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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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漾埋在景丞的胸前,一声一声地哽咽抽噎,那细碎的声音就像受了欺负的小兽,不敢发出声响,只好委屈地自舔伤口。

景丞看向窗外,湛蓝的天飘着几朵浮云,几只黄鹂停在梨树枝头,叽叽喳喳地啼叫。

建州城的春天已经到了,可是在漠北,从来是没有春天的。

那里只有无休无止的严寒和北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凉大漠,漫天的风沙和尘土低低吟唱着悲壮的诗歌,遍寻不到一抹绿色植株。

久而久之,连人心也渐渐变得荒芜。

他以为自己不会成为那些人中的一个,因为繁华的建州城,有一个人在等他归来,等着为他穿上大红喜服,和他扯着红绸一起步入喜堂。

他幻想过很多,关于凯旋之日,他要如何带着赫赫战功迎娶他入门,让他成为整个大铭最为尊贵、最为耀眼的存在。

无论陶子煜多么骄纵蛮横,只要他愿意陪在他身边,不让他不再一个人孤孤单单,他愿意为此奉上一切。

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万里河山,只要陶子煜想要,即便以命相搏,他也会双手送到他的面前。

只可惜,如此卑微的愿望,最终也落了空。

他被景乾父子派来的杀手偷袭,受了重伤,虽不至于即刻便就西去,伤势却极为凶险,他想在最后一刻,见一见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少年,却等来了一纸荒唐的解约书。

少年张扬的字迹在洁白的宣纸上肆意挥洒,每一个字都宛如利刺扎进他的胸腔,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他的尊严被彻底践踏,而始作俑者,却是这些年被他捧上天的男孩。

整个大铭谁人不知,五王爷景丞是个断袖,把陶家嫡长少爷当做眼珠子护着,以他这年岁合该做人家父亲,一只老牛,却妄图染指这刚破土的春笋,实在令人不齿。

为了配得上陶子煜,景丞孤身踏上了北征之路。却也是因为这个选择,彻底和陶子煜恩断义绝。天意弄人。

陶子煜的所作所为不仅是狠狠打了他的脸,更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留住一个人,需要的不是温柔耐心,更不是纵容体谅,而是绝对的力量,让对方绝对无法逃离的强大力量。

在他怀中低泣的少年,是当朝一品大将军亲孙,堂堂尚书大人嫡子,便是比起龙子皇孙也不遑多让,却成了他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他足够强大!

这世上的法则便是如此,成王败寇,若当初他如丧家之犬,从漠北大败而归,今时今日又该是什么境况。

陶云峰那老狐狸一定会向皇帝投诚,棒打落水狗,把他的仕途彻底断绝。伍氏父女虽然感到歉疚,却仍是会护着陶子煜,坚决退了这门亲事,从此恩怨两消,各不相干。

而他景丞,则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柄,受世人耻笑,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笑之资。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性。

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万人之上的尊崇地位,还是整个大铭子民的敬畏和膜拜,包括他怀里这个独一无二的宝贝,都是他用性命换来的,他拿的心安理得,问心无愧,谁又能说什么。

他忽略心底萌生的一丝不忍,强硬地抬起苏漾的下颚,冷声威胁:“你若是再哭,本王即刻便叫人把伍嬷嬷处死。你不是最爱吃她做的梨花酥,她死了,你就再也吃不着了。”

“不行,不要,你别处死伍嬷嬷,求你不要……”

苏漾原本哭得不能自已,闻言连忙摇头,通红的眼眶无声地掉着眼泪,比先前更加惹人怜爱。

景丞心头蓦地一软,伸手给他擦拭眼角的泪水,他常年练武,指腹有一层粗糙的薄茧,苏漾脸上的肌肤柔嫩细滑,哪里经得起他的蹂躏,顿时红了一片。

苏漾疼得嘶了一声,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委屈道:“你,你怎么这么坏,”他边哭边指责,“不但想害伍嬷嬷,还欺负我,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说着挣扎着想从他怀抱里下去,景丞哪里能放手,手忙脚乱地把他禁锢在怀里,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只得生硬道:

“本王并非有意伤你,你若是生气,打本王一拳消气便是。”

苏漾停了下来,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打量他,却发现哪里都不好下手,这人皮糙肉厚血防高,动起手来,疼的绝壁是他自己!

