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秋风之击（一）

八月，虽然仍然不时地刮刮台风下下暴雨，但是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秋意。所有的豪强也都投入到了紧张的秋收之中，就连罗氏家的领地也不例外。整个秋收时间，从八月中旬开始一直持续到九月中旬，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时候，各家豪强的兵势都会回到自家田地中忙碌，所以豪强们一般都很有默契地不会相互攻伐。

但是暗地里，罗氏家已经完全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八月十四日上午，被政良命名为“秋风之击”（寓意战斗将像秋风扫落叶一般，轻松击垮敌人）的战争正式开始。这一天，早就守候在汤野尾城的政良接到了潜入东山家领地侦番传回来的禀报，忠次郎与新五郎带领的队伍顺利沿着梨川沿岸临时开辟出来的小道到达东山家附近，经过充分休整后，已经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战斗率先从汤野尾城这一边发起。留下罗氏政秀统领着20个第四番队常备足轻负责留守汤野尾城后，政良与平佐政忠率领着40个披风众、20个低级武士、30个第一番队常备足轻、30个第四番队常备足轻、50个临时征集的农兵浩浩荡荡地杀向赤坂家的本城水岩城。队伍进发到一处山谷后快速分成两队，一队由政良带领继续大张旗鼓地前进，负责正面吸引迷惑对手；另一队则是由平佐政忠带领，分散潜入赤坂家领地的指定位置汇合，然后暗中伺机偷袭。

水岩城中的赤坂家家主赤坂时忠，突然收到罗氏家入侵消息后，一刹那惊呆了，然后仰天长呼：不能够这样欺负人的，不是秋收期间不能够相互攻伐的吗？怎么可以这样啊？

事实上，赤坂时忠最近的确很忙，首先是在驱赶入侵赤坂家领地的海贼时被东山家、河内家、管牟家三家无赖偷袭，幸亏最后反败为胜，但是实力也损伤不小。

然后，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些可恶的海贼驱赶了出去，但是领地却被海贼弄得一团糟，领民们也是怨声沸腾的。

最后，在领地中最近流言着上仓家将联合海贼再次入侵的消息，而且传得是有鼻子有眼，让人半信半疑，为防万一，赤坂时忠将本城中的一半常备兵力抽调到了靠近上仓家的另一个分城万贺里城，同时派遣了一个使者前往上仓家质问。

流言是罗氏家的侦番散布的，上仓家当然不会承认，反而大骂赤坂家人头猪脑，那有入侵别人的时候还到处大喝大叫的？收到上仓家的回复后，赤坂时忠勃然大怒，日你个先人板板，上次联合出兵堂野家时，你上仓夕野老儿故意拖后腿，等待赤坂家做了急先锋时，你上仓家在后面捡便宜，这件事情都还没跟你算账呢，现在竟然如此嚣张，于是大书一封让人送到上仓家，信中大言问候上仓家的祖先以及家眷，上仓夕野看到信后气得七窍冒烟，发誓必灭亡赤坂家，当然同时没有忘记反问候赤坂家的祖先以及家眷。就这样，最近两家你来我往的打起了嘴仗来。

抱怨归抱怨，但是来敌还是需要想办法应对的，问题是现在水岩城将所有武士与足轻加起来也只有30多人，罗氏家可是来了上百人啊，看来不能够力敌只能够死守了。于是赤坂时忠很光棍，一方面整合城中的所有人准备死守本城，一方面派人到外面的町子中动员农兵，甚至前往分城万贺里城让自己的儿子派人来援。可是赤坂时忠从上午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盼星星盼月亮的，除了等到几个城下町的农兵响应召集前来协助守城外，既没有等待大队的自家农兵，也没有等到罗氏家的兵势。

随着一个游番的回归，他才知道了事实，罗氏家进入自家领地后，并没有直奔本城而来，反而是杀向了正在收割粮食的农田。

政良现在很忙，真的。进入赤坂家的领地后，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强攻对方的本城，那样太耗费时间，损失也肯定不小，所以政良在引诱或者逼迫对方主动迎战。现在对方正有一个死脉，就是粮食。赤坂家东面的田地已经被上一次入侵的海贼弄得一团糟（其实这些海贼的确是上仓家指使的，目的是为了削弱赤坂家，现在却是便宜了罗氏家），歉收是必然的了。现在政良不打算仿效海贼破坏田地，但是却准备做一次搬运工，驱赶对方领地的农民收割粮食，然后搬运到汤野尾城去。

正在抢割粮食的农民，无论是罗氏家带来的农兵还是赤坂家的农民，现在也都很兴奋。刚才那位大人说了，这些收割的粮食都归他们，能收割多少就给多少。对于赤坂家的农民，只要他们愿意立即搬迁到罗氏家的领地，这些他们收割到的粮食都归他们所有。大部分的农民都选择迁移到罗氏家，留在这里不但一粒粮食也没有，事后还要被领主大人剥削，这个冬天是没法活了，现在这个大人给了一条生路，还保证到他的领地后有田耕，只要肯干活也会有饭吃，这样好的条件还用想吗？所以罗氏家兵势所过的町子，农民们都全家出动，疯狂收割粮食，然后打点家当，准备大搬迁。

