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除害

山洞里一片幽黑, 在洞的深处隐约有火光在跳跃。祭祀日时，在甬道两侧熊熊燃烧的篝火堆, 都只剩下旧日的灰烬，只有洞底图腾石厅还燃着不曾熄灭的火。

三根高大的石制图腾, 兽头人面在火光中狰狞地面朝洞口, 似乎欲择人而噬。

程朗将强光手电照向图腾，一寸一寸地仔细查看。灰黑红黄四色交织的表面，带着岁月的痕迹，浮雕式的古朴手法看不出与一般石刻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这个要涂我的血，才能看出异样。”程尘又拿出匕首向自己的手臂划下, 一边解释。

程朗看着鲜血淋漓而下, 阴云满面, 稍过片刻, 有十来滴血溅上图腾，他忙一把握住程尘的手，飞快地为他包扎上，低声喝道：“够了！”

程尘还没回过神，手臂已经被包成了粽子, 有些无奈：“你不用这么急，万一不够，说不定还得再划一刀……”话没说完，他就识趣地闭嘴了。

“不够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如果不是用血开启，再多也是浪费。”程朗接过手电, 照向图腾，将程尘的鲜血轻轻涂抹开。

图腾的表面的纹理很快将这一点血痕吸得一干二净，显现出半透明的淡粉玉色。

“看！”程尘瞪大眼睛，指向图腾变化的地方。

程朗伸出手，仔细地*，掌下的石柱冰冷，当手指接触时却带着一点极细微的刺痛，就像是非常细小的电流瞬间穿过。

程朗闭上眼，将两手都紧紧贴合上去，用神识来感触这只图腾。

不对。

它要的不是越血，也不是程尘的血，那些只能吸引阴灵，暂时为它补充能量，它真正要的是……“神血”！

程朗猛地睁开眼睛，站直了身体。

“怎么了？”程尘急切地问。

他摇摇头，抽出匕首，对准自己的眉心一刺而入！

“喂！你疯了——”程尘骇然，根本来不及阻止，难道是这图腾有什么影响人精神的副作用？

一滴金红血的血液从程朗的额间漂出，极不科学地脱离了地心引力，悬空漂浮着，散发着令人目眩的微光。程尘惊愕地看着大狼手指在血滴上轻轻一推，那血就像一颗超小的流星，以极快的速度射入图腾的嘴中。

骤然间，天摇地动，地面像是被撕裂，轰隆隆地拱起巨大的裂缝，伴随着沉闷的，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嘶吼。

程朗在地动的第一时刻，一把扛起程尘丢在肩膀，踏着尚未开裂的地面，赶在地面撕裂的巨大缝隙前飞奔。裂缝以图腾为起始，迅速地沿着甬道曲折向前，像是凶兽紧追着大狼的脚后跟，很快延伸到了洞外。

石洞深处发出喀喀的声响，碎石不断往下掉落，眼看就要坍塌！

轰隆！一声巨大的声响，石洞内厅坍塌了，粉尘与碎石伴随着碎雪喷涌而出，洞口一片灰白的烟雾，很快翻涌着弥漫了整个青石平台。

嗷——

凄厉而喑哑，似兽非兽的嘶吼从地底传来，饕餮图腾在下一个瞬间炸裂，青灰色的巨大身影在灰白的烟雾中，由地底跃出，站定在碎裂的石台上。

程朗抱着程尘根本来不及躲开，他将小肉包搂在怀里，连滚带爬地扑在尽可能离青石台中心最远的边沿。

大大小小的碎石落了一地，也有许多砸在程朗的身上，他一声不吭，低头缩身，抱着程尘尽可能地躲开伤害。

好一阵子，青石台上终于平静下来，青灰色的巨“兽”逆光而站，庞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已经坍塌小半的洞口。它缓缓低下头，正对上程尘呆楞的眼。

这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脑袋像盘羊，长着巨大而弯曲的长角，脸却像是畸形的男性人类。

墨绿色的眼睛仿佛是镶嵌了混浊的有机玻璃，完全没有眼白，弯曲的獠牙密布在大嘴中，甚至有几颗长长地伸出唇外，参差交错。

整个身躯像是一只巨型的岩羊，有四只蹄足，上身却还长着两只人手，五指像是五把黑色的利刃。与青石台上原本有的石刻，虽然大小差距离谱，可是形态极为神似。

越氏几千年来祭祀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它的手臂与胸腹交界处，四只巨大的眼睛灵活地转动着，此时，所有的眼睛都牢牢盯住了程尘。突然间，它发出一声响彻山间的嚎叫。

“WTF！这就是特么‘饕餮’？羊身人面，什么羊比大象都大，还能在地底休眠上几千年？”程尘浑身冷汗都下来了，背脊*透，他转头喃喃地说着。

这次作死作大发了，龙九子不都是人类形态么，以为程朗集了四份神血，足以对付。还带了刀枪一堆，谁知会有人特么这么有才弄出个基因突变的怪兽来？

现在呼叫奥特曼，也不知人家在线不？！

他猛然一声大吼：“阿郎，跑！”

