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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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书记张大龙和副市长秦众很可能结成某种同盟!这就意味着,两个原本利益冲突的竞争对手,将可能联起手来共同对付冯开岭,原先的某种平衡会被打破,冯开岭面临的形势便由优势在握变为急转直下,乃至命悬一线。
这个信息,是黄一平在市府秘书聚会上获悉的。聚会结束,虽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了,黄一平还是马上给冯开岭打了电话。
冯市长一改往日的沉着内敛,连忙说:“快到家里来详细说。”
黄一平不敢怠慢,当即打车赶往冯府。
这时,省委组织部在阳城的民主推荐与测评刚刚过去一个多月,距离市府班子换届时间越来越近,眼看着省委就要正式研究确定市长候选人,然后组织人员下来考察。
阳城市长推荐、测评的结果,与当初预料基本一致——在所有被推荐提名者中,意见相对集中且条件过硬者只有常务副市长冯开岭、市委副书记张大龙、副市长秦众三人。按照民主推荐情况排序,冯开岭列在首位,张大龙居中,秦众殿后,冯、张二人呼声相对较高。最后民主测评下来,三人的得票总数相差不多,特别是冯开岭与张大龙之间仅仅差了十几票,档次并没有完全拉开。
根据年处长私下里透露的信息,市委洪书记首先推荐了冯开岭,对他的德、能、勤、绩、廉方面的评价总体也还到位,尤其对他在常务副市长任上,大刀阔斧进行城市改造与建设,大力修正过去城建理念、规划谬误方面,给予了比较高的评价。不知内情者听则听之,像年处长那样熟知阳城政坛情况的人,自然就听出其话外之音——在褒奖冯开岭的同时,也顺便将丁松狠狠踩了一脚。不过,这个老奸巨猾的官油子,并未在推荐和表扬完冯开岭之后就此打住,而是话锋一转,给年处长下了个不大不小的套子:“像冯开岭同志这种德才兼备的干部,估计省委和你们组织部门不会只有一种任用方案。如果对他另有更加重要的使用,那么,我再推荐一个人选。”这个人选,自然就是市委副书记张大龙。对张大龙的评价,洪书记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与周密准备。他着重介绍了张大龙在乡镇、县里任职的经历与政绩,再三强调作为一个地级市长,拥有基层实际经验的重要性,而且以近乎悲情的语调,强化了年过半百的张大龙,多么需要在仕途的最后一站上,坐上市长这个位置,既是他为党和人民的最后一搏,也是组织上对他的一种同情与安慰。事后,年处长对冯开岭说:“假如不是因为你的因素,或者另换了一个人在场,也许就会被他的煽情所打动。”
到了市长丁松那里,倒是说话爽快,直截了当:“阳城市长第一人选,当然非冯开岭莫属。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至少目前没有比他更适合者。”毕竟在政府班子里相互配合多年,冯开岭帮他支撑城建、交通这一大摊子,啃的是政府里公认的硬骨头。丁松掰开指头,将冯开岭近几年所做工作一一列数,对其勤奋、踏实、能力、政绩充分肯定。当然啦,他对冯开岭也有诸多不满意的地方,比如为人内敛,心机甚重,不易交心,特别在处理委、府两边矛盾上,瞻前顾后,缺乏是非观念,旗帜不够鲜明,等等。当年处长问起是否还有另外人选时,丁松当即十分警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市委那边已经推荐了什么人?”接下来他警告年处长:“千万不要受骗上当,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在他看来,市委那边个别人,是想趁这次换届浑水摸鱼,把阳城市委市府变成自己家的天下。“如果有人阻挠冯开岭同志担任阳城市长,或者组织上对他另有考虑,那么,政府这边还有一个人选,那就是副市长秦众。这个同志,本来就是你们省委重点培养的对象嘛,下来这两年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给他压点担子肯定成长进步更快!”