当然，总会有一些农民将信将疑或者故土难离的，对于这些人，政良也没有阻止他们加入收割的行列，只是让人不停地宣传，不跟着大部队走，罗氏家兵势走后，赤坂家肯定要从留在这里的农民手中抢夺粮食的，到时候留给他们的粮食估计今年冬天也无法熬过去了。

其实，政良給这些农民提供了两个不得不选择的选择题。首先，每到一处就大肆宣传罗氏家将收割田地中的粮食，告诉那些农民也可以一起收割，不出来收割的话罗氏家就要将所有粮食都收走了。这些躲在町子中的农民有的选择吗，在看到几个罗氏家的农兵真的开始收割后，也立即加入到收割的行列中。

其次，所有赤坂家农民收割后的粮食都不能够拿回家里，要不然都拿回家藏起来了，那政良就没辙了，总不能陷入人民的战争之中吧？愿意搬迁到罗氏家领地的，回家收拾行李后，可以到这里来领取自己收割的粮食，然后直接出发；不愿意走的，罗氏家家收走一半粮食，剩下的可以带回家里。不愿意配合的话，就让他们好好看看那一队武器齐全的罗氏家兵势，然后就都会乖乖配合了。这样的情况下，再想想到时候赤坂家来征税的情景，有点脑子的农民都选择了搬迁到罗氏家。由此至终，武士以及常备足轻队伍都保持着战斗队形，每到一个地方，政良安排数个农兵下去宣传，然后开始收割粮食。没错，这次跟随而来的农兵不是参加打仗的，而是宣传兵以及搬运大队。

人都有从众心理，一部分人开始行动，后面的人就会自动跟随；一个町子开始行动，附近的町子也会开始跟随；当大部分的人都决定搬迁的时候，其余的人也会跟随。于是，在罗氏家兵势所过之处，就形成了一副独特的景象，就是全民皆收割。这样也达到了政良预谋的最终目的，让赤坂家无法有效动员农兵。粮食再不收割就是别人的了，那有时间跟你去守城啊。

政良真的打算将这些农民都迁移到罗氏家的领地中去吗？不。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当这里的战斗结束的时候，最先出发的农民估计也是刚刚到达汤野尾城，有的农民甚至还在抢割粮食。只要灭亡了赤坂家，这些他们就可以返回家园了。当然，这样做的后遗症也是很严重的，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自家的粮食必然被其他人收割一部分，当这些农民成为罗氏家领民回到自己的故土时，肯定是不满的，罗氏家也必须要为这些问题而买单了。但，这个时代的农民是最好相处的，主要让他们能够不饿肚子，就会乖乖配合，政良坚信，随着领地法度的推行，甚至必要时给予大力救济补偿，这些人很快就会安定下来的。为此，政良已经做好了领地粮食储备消耗大半的储备。

水岩城一里外的一处山岗上，政良遥遥望向水岩城的天守阁，微微一笑道，“招我已经出了，赤坂时忠，你该如何拆招呢？”

“该死的罗氏家”，哐当一声，天守阁中响起了瓷碗破碎的声音，外面的侍女躲得远远的，生怕领主大人一个不高兴拿自己出气，“你是在逼我决战吗？”赤坂时忠望着远处的山林大喝道。

现在的赤坂时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出战吧，现在这么点人实在是没有正面对抗的资本啊；不出战？那么就意味着领地今年几乎没有收成，为了稳定领地，必须将储备的粮食都拿出来，以保证领民不至于大范围饿死。至于购买粮食，更加不用想了，现在连以往唯一能够利用的板屋湾出海口，随着与立石家交恶也失去了。所以一旦连储备粮食也消耗完毕，赤坂家就陷入危机之中了。更何况周围的豪强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吗？赤坂时忠可以确定，只要周围的豪强获知了赤坂家的情况，一定会立即出兵不断骚扰，让赤坂家下一年的春耕也组织不起来。再到那时候，赤坂家不用别的豪强进攻，就自己灭亡了。

“大人，大人”正当赤坂时忠苦恼之际，一个武士飞奔而入，“大人，少主已经派遣了一支队伍前来支援，预计大半个时辰后就可以到达这里。”

“太好了，天佑赤坂家”赤坂时忠听后长呼一声，“快，集合人马，我们前去接应。”

赤坂时忠也不是傻子，对方竟然如此快速地入侵显然是早有预谋的，难以预料对方是否会偷袭前来支援的队伍。

“罗氏家，等着吧，我会亲自前来做个了断”，赤坂时忠一边走下天守阁，一边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