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鱼脸色严肃,语气沉重:“……其实,我适才是在帮师弟疗伤。”
三人盯着楚鱼不说话。
楚鱼面不改色:“我有点热,所以脱了衣服。嘴上和脖颈上……是虫子咬的。”
……那得是多么巨大的一条虫。
陆轻安淡淡地转开了目光,明显是信你有鬼的表现。三师弟坚定不移跟随师尊,也默默扭开了脑袋。
只有楚声双眼红红,吸吸鼻子,盯着楚鱼,满怀期待:“真的?”
楚鱼第一次觉得弟控大哥真是太可爱了,连忙点头:“真的!”
楚声笑得狰狞:“那我去断了他命根子,小弟应该没意见吧?”
卧槽!干嘛要征询意见!
楚鱼愣了一瞬,黑了脸,眼见着楚声撸袖子就要往房间里走,连忙拉住他,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大哥……”你别随便立flag好吗!主角的小弟弟不是我等炮灰能仰望的东西好吗!
“大哥……父亲和母亲呢?”想到楚家家主和家主夫人年轻的脸庞,楚鱼吐出尊称实在勉强。
楚声这才收住了狰狞与失落并存的复杂表情,揉揉楚鱼的头,叹了口气,温声道:“想必小弟也知道了,如今魔道进攻,清图形势紧张,魔修经常潜伏到正道联盟中,几乎无孔不入,杀人手段残忍。父亲母亲前几日一直在商量布置大阵护住清图之事,今日午时动身去组织布阵,恐怕几日之内是回不来的。”
他和煦地笑了笑:“我来的路上已经传符给他们,知道小弟平安回来,他们一定很高兴。”
见他丝毫不提及十年来所受的担忧折磨,楚鱼一直悬在心头的重石落下,又有些莫名的感动,点点头,凛然道:“我明日也动身去参与剿灭魔修。”
这个战场上,筑基如走狗,完全算是炮灰角色。金丹期虽然不能说满街走,却也有不少,死的也不少,楚声待在清图几年,自然清楚其中的危险,当即脸色一变,拉住楚鱼:“小弟,你不能去!”
楚鱼:“……为什么?”
楚声面露不忍,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说“小弟你是如此娇弱可爱,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楚鱼被瞅得汗毛倒立,默默后退了两步。
陆轻安转回目光,平静地道:“楚声,鱼儿是金丹初期顶峰的修士。”
如若不是被陵墟那股莫名的力量压制多年,楚鱼铁定不止金丹初期的修为。
楚声仍旧面露不忍:“不行,小弟连血都没见过几次,何论杀人?万一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楚家断断无法承受。”
陆轻安早就清楚楚家这家子护犊子的性情,此刻竟也有些无言,思虑半晌,点点头:“既然如何,那鱼儿便……”
“回楚家阵营!”楚声生怕自家宝贝弟弟再被谁拐走了,戒备地看了谢羲的房间一眼,“陆前辈可有意见?”
陆轻安道:“我没有意见,但是鱼儿看起来似乎有意见。”
楚声一脸严肃地看向楚鱼。
楚鱼抖了三抖。
是面对一家子精神过度紧张、一惊一乍、护犊子过于可怕的奇葩,还是面对一个撒娇卖萌、偶尔占便宜、很听他话的基佬?
待在楚家的话,可能会被楚家人无意识地软禁起来,那几个公主控太紧张原主,肯定不想让他接近战场。虽然楚鱼对血腥的修士战场没什么兴趣,但正魔两道修士大战提前爆发,多少也与他有点关系,他实在不好意思腆着脸把锅推得一干二净。
况且还要去黑宋经义两把,不出场怎么行。
在陆轻安这边,有陆轻安在,谢羲是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的,何况他现在受着伤。
心中有了底,楚鱼摇摇头,随口挑了个理由:“我师弟受伤了,我想留下来看顾一二,等父亲和母亲回来了,就劳烦大哥通知一下了。”
楚声心碎脸:“小弟你真的和那小子……”
楚鱼黑脸:“没有的事!”
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当亲兄弟了!
楚声不甘心,更不放心,脸色微沉,肃容道:“不行,小弟,不要任性。”
楚鱼见他脸色难看,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失踪十年的宝贝弟弟回来了,就算楚声对原主再多么百依百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听话放手。他若是再拒绝,那未免也太反常过头。
楚鱼突然有点羡慕原主了,这么个炮灰,居然有那么多人宠爱。
回头看了眼谢羲的房间,楚鱼微微叹气:“好吧,大哥,我跟你走。”
谢羲应该没什么问题,伤口都快愈合了,那样就沉睡了,大抵是因为太累了。
陆轻安也不留楚鱼,颔了颔首,随他们去。
三师弟不由嘀咕:“大师兄走了,谁来照顾二师兄啊!”
陆轻安低头拔出佩剑掩寒,慢慢擦拭,半晌,吐出一个字:“你。”
三师弟脸色煞白,哆哆嗦嗦:“不不不不是吧师尊!二师兄醒来没看见大师兄还不杀了我!”
