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人设四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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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玉?”孟贵妃眉头轻蹙, 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同时敏锐的注意到昌平公主对其称呼的改变,问道:“怎么不叫盼盼了?”
昌平公主有点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既然已经知道区区一个名字里含了那样的意味, 她如何还肯再叫?她是想要循环渐进的谈到她三哥这个问题的, 此刻被孟贵妃一下子点出来了,难免就有些措不及防。
“母妃……”昌平公主无措的叫了一声,咬咬牙,问道:“你看三哥待玉玉如何?”
孟贵妃抬眼朝她望了一眼, 问:“看出来了?”轻飘飘的一句话,有种万事皆在掌握的举重若轻之感。
昌平公主一愣,先前左右犹疑的目光猛然收住,半垂下头,呐呐道:“难道母妃你早就知道?”
孟贵妃弯了弯眼,嗔道:“你当我也和你一样?白长了一双好看的眼!”她心情不错, 便放下了手中的绣棚,认真点了两句:“这说的好听点儿呢,叫情深意重,说得不好听, 就叫图谋不轨。”
昌平公主咀嚼了一下“情深意重”、“图谋不轨”这八个字, 理智上觉得她三哥是后者, 情感上又不免苟同于前者。
“可是……”昌平公主纠结道:“毕竟是当做妹妹养大的,怎么能一下子就……就喜欢上了呢?”
孟贵妃闻言一顿,脸上温柔婉约的笑容微微敛了敛, 反问道:“怎么就不能一下子喜欢上了?”她这时候倒颇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拿眼角的余光瞟昌平公主一眼,单边嘴角勾起,嘲道:“若是当初第一眼就是喜欢的呢?只是因为世俗的眼光,所以没能立即明白过来,等明白过来了,可不就是一下子喜欢上了吗?”
昌平公主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听着这番话,觉得似乎是这个理儿,又总觉得哪里有毛病。
而且,她母妃怎么会将事情揣测的这般深入,就仿佛她亲眼看见了一般?
脑子里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般理不干净,昌平公主想不通,索性将这事暂且按下,转而问道:“母妃以前是不是查过玉玉的来历?”
孟贵妃懒懒应了一声,“嗯。”又问:“怎么突然想起来这茬儿了?”
昌平公主便将前事与孟贵妃简单说了一遍,孟贵妃听完,凝眉沉思,昌平公主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并不敢开口去打扰她。
毕竟,若玉玉真和江家有什么关系,对于她来说,那可真算一件很大的事了。
昌平公主心中此刻充满了一个疑问——如果她三哥图谋不轨的小姑娘可能是她未来的小姑子,她该怎么办?
半晌,在昌平公主紧张的等待中,孟贵妃掀起眼皮,轻轻吐了一口浊气,缓缓道:“据我所知,江尚书在楚州经营十载,四年前才调任回京,而玉玉当初来的地方,似乎就在楚州附近。当年我想要往下细查,线索到楚州边界处的须鸣山就断了,你三哥又特意来找了我一趟,不准我再往下查,所以这件事就草草收尾了。”
“须鸣山是楚州和鄚州的交界处,玉玉当年不过一个幼童,她那个莫须有的师傅,也不会特意从别的地方将她带到那里,又将她一个人留下,想来,玉玉不是楚州人士,便是鄚州人士。”
孟贵妃语调一转,又道:“至于你说她与江夫人长得像这一点,经你一提,我倒想起来了。当年我第一次看见玉玉的容貌,便觉得有些面善。如今再想,应当就是与江夫人年轻时候极为相似。江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当年在闺阁里,诗会花会上也见过几面,只是并未深交。”
“说起来,江夫人当年姿容颇盛。只是后来嫁了人,便未曾再见过。”孟贵妃似是来了兴趣,问道:“现在应该还能见出几分当年的美貌来吧?”
昌平公主想起那个缠绵病榻的憔悴女人,摇摇头:“怕是大不如从前了,前儿我看着,眼角都有皱纹了,脸色也黄黄的,跟玉玉倒是像,可气色差远了,仔细看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若是事先不知道这件事,见了怕也不会将两个人往一处想。”
孟贵妃抚了抚眼角,叹道:“年岁到了,难免脸上就要现形,也不知道我这张脸还能够美多久。”她眉间含了丝轻愁,垂下眼,细细*绣棚上才绣了一个头的母鸳鸯,低声道:“也不知道到时会不会遭人嫌弃。”
昌平公主见她低头看着手底下的绣棚,抿了抿唇,试探性的问道:“母妃是怕谁的嫌弃?”她终于问出心里长久以来一直存在着的疑问,“是父皇,还是……姨母?”
