余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款外号“宇航员”的唱片机，是去年德国一位设计师研发的非接触式磁力系统的唱片机，而其中有部分材料跟航天局的参测器所用相同，所以被戏称为“宇航员”。除去令人眼前一亮的外表，它的造价也令人心惊。据说一台“宇航员”的价钱相当于一台保时捷跑车。

良宸在收藏室，看着手机屏幕里发来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脑海里想象着对方瞪圆了眼睛的模样，心中仿佛有千万根羽毛在挠一般。

若是其他人，注意力肯定放在了唱片机上，心胸再狭窄些，说不定还会暗骂自己炫富。但是若是余殷，此时脑海想的肯定都是音质，声音。

“啊，全真无损的音质啊，可以放任何唱片都如临现场啊！”另一边的余殷如是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