至于下属的部、委、办、局、院、行、社,以及各个县(市)、区的主要负责人,从最后得票比例的分布情况看,冯开岭占有相当的优势,估计黄一平背后做的那些工作,基本收到了应有的效果。只是,智者千虑果然必有一失,几十位离退休的地、市级老干部那儿,冯开岭忽视了,黄一平也是无能为力,却让张大龙钻到空子捡了便宜。那些离退休多年了的老干部,远离了政坛,也渐渐被政治所淡忘,可他们对政治的热情不仅丝毫不减,有的甚至还老且弥坚、与日俱增。这种对政治的热情,平时由于信息的日益闭塞,其关注面往往越来越狭窄,最后甚至慢慢聚集在某一两个点上。最近几年,则相对集中在腐败与物价上,尤其日益疯涨的房价更让他们愤愤不平。事实上,就他们中的很多人而言,在位时已然用足职权,为自己备足了面积宽敞、价格便宜的住房,得其荫庇,其子女也往往大多安排在收益丰厚的机关事业单位,不论房价多高,他们及其子孙皆非受害最深一族。可是,他们仍然要大骂特骂该死的房价,既泄心头之不平,也显示他们的存在。这一骂不要紧,倒给张大龙提供了捞分的契机。在市委那边,张大龙长期分管老干部工作,平日常做些类似糊、涮、抹之类的泥瓦匠活计,把老干部们哄骗得不错。这次民主推荐与测评之前,他又特地召开了一个老干部座谈会,鼓动老干部给政府提意见,特别把话题引导到房价上。结果,分管城建、规划、房管的冯开岭就倒了大霉,在会上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如此,冯开岭原本遥遥领先的得票,因了老干部的一次测评,马上就被拉了下来。
所幸的是,最终结局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冯开岭仍然排在首位。可是,假如张大龙、秦众接下来真搞了什么动作,就像那三国时代刘备、孙权招亲结盟一般,那么纵然冯开岭再强势,双手也断然难敌四拳。因此,冯市长半夜得到黄一平报告,马上就从床上跃起,当即召他前来细说情况,商议对策。黄一平气喘吁吁赶到,冯市长已在客厅沙发上坐定,一副十分警觉模样。
“消息来自小吉,应该不会有误。”不待坐定,黄一平马上一五一十细说原委。
原来,市府一帮秘书例行聚会时,又是丁市长秘书小吉酒多了,席间悄悄把黄一平拉到僻静处,说:“告诉你一个绝密消息,张大龙副书记最近极力拉拢秦众副市长,两人有结成同盟的趋势。前者仗着市委洪书记撑腰,一心做着市长美梦,许诺先让秦众做常务副市长,分管政府里最重要的几个部门,等洪书记提拔到省里了,他和秦再分任党政一把手。秦众虽然在省里也有些后台,但自知资历不够,难敌冯、张两个强劲对手,或者也经过了省里什么高人指点,已有暂退一步、以退求进的念头,因此就听从了张大龙的安排。”黄一平听了,心里大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问:“他们做这事丁市长不知道?”小吉说:“丁市长也是从别人那里间接获悉,而且知道后非常生气。他虽然马上就要到政协上班,却不想让洪书记一系在委、府两边都一手遮天,因此把秦众叫到跟前痛骂一通,说你怎么这样不长眼色,跟着那帮混蛋哪里能有你的好处,做梦吧!”小吉酒喝多了,叙述得却一丝不乱,模仿丁市长语气也是惟妙惟肖。
听完黄一平的汇报,冯市长神色立马冷峻起来,眉间的川字拧得几乎变了形,右腮咬嚼肌抖动得完全没了规律。见此情景,黄一平的心也骤然抽紧,与其说他对冯市长前途担忧,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未来失去了把握。他知道,此时自己和冯市长的命运,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地拴在了一起。
多亏了自己及时组织这次秘书聚会,否则,哪里能获得如此重要的情报啊!