孟贵妃沉默了一下,望着她,目光却越过了她,变得悠远而飘忽,面带感慨的说:“你也长大了。”
昌平公主一听这个开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话一出来,怎么有种特别诡异的感觉?
仿佛要揭秘什么大事似的!
然而孟贵妃并没有要揭开什么秘闻,只是深深的瞅了她一眼,说:“你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
昌平公主红了脸,明丽的脸上带着少女娇怯婉转的风情,爱娇的说:“我还小呢,母妃。”
孟贵妃上下将她看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她胸前,意味深长的说:“不小了。”
昌平公主面红耳赤的双手环胸,感觉她母妃看她的眼神和看着两个馒头没什么区别,还如此简单粗暴的进行评价,“母妃,你……”
昌平公主气恼道:“你怎么能这样呢?”
这一定不是她高贵又优雅的母妃,她母妃才不会说出这种粗俗的话来呢!
孟贵妃收回了眼神,丝毫不理会她的指责,转而道:“你和江家公子相恋了几年,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过阵子,等江夫人身体好一些,我就将她召进宫来,谈谈你们俩的事。”
“我还不急呢。”昌平公主脸红红的,眼神闪躲,一看就是害羞了。
孟贵妃幽幽道:“你不急,但是我急啊。不见到江夫人,怎么了解当年的来龙去脉?”
昌平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所以谈婚事只是个幌子?”
孟贵妃悠然以对,“当然是个幌子了。你不是不急吗?”
昌平公主瘪瘪嘴,想哭。
太欺负人了,她一个女儿家,难道还不能害羞了?
非得要她说出那种恬不知耻的话才好吗?
将人给逗弄的都快哭了,孟贵妃摆摆手,开始撵人:“成了,事也说了,办法也有了,你先回去吧。”
昌平公主站起来,跺了跺脚,哼了一声,气鼓鼓的转身离去。
快走到门口了,她脚步一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扭头冲已经拿起秀棚重新开始一针针绣起来的孟贵妃道:“母妃,你可不能跟三哥说这些事是我告诉你的。”想起她三哥的在外面对付人时的性子,昌平公主眼睛一转,强烈要求道:“若是三哥知道了,你就说是你发现的,不准牵扯到我!”
孟贵妃又开始拿瞅傻子的眼神瞅她生的这个闺女了,看了两眼,不忍直视的别过头,摆手撵人:“知道了,快走吧你!”
昌平公主得到应允,眉眼一弯,心里暗道终于也能坑一把自家母妃了,越想越是高兴,转身脚步轻快的走了。
孟贵妃抬眼望着那道渐渐离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内心十分怀疑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来,看着怪聪明的,怎么该聪明的地方从来不聪明呢?
还特别容易被人三言两语糊弄住。
安王如今既已动了感情,依他的性子,将来肯定是要明媒正娶的。可对方既是干妹妹这个身份,又在安王府里住了这么久,若是就这样嫁了,难免要惹人诟病。
安王要是真动了心思,会舍得玉玉这样受人非议?少不得要为她寻一个正经身份,让她光明正大的嫁进王府。
现在江家的出现,可不是正对上了吗?
若是安王知道这件事是她昌平办的,能不记得她的好?
非要把这样的好事往外推,可不就是傻吗!
孟贵妃摇摇头,心里特别的无奈,又想起同样粗枝大叶,头脑似乎不太灵光的心上人,暗道:莫不是在淑媛跟前久了,随了她吧?