陆轻安默默看了看毫无骨气的三弟子,不忍直视,别开了眼。
三师弟不敢进房,见陆轻安只低头专心擦剑,在一旁蹲了会儿,有点腿麻,挪了挪步子,小小声道:“师尊,大师兄和二师兄……”
陆轻安瞥了他一眼:“觉得很奇怪?”
三师弟摇头:“没有。”
陆轻安道:“觉得恶心反感?”
三师弟继续摇头:“也没有。”
陆轻安收起佩剑,起身淡淡道:“那不就得了。”
三师弟蹲在地上,看着陆轻安的侧脸,月光洒在他脸上,半是清冷半是凄凄,似乎一瞬间沉寂了许多。
三师弟默默蹲在一边,忽然悚然惊觉了点什么,默默地挪回自己的房间。
***
楚家的驻地离天渊门也不远,回到驻地,楚声直接带着楚鱼越过前庭,进入自己的小院,这才收起那副忧天忧地的表情,将楚鱼拉入房间,布起结界,沉声道:“小弟,十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鱼一怔:“谢羲没有说吗?”
楚声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你被关在陵墟中后,那小子就疯了。”
楚鱼喃喃:“疯了?”
“他一句话都不说,就坐在陵墟入口,不眠不休,连陆前辈都拉不走他,坐了一年半……后来正道集结修士组建联盟,他才提着断雪离开了陵墟,来到清图时,提着几个魔道修士的人头,煞气太重。”楚声皱了皱眉,“我怀疑他有走火入魔的倾向,他连十年前在陵墟中发生了什么都记不太清,也不愿意同别人提起,小弟,你离他远点。”
楚鱼蓦地觉得喉间哽得难受。
他在陵墟中十年,不想在前面那一年半,谢羲就坐在一个结界之隔的外面陪着他。
心中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楚鱼忽然很想去看看谢羲,顿了顿,道:“有魔修借用噬灵虫……就是方夜城外的那种魔虫,进入了陵墟,在陵墟入口守株待兔,夺走了封灵草。”
楚声颔首:“封灵草滋事甚大,父亲同我说了,小弟想知道吗?”
楚鱼现下大脑混乱一片,压根没心情听,摇了摇头。
楚声诱惑失败,郁闷了一下:“小弟,陵墟离清图甚远,就算是金丹期修士,应该也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赶至,可陵墟这几日才打开……你提前出来了?”
楚鱼垂下眼帘:“我在陵墟中待得无聊,四处寻找,近来在一个石洞中发现了一个上古法阵,斗胆试了试,运气好,便出来了。”
常人在陵墟里别说到处转转,就是待在原地,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碰到一个未知法阵,还敢斗胆试试?
楚声倒抽凉气,吓得不轻,忍不住一拍楚鱼的后脑勺:“小弟,你是要吓死我,以后遇到类似情况千万不可再如此莽撞……等父亲母亲回来,别给他们说这些。”
楚鱼干笑。
有些话,即使是对绝对信得过的人也不能说的。
楚声对楚鱼的事都很关心,详细地问了许多事,才渐渐放下心,看了楚鱼一会儿,想到小时候跟在他身后蹒跚而行、语调软糯的幼童,忍不住抱住楚鱼,沉声道:“小弟,别再出事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不想再失去你了……”
楚家嫡子有三位,楚鱼行三,二哥早夭,据说是病折的……可是听楚声这语气,好像有哪里不对?
脑中灵光一闪,楚鱼还来不及细想,外头忽然响起“叮”的一声,听着这似曾相识的声音,楚鱼眉尖忍不住抽了抽。
楚声放开楚鱼,推开房门,就见一张传音符在结界外飘来飘去,每每撞到结界上,都会有“叮”的一声。
“这么紧急?”楚声喃喃一声,解开结界,取过传音符,一个柔和悦耳的女声缓缓响起。
“请楚大公子到大殿议事。”
楚家家主和家主夫人离开了,掌事的就是楚声了。楚声思忖一瞬,拿出一张传音符低低说了几句话放了出去,回头笑:“我请了表叔一道去,议事肯定少不了争吵杂话,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小弟先去那边的房间休息吧。”
见楚鱼点头,楚声笑了笑,御剑离开。
楚鱼深沉思考:现下这种诡异的、迫不及待想去见见主角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了片刻,楚鱼走向房间。
此时已经是夜半,楚鱼折腾了一日也有些累,坐到床上盘腿打坐,内视了一下/体内除了金丹以外的另一个东西,心中颇为复杂。
良久,他慢慢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卧槽!
楚鱼心头那点愁云瞬间吓散,一股麻意从脚底传到头顶,毛骨悚然地往后一靠,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师弟,你怎么在此?”
谢羲不说话,慢悠悠地贴近楚鱼,虽是笑着的,眸中却是一片冷郁,叹道:“师兄,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离开?”
一觉醒来,却发觉身边空空荡荡,仿若此前的重遇只是一场梦,而他身陷梦境里,不可自拔。
楚鱼冷汗。
常言道,白日不可说人,夜晚不可说鬼。
这好死不死的,他也没说鬼只是想了想人,怎么人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