50
阳城市委、市府秘书班子,不定期有个聚会,已是延续了二十几年的一个传统。
这次聚会,轮到黄一平做东,时间有些提前。由于前一阵帮助冯市长在下边跑选票,紧接着又处理那个狗屁记者黄光明的事,把个黄一平忙得瘦掉好几斤肉。于是,为了让自己借机放松一下,他就提前张罗一帮秘书聚会。
据说,阳城机关里这种秘书聚会最早可以上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其时,全国沿海发达地区的地委、行署一级建制普遍撤销,地、市刚刚合并,原来地区和市里的两套领导班子合成一套班子,秘书班子自然也归拢一处。那阵子,正是拨乱反正之后不久,改革开放如火如荼,严打、清除精神污染等大型运动一个接着一个,会议材料多,领导讲话多,各种文件也多,市委、市府办公室便显得人手紧、事情杂,经常需要加班加点赶材料。而且,那会儿办公手段原始,写作、打印讲话稿、会议材料之类不像现在直接可以在电脑上进行,利用网络传输可以一条龙作业。通常情况下,一个主管秘书写了初稿,先交给主任修改,再誊抄了送给秘书长和市领导审阅,而后再交给文印室一个字一个字地用手工敲打出来,最后校对无误了油印、装订,全套工序都是手工操作。如此一来,两办的秘书们不仅星期天、节假日经常不得休息,平日熬夜也是家常便饭。再加上,当时秘书班子和领导的组成一样,一半来自原地委、行署,一半来自老的市委、市府,刚刚捏在一起难免有些不协调,亟待通过某种方式实现黏合。因此,足智多谋的秘书长、主任们便用了心思,每当节假日或夜里加班,就轮流掏腰包请客,或者是每人一个烧饼、一碗馄饨,或者是点几只小菜就三五斤黄酒,数九寒冬则大都聚到楼下小店打来一锅滚烫的羊杂碎汤,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喝谈笑,饱了肚皮,也增进了相互了解与感情。久而久之,就形成习惯甚至制度,隔三差五大家聚一聚,菜不在精,酒不在贵,热闹为主。
到九十年代冯开岭做秘书那会儿,领导队伍扩大了,秘书队伍也随之壮大,基本上每个市领导都有相对固定的专职秘书,人手似乎不像过去那样紧张。而且,随着办公自动化水平的提高,文稿写作、印刷、装订全部机械化、自动化,工作效率大幅提高,不再需要过去那种大兵团作战,秘书们集聚在一起加班赶材料的现象渐渐稀少。但是,聚餐的传统却没有丢掉,只是形式由不定期改成了定期,通常每年利用五一、十一、春节搞那么三四次,地点也不再是楼下小店、办公室、家里之类,一般多是在某个有点特色、价格实惠的餐馆。有时,十几、二十来人挤在一张大桌子上,杯盘碗碟堆得重重叠叠,挤得屁股靠屁股、椅子挨椅子,搛个菜敬个酒费了老鼻子劲,可是大家感觉非常愉快,较少有人无故缺席。
等到黄一平跟了冯市长,秘书队伍已然比过去更庞大,办公室下边分出若干小部门,以前叫科,现在称处,两办合在一起聚会显得过于拥挤。另外,市委、市府主要领导矛盾公开,弄得下边的秘书也非常难办,上头两大要员整天踢脚绊腿抽梯子,下边秘书嘻嘻哈哈吃吃喝喝,好像反差太过强烈。于是,聚会不再是市委、市府两办合在一起搞,而是分开进行、分中有合。两边总体上是每个月聚一次,市委那边逢双月,市府这边逢单月。洪书记、丁市长的秘书,得益于其特殊身份,基本上两边都参加。冯市长还不是常委时,黄一平只参加市府那边的单月聚,后来冯市长进常委变常务了,黄一平就和市长丁松的秘书小吉一样,两边都参加。至于聚会地点,曾经一度流行放在大型酒店、豪华休闲中心,集吃、喝、歌、舞、洗、按于一体,名义上是各个秘书请客,实质由关系单位买单或者干脆签上领导名字。自从市委洪书记的那个秘书嫖娼事发,秘书长有指示,秘书们也变得自律了,就不再在公共场所聚会,而是放在机关里某个单位食堂,或下边企业的招待所进行。按说,现在秘书队伍庞杂了,人际关系淡薄了,这种聚会应该越搞越稀松,最终趋于寿终正寝才对。可是很奇怪,一帮秘书们还是不肯放弃,而且逢聚必是一头劲,只是人员在慢慢精简,活动渐渐有些走向地下的味道。过去,不管你是机要秘书还是文字秘书,是跟领导还是蹲办公室,见者都有份儿,现在只有跟在常委、市长们后边的贴身秘书才有此资格。以前聚会都是公开约、当面请,喧喧嚷嚷不避任何人,要的就是个热闹,时下则短信、电话个别联系,搞的都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究其实,就像整个官场那样,已然形成了一种专属于秘书的党派、山头、圈子。