这怪兽明显不是想要平等友好交往，特么不跑还等着让它蹂躏吗？！哪怕程朗再强，他也不是能变巨人的奥特曼，这体型相差太大了。程尘觉着，怀里揣着的，好不容易弄来的手枪估计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这玩意最多给它挠挠痒。

好汉不吃眼前亏，来日方长。等搞来RPG火箭筒啥的，轰不死这玩意！

程朗摇摇头，突然一把抱起程尘，将惊愕的他高高举起，猛地掷向远处的灌木丛。大狼起身猛然一跃，跃向那只回首望来的狰狞怪物！

跑不了的，“神血龙子”之间的战斗，既然已经开始，如果不是完全臣服，那么唯有至死方休。

一阵天旋地转，没等程尘喊出声来，已然“砰！”一声闷响，被丢进了厚厚白雪覆盖的矮树丛。碎雪蓬起，劈头盖脑地洒下，眼前顿时白蒙蒙一片。程尘挣扎着，奋力想爬起，可身上过厚的装备相当妨碍他的行动，在树丛中扑腾好一会儿，摔了一跤又跤，总算扶着树枝站直了身体。

他急忙回头往远处的青石祭台望去，那只“饕餮”已经疯狂了。

程朗骑在了它的头顶，一手牢牢抓住一边的弯曲长角，另一手握着长匕首往它头上的眼睛扎下，碧绿的浓液飙出，一只兽眼立时瞎了。饕餮骤然癫狂，凄厉地嘶吼着，两只长长的手臂反手往头顶上抓，黑色的长爪疾刺而下。

程朗侧身一挪，勉强躲开大半，一条腿仍是被刺透，他闷哼一声，鲜血淋漓。白色的焰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绿色狼影从白焰中跃出，向饕餮眼处的伤口嘶咬，绿色的液体飞溅，一片血肉模糊。

饕餮更疯狂地狂乱颠动，两只巨大的黑爪往自己的头顶不断抓落。

程朗一手握着它的长角，艰难地躲避着，绿狼也只能趁着爪子的间隙，偷袭巨兽的伤口。

情形十分不利，这样下去……

程尘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多想，他拔腿奋力前行，一边掏出手枪瞄准怪兽腋下的巨大眼睛，双手握枪，砰砰砰砰！

虽然只是行前简单学了用枪，练习不多，但是这么巨大的目标，哪怕它跳动不停，程尘这新手也勉强能击中几枪。

他拼命扣扳机，很快打光了弹匣中的子弹。

所有的子弹都被怪兽的坚厚的皮甲弹开，即使有几颗正中它腋下异眼的，也被瞬间合上的眼皮弹飞。

程尘在距离怪兽三十来米远的地方停下，握着空枪的手在微微发颤，枪口青烟未散。

没有用的，它不惧怕这些。

手枪的威力太小。

冷静，冷静！

有什么能帮得上忙？他这小身板跑上去只有送死加添乱，而他最大的力量与金手指，正是来自地球的文。

在这文灵主宰的世界，文章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他咬紧牙关，丢开毫无用处的枪，抖着手掏出怀中的纸笔。

自从在还真老道那里吃了大亏，生死一线，程尘的身上永远都带着他的终级武器——纸与笔。

饕餮，打怪兽，除害……

这种情况该写什么文？奥特曼？悟空？哪吒？要么根本没有文学价值，要么篇幅太长或是已经写过……

焦急、紧张、惶恐，程尘脑海一片混乱，他狠命一咬唇，一阵剧痛，血流了下来，意识顿时清明。

一篇古老的历史传说，浮上心头。

“饕餮”，不管它是个什么东西，既然号称“龙子”，那么就尝尝“刺虎击蛟”的周处之力吧！

他勉强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立即跪伏于地，将外套垫在石头上，小心地把纸平铺，全神贯注执笔疾书。硬笔一下子刺破了铺垫不平的软纸。

程尘一把扯开自己手臂上的包扎，以血行书！

寒冷刺骨的风雪，周遭以命搏杀的嘶吼，似乎都被隔离在他的心神世界之外。

【周处年少时，凶强侠气，为乡里所患。又义兴水中有蛟，山中有白额虎，并皆暴犯百姓……上山刺虎，入水击蛟，强横的蛟龙也被他以力捕杀！】

指下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心神所凝，只为除害！

过了几分钟，又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最后一笔划下，纸面灵光闪起，隐约有铿锵相击，恶兽惨嚎之声。

程尘拿起纸，正想站起，双腿刺痛，竟然完全不听使唤地冻僵了。

此刻，程朗已是满身鲜血，勉强挂在饕餮背上，正奋力拼死一搏。

怪兽虽然瞎了只眼，身上也有几处大的伤口，动作却是越来越狂暴，嘶号声不断，震得周围树上的雪不时瑟瑟落下。

程尘的心像是在火上煎烤，焦灼又疼痛，脑海却越发清醒。

好在这里离程朗拼死的战场并不太远，这点距离并不会妨碍文灵发挥作用。

程尘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跪在雪地上，举起灵文，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