这么想着,孟贵妃的目光又变得慈爱和煦起来了。
昌平公主寻了个日子,将她母妃的意思跟江一清透露了一些。江一清欣喜万分,无论事情是真是假,好歹有了去探寻的机会,也省的他没日没夜抓心挠肝的苦想,却摸不到半点儿的头绪。
过了十多日,江母的身体已经好转起来,江一清却始终没能开口跟母亲说这件事。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几次话到嘴边,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江-青蔓毕竟做了他十几年的妹妹,虽然小时候因为母亲的疏远,同母亲也不太亲近,可这几年渐渐大了,便单方面的和母亲亲昵起来了,虽然总是受到冷淡对待,却总有些百折不挠的意思。
江一清自己与这个妹妹感情倒一般,是因为曾经见过她暗地里对下人颐指气使的跋扈模样,觉得这个妹妹太过傲慢任性,仗势欺人,甚至会做出掌掴婢女的事来。可这几年,这妹妹收敛了许多,举止也得体了起来,加之她常常流露出对于父母和他这个兄长的孺慕之情,他慢慢的便有些改观了,只当是她长大了,懂事理了,所以改了从前的性子。
面对这样的江-青蔓,江一清不免就有两份怜惜的心思在里头。而且,江母身体一直时好时坏的,这种还没个影儿的事,江一清也怕弄巧成拙,*到江母,或是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让她空欢喜一场。
不过,江一清自打见了那个跟自家母亲相似的小姑娘之后,心里对母亲多年来不肯承认青蔓是她女儿的事便多了几分认同感。
这事看起来可能对从始至终都还一无所知的江-青蔓不太公平,可世事哪里又有全然公平的?
若她真的不是江家的女儿,那对他真正的妹妹,他的母亲,甚至他和他父亲,又公平吗?
他们一家人分离多年,又要怪谁呢?
他们有权去探究事情背后的真相。
若江-青蔓的的确确是江家的女儿,当证据摆在眼前,母亲必然会为这多年的冷遇给她一个交代。
若是不是,那也该给他们江家一个交代。他们嫡亲的女儿、妹妹,究竟是如何被换走的?青蔓的真正身份又为何?不管如何,若她愿意,将来江家仍旧有她的一席之地。
事情一拖拖到了孟贵妃召见江母的日子。
江一清最终也没告诉他母亲孟贵妃到底为何召见她,只是嘱咐江母随身的丫头,一定要照顾好江母。
入宫那日,江母的气色很好,加上装扮得当,眼角浅浅的皱纹似乎都消失了。
她只以为孟贵妃是召她商量儿子和公主的婚事,毕竟,除此之外,这个昔年在闺中时赫赫有名的才女也没有什么可以同她说的事了。总不会是找她续那压根儿没有的旧吧?
江母这个人除了女儿的事,一辈子没遇到过什么糟心事儿。少女时期容貌娇艳,才艺不俗,在家中也受宠。她上面三个哥哥,各有所长,都做出了一些成就,也颇为疼她,不需她去联姻来换什么前途,她也就无须像其他闺阁贵女一样担忧自己嫁娶的事儿,更不必汲汲营生,去讨好谁,或是专门设计什么,来获得自己想要的。
及笄之后,嫁的又是父亲的学生,人选是她自己点了头的,也脱离了盲婚哑嫁的范畴。此后更是一胎得男,在婆家奠定了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而后公婆相继离世,她连来自长辈的压力都没有了,后宅的权利牢牢的掌握在她的手里。
就是这样看似已经完美了的人生,却有了一个难以弥补的遗憾。
就是女儿。
分明刚出生的时候,她看了一眼,白白净净的一个小身子,看的她心都软了。等她昏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带着胎记的小婴儿。
纵然所有人都说这是她的女儿,但她心里没法说服自己。
家里的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她每见一次,心里的困惑和无处可诉的愁闷就深一分。
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又会在想,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她看错了?
有时候她也想算了吧,不去管了,就权当自己看错了,好好对待现在家里这个女儿,可每次看到那张既不像相公,又不像她的脸,她就完全无法坚持下去了。
这个孩子,她和江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像,像是闯入了鹅群里的一直鸭子,外表糊弄不了人,一张嘴,“嘎嘎嘎”的叫声更是贻笑大方。
而且这个孩子生性好嫉妒,自己没有一张好颜色,见了模样漂亮的婢女,更是非打即骂。几岁大的时候,仗着自己是个孩子,强装懵懂无知的弄花了一个婢女的脸。
江家人哪里会是这个样子?
她夫君生性醇厚善良,儿子也不是个会作恶的人,怎么偏偏这个女儿,一身的毛病,矫也矫不过来?