黄一平原本对这种聚会兴趣不浓,感觉有些庸俗与无聊,另外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与是非。可是,几年参与下来,竟慢慢体会到其中乐趣、奥妙无穷,因而也就渐渐习惯且乐在其中。他发现,秘书们热衷于这种小型聚会,固然有某种从众心理在,是谓你请我请大家都请,不能因为自己的例外坏了规矩,显得与众不同、格格不入。可是,透过这种表象往深一层次探究,却也折射、透露出秘书这行,其实也是孤单、寂寞且值得同情的一个弱势群体。身为秘书,甭管你跟的是多高级别的领导,外人看起来整天被人前呼后拥,灯红酒绿、山珍海味应酬不断,可那热闹、繁华景象却距你相当遥远,甚至根本就与你无关。别看秘书在人前风光无限,其实却永远处于被动、从属地位,时刻须提醒自己,走路脚步要轻、步幅要小、姿态要低且不能冒在前边,说话不能抢嘴多舌、高声朗调、喧宾夺主。领导在那边主桌主座上细斟慢饮,你则只能在楼下某个角落里赶紧随便吃点,根本没人理你不说,还得早早在某个领导容易望见处等候,随时听从召唤、支使。等到酒足饭饱了,领导在牌桌、桑拿间、歌舞厅娱乐放松,或者早早进到温柔之乡酣然入睡了,秘书还得熬夜整理当天文书,或是准备第二天的领导讲话。如果遇到的领导脾气、修养好,对手下宽容、温和,那倒也算运气不错,倘是遇到一位不好侍候的官员,或是再加上母夜叉一般的首长夫人、刁蛮无理的少爷小姐之类,那秘书就算倒大霉了。在阳城市委、市府机关史上,就曾发生过书记夫人掌掴秘书、副市长孙女让秘书四肢着地当马骑的故事。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秘书又是一个充满无限辛酸的职业,不是其中人焉知其中味啊!也因为如此,大家既然都是秘书,就希望隔段时间能在一起聚聚,放开手脚吃喝也好,嬉笑打闹也罢,不过借故倾诉、发泄、放松一番。这当中,虽然也有大秘书、小秘书之说,是谓有些秘书跟的官大了,难免就趾高气扬一些,可一帮秘书厮混一处,终究不像在领导跟前,等级不是那么森严,也无需低声下气说话、耷拉眼皮看人,说到底,彼此有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同声相求的亲近与热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除此而外,这类聚会还有更深一层的意味:别看大家目前都是低眉顺眼的小秘书,可几年一过,说不定就如冯开岭一样,成了说一不二的领导。今天大家同在一个部门共过事,又经常同坐一张桌子上吃饭,就颇有点当年一道扛过枪、一起下过乡的意思,有朝一日苟富贵了,但求真能勿相忘。话再说得不客气一点,秘书就像当年欢笑场上的女子,吃的不过是青春饭,铁打的领导流水的秘书,或赎或卖将来终究是要放出去,万一有如港星梁洛施那般嫁入豪门者,大家不都乐得跟着沾光嘛。
51这次的例行聚会,黄一平做了精心准备。他预先向冯市长做了报告,把时间定在星期六晚上,地点放在交通局食堂。
“办公室里几个同事想小聚一下,借贵方宝地一块,打个秋风。”黄一平一个电话打到交通局长那儿,也不多说客气话,更无需绕什么弯子,直道其详。
局长当然是明白人,别的也不多说,只问:“几位?什么标准?要不要局里班子成员陪同?”