他小声哼哼道:“我不打你,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娘!”

景丞危险地眯起眼睛,问:“你这么想离开,难道本王待你不好?”

苏漾眼睛都瞪直了,亏他好意思问出口,好不好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这座宫殿又冷又暗,空旷得能听见脚步的回声,他的活动半径不到三米,手腕上还有一条永远也弄不断的链子。

吃穿用度再奢华顶什么用,人家就是养一只金丝雀还知道定时遛鸟呢,哪有一直拴着的道理!

见他迟迟不答,景丞又问:“本王待你不好?”

已经是威胁的口*。

显然跟这种人没道理可讲,苏漾不甘不愿地说:“夫君待煜儿……是极好的。”

他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一眨就要落下,看上去楚楚可怜,即使言不由衷说着赌气的话,眼眸也是一片清亮的光辉,仿佛能把人的神魂都吸了进去。

景丞笑道:“养不熟的小崽子,这些时日是谁替你更衣,帮你沐浴,喂你吃饭喝水,能叫本王心甘情愿伺候的,这世上唯你一人而已,偏你不知足,日日念着你娘,嚷着要回家去。”

苏漾软软地靠在他肩膀上,琢磨着景丞现在心情似乎不错,是时候讨价还价了。

他小声道:“其实,我也舍不得夫君的。”

景丞微微一愣,却听苏漾小声道:“夫君的怀抱很宽很温暖,煜儿很喜欢。”

景丞见他白皙的脸颊透着薄红,像是抹了一层绯色的胭脂,顿时喉间发涩。

他问:“还有呢。”

苏漾一副羞涩的小媳妇模样,垂着脑袋嘀咕道:“还有夫君的嘴唇很软,亲亲的时候很舒服,晚上睡在夫君身边,就觉得什么都不用怕了。”

糖衣炮弹轰炸完,苏漾又用软乎乎的小脑袋蹭景丞的脖颈,全然把自己当成了犬科动物,总结陈词道:

“在这世上,除了娘亲,煜儿最喜欢夫君了!”

话音未落,便被腰间那只手臂狠狠地箍紧,那力道和角度,像极了凶猛的野兽对待即将入口的猎物,充满了强悍霸道的独占**。

景丞活了三十多年,何曾听过这样动听的情话,只觉得怀里这宝贝是从蜜糖罐子里捞出来的一般,一张小嘴直甜到人的心底,恨不得就这么把他拆骨入腹,生吞活剥了才好。

他粗着嗓音道:“既然喜欢本王,为何总想离开,待在本王身边不好吗。”

苏漾道:“煜儿醒来找不到夫君,很害怕,没有人跟我说话,我想去外面看花,想跟夫君放风筝,不想一个人,你不陪我,我就找娘陪我。”

这张白嫩的脸蛋上盈满了委屈,恐惧,还有控诉,唯独没有怨恨。

景丞知道自己心软了。

千军万马面前毫无惧色的荣亲王,却在一个傻小子面前溃不成军,叫外人知道,恐怕要笑掉大牙。

但他甘之如饴。

景丞自嘲一笑,抬起苏漾纤细的手腕,那条银白的链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那只手腕莹白如玉石。

也罢,就再赌一回。

他望着苏漾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子煜,不要让本王失望,好不好。”

苏漾懵懂地望着他,忽然手腕一轻,那条细长的银白链子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苏漾瞧着手上的银环,又看看地上的锁链,一时间精神有点恍惚。

——他自由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种浮在云端的错觉。

见他愣住,景丞眸中闪过一抹幽光,轻轻摩挲他腕上的银环,道:“明日送你回门,免得你母亲和外祖父担心。”

苏漾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异,却想不通原因,便嘟起红唇,在他下巴上重重亲了一口。

“煜儿要夫君陪!”谁说傻子不能撩汉,就是这么敬业!

景丞把这蜜糖罐子压在身下狠狠亲了一口,这小家伙连唇舌和口液都是甜的。

他深吸一口气,道:“本王明日不得空,曹副将会送你回尚书府,你记得准时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漾总觉得景丞这“准时”二字咬的格外重。

景丞又道:“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回来,懂么。”

苏漾不明觉厉,却仍是应道:“记得了,记得唔唔……”

还没说完又被重重*住。

这个接*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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