好妒且凶横,虚伪又恶毒。
长得不好看,心灵更是丑。
这样的女儿,江母真是有心无力了。
从前看不顺眼,耐着性子也会教一教,毕竟身上背着江家人的身份,出去不能堕了江家的名声。可这两年她身子不好,见她屡教不改,也就懒得管了。
本来,就没多少的爱,被如此糟践,连好意也不剩了。
江母被引进碧元宫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殿里容貌清丽不减当年的孟贵妃,心里感叹了一句驻颜有术,便注意到了对方身旁坐着的一个少女。
少女背对着她,只能看见清瘦纤细的背影,和姣好的侧颜。
江母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就被这少女吸引住了,及至孟贵妃拍了拍少女的手,示意道:“玉玉,来了。”少女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娇艳美丽的面容。
四目相对,江母呆住了,申红玉也呆住了。
江母看见少女的面容,仿佛看见了当年风华正茂的自己。
而申红玉,仿佛是看见了未来渐渐老去的自己。
“你是……”江母望着殿中的少女,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没了。
申红玉有点儿无措,今日孟贵妃唤她过来,只说让她见一个人,可没想到,这人竟会跟自己长得这么相似。申红玉心中隐约猜到些什么,下意识的扭头望向孟贵妃。
孟贵妃柔柔一笑,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江母身前,亲昵的说:“江夫人可算是来了。咱们也算是多年没见了,今日可要好好叙叙旧才行。”
江母哪里有同她叙旧的心思,望着少女秀美的容颜和略带疑惑的眼神,只觉得心神剧颤,有种难言的熟悉感,熟悉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别过头去,江母用手指揩去了眼角即将坠落的泪珠,冲孟贵妃行了个礼,勉强笑道:“是啊,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孟贵妃像是没看见她的失态,携了她过去一块儿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左手边,然后冲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申红玉道:“这是江尚书的夫人,你叫声江伯母便可。”
又冲江母道:“江夫人不介意吧?”
江母哪里会介意,见了这个和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小姑娘,只觉得魂儿都被牵走了,这会儿能同对方攀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高兴还来不及呢。
申红玉并不认识江尚书是谁,但此时孟贵妃这么交代了,也只好乖乖巧巧的叫了一声:“江伯母安好。”
江母连连应声,说:“你也安好。”
她隔着孟贵妃,眼巴巴的瞅着对面的少女,不住的问孟贵妃:“这孩子叫什么啊?多大年岁了?谁家的千金哪?”
孟贵妃也不介意她的僭越,含着笑一一说了名字和年岁,最后有些感叹的说道:“谁家千金也不是,一个可怜的小孤女罢了,侥幸得了安王的垂怜,才有了一席落脚之地。”
她的语气像是一个家长在别人面前谦虚,说自家孩子不好。
可任语气如何宠溺,也改变不了话里有些贬损的事实。
江母心中莫名的有些不满,可又没有立场去分辨,对方还是她必须得捧着尊着的贵妃,一时只觉得心里闷极了,对身世可怜的少女更多了几分怜惜之情。
她正想开口帮着说两句话,孟贵妃语气一转,又将话题扯远了。
“这次烦你走这么一趟,其实是想商量一下昌平和你家公子的事情。”孟贵妃盈盈笑道:“孩子也都到了该婚嫁的年纪,咱们可不能耽误了两个孩子,做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江母只得将心思回转到眼前的话题上来,有些话是早就思量过的,这会儿也方便拿出来现卖,“这个自然。只是有一件事,臣妇不甚清楚,想问个明白。”
孟贵妃问道:“何事?”
江母道:“就不知道是公主嫁入江家,还是一清入赘公主府?这件事弄清楚了,臣妇一家才好着手去准备。”
本朝公主的嫁娶之事颇为宽松,有嫁的,也有娶的,所以江母才会这么问。
孟贵妃笑道:“这个全凭昌平自己的意愿了。”顿了一下,她又笑道:“令公子的意思自然也不能忽视,还是让他们两个商量出个章程来,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江母点点头,附和道:“是这个理儿。”
几句话一说,江母又忍不住拿眼去瞟坐在一旁安静乖巧的少女了。
孟贵妃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开口,还压着申红玉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江母偷偷瞧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孩子许配人家了吗?”
孟贵妃微微一笑,含着些遗憾的说:“前阵子命人给她批了命,说是不好婚嫁呢,命不好,得找人压着才行。我正寻思着要给她认个富贵的人家,寻一对干爹干娘,给她压一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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