黄一平也不客气,直言答道:“酒要国宾茅台,绝对不能有假货;菜以江鲜为主,河豚一定要个头适中、体格肥硕些的;香烟软中华就行,多备些就是。你们局长大人都忙,就不必陪同了,我们自娱自乐。”
“那好,我让局办主任办理,你有什么要求直接找他,除了出台陪睡的小姐,保证有求必应。”局长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自然知道如何处理才能让黄大秘书满意。虽然贵为一局之长,手下也有上千号人,可对黄一平这类市长秘书,还是得服侍到位,否则他在背后稍用把力,说不定就让你摔个鼻青脸肿。
提前两天,黄一平短信一一发出,又分别打过电话,很快就收到各位秘书同僚的热烈回应,表示知晓并乐意成行。如此,就算万事俱备,只待到时由着一帮秘书兄弟吃喝闹腾了。
对于这种定期举行的小型聚会,表面看上去似乎很随意、松散,好像只是一时兴起之举,其实不然,每次聚会都是精心组织,充分准备。譬如聚会时机,一般只能选在星期六或星期天晚上,是考虑领导秘书平时很难掌握自己的时间,唯有双休日领导公务活动少,秘书们通常比较空闲。再譬如人员,为把人约齐,就尽量打足提前量,反复约定时间、地点,甚至不怕麻烦三番五次敲定,最后也还总有人缺席。但是,无论什么人缺席,两个一把手的秘书不宜缺,一切时间都会将就他俩。当然啦,近来风传冯市长可能由副转正,黄一平也就成了不可轻易缺席的对象。聚会的场合,既然不宜放在领导光顾频繁的大型宾馆,却也不可随便置于那种档次低下的小店,所选机关委、办、局食堂或者企业宾馆、招待所,也得有些规模与特色。当然啦,时下阳城机关的那些食堂也好,大型企业的招待所也罢,绝不像一般单位的普通职工食堂,而是装修豪华、烹饪考究,档次与星级宾馆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尤其是冯市长分管的城建、交通、国土、规划等几个部门,食堂水平都是市级机关一流,大多招待过副部长、副省长级高官,而且菜肴各有特色——交通局食堂,以烧时令江鲜出名,刀鱼、河豚自然不在话下,就是比大熊猫还要稀罕的长江时鱼,偶尔也能尝到;城建食堂,法式牛排非常正宗,主厨西餐师曾经在法国使馆工作,退休后被高薪挖来支撑门面……而且,这些单位,也都乐于为这些秘书提供服务。
通常情况下,秘书们聚会只是吃饭、喝酒、说黄段子,饭前饭后如果时间宽裕,偶尔也打打牌、唱唱歌,或者找个活动室打几盘乒乓球、斯诺克之类,目的只在于放松身心、消磨时间,也起到沟通感情的目的,并不真正交流思想。酒席桌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只说闲话,不谈国是,更加不涉及官场是非。阳城官场,如同所有的官场一样,关系本就错综复杂,秘书名曰为领导服务,说白了各事其主、各有归依,跟在哪位领导身边自然就被划归了谁的山头、圈子,领导们不往一只壶里尿,秘书们之间就随之多了戒心与防备。秘书做到地市这一级,又是跟随领导多年的专秘,对于内中的那些显规则、潜规则自然并不陌生,懂得一个秘书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守口如瓶、忠诚尽职,最忌讳处就是搬弄是非、立场不稳。加之,秘书们在年龄、学历、资历各方面都相差无几,相互之间的竞争也相当激烈,有的人做了一辈子秘书,最后还是跟在别人后边当拎包族,伴随昏黄灯光握笔杆、磨鼠标;也有的当了没几天就被领导开了,美其名曰下基层锻炼,实则从此打入冷宫,逐离官场;只有目光远大、头脑冷静的聪明人才能借秘书这个梯子平步青云,好运连连。其中区分高低优劣的关键所在,就看谁能真正懂得个中窍门、参透其中三昧。像冯开岭这种由秘书而步步高升者,算是一个成功的典范。而洪书记以前那个秘书,嫖娼事发不假,据说真正的原由却是在领导间搬弄是非,惹恼了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最后被人设局举报,落得身败名裂的可悲下场。
一帮年轻秘书聚会,斗酒自然是免不了。年轻人血气方刚、自制力偏差,一旦放开来喝酒、斗酒,难免有把持不住的时候。有些人酒喝到一定程度,便开始忘乎所以信口开河,发一点牢骚啦,说一些家长里短啦,虽然脑子里想着避开官场是非,不涉及敏感话题,可说着说着情绪上来了,又有周围气氛的烘托,慢慢就挨、碰、擦、刮到一些是是非非。比如有一次,市委办几个人聚会,副书记张大龙的秘书可能因为心情不好喝得高了些,忽然就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大家知道他母亲刚刚去世,就纷纷上来劝说。谁知,不劝还好,这一劝就更加大哭不止,边哭还边数落道:“他妈的什么狗屁东西,我妈妈那边在医院病危了,这边还硬要老子到省城出差。说是出差,却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给那个在省城读书的小兔崽子送一只烧鸡。等我夜里回来赶到医院,我妈早就不在了。呜——”大家听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张大龙的小儿子在省城读大学,张家经常派人给他送东西,这是公开的秘密。这类事情,如果不是当事人气愤难耐酒后吐了真言,绝对不会有人知情。逢到这样的场合,若是大家听之任之不加制止,往往就容易说出大问题,万一闲话传到当事人那里,说者固然小命不保,旁听的诸公也难逃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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