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悼

再次遇到刘杨是在半个月后。

这天原辰飞休息，他开车回家，就在回去的路上，看到刘杨进入一条小巷。

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病人的负责心理，原辰飞停车进入巷子。

然后他看到刘杨站在一个角落里，藏在一些旧箱子的后面，正猫着腰看什么。

隐隐还能听到刘杨在嘀咕些什么。

他凑得近些，才听到他在说：“十，九，八……”

原辰飞忍不住道：“喂，你在干什么？”

刘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原辰飞，突然一把拉住原辰飞，把他往箱子后一扯，然后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

原辰飞不明所已，刘杨已看向外面。

他说：“来了。”

来了？

什么来了？

原辰飞正自不解，就见对面突然冲出一辆摩托车，轰然撞在墙上。摩托车上的车手也因此摔倒，滚出极远。

随后就见刘杨拍着手大笑起来：“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摔了！真的摔了！”

原辰飞惊奇的看刘杨，他不明白刘杨在搞什么。

不过刘杨的幸灾乐祸显然激怒了那摔倒的骑手，对方爬起来对着刘杨大喊：“这有什么好笑的？找死啊？！”

刘杨就大声喊：“是啊，我在找死！我们都会死！都会！”

他说着一扭头跑了出去，再不理那骑手。

原辰飞看那骑手状况还好，指指自己脑袋说：“抱歉，他这里有问题。”

然后去追刘杨。

出了巷子，就看到刘杨站在大街的正中央，就这么仰头朝天上看。

被他堵住的一大堆车辆拼命按喇叭，他却理都不理，几个脾气暴躁的司机已经打开车门，看样子要下车揍他了。

原辰飞忙跑过去拉开刘杨：“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刘杨只是直勾勾的看天：“剧变要来了……我们都会死……都会……”

“刘杨，清醒点儿！那只是你的梦而已！”原辰飞对着刘杨道。

“不！”刘杨却大叫起来。

他看向原辰飞，突然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原医生，你不明白的。我不是心理有问题，是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刘杨停顿了一下，回答：“看到了……未来！”

原辰飞被刘杨的回答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你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吗？”刘杨激动大喊。

“是的我看到了，一辆摩托车撞上了墙，相信我，它不会把地球撞碎的。”

“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在那之前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因为我看到了未来！”刘杨大喊大叫，精神再度进入失控状态。

原辰飞被他的说话呆住：“你是说……你提前就知道了那里会发生车祸？”

“没错！”刘杨很认真的点头。

“那好，你告诉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原辰飞问。他并没有直接否认对方，而是就着对方的说话提问。

“变化……可怕的变化，就是我告诉过你的那些，那不是噩梦，是预言，是我真实见到的。”刘杨说着已禁不住颤抖起来。

原辰飞摇头：“那太远，你还是告诉我今天地球上会发生哪些大事？”

“我做不到。”刘杨咆哮道：“我只能知道我亲身经历的。”

“那就这里，下一秒钟的事，随便什么。哪怕谁会往地上吐口痰都行。”

“不，不，我不记得这么多。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在梦里看到的。有些我能记住，有些我记不住。”刘杨沮丧的说：“这些东西很乱，它们在我的脑海里翻腾，就象噩梦……但它们不是梦！”

他抓着原辰飞的衣领，声音变得尖利，整个人都有些歇斯底里，他充满惊惧的喊：“这是事实，是即将发生的未来。还有几天，还有几天这一切就会发生。它们会过来，整个世界都会变得不一样！不一样！无法适应者，必然死亡！”

“嘿，嘿，别激动！”原辰飞尽量按住他。

但是刘杨的力气极大，他看起来整个人都象疯了一般，手舞足蹈着，大喊大叫：“我们都会死的，都会死的！挣扎没有意义，努力没有意义！”

然后他看着周围，喃喃道：“这一切都会毁灭，活着只是受罪，是遭殃……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难道我还要再经历一次吗？不，不，我不想这样，不想！”

正好这时旁边有个年轻人经过，听到他这话，很是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嘟囔道：“神经病，发什么疯，嫌活着受罪就早点去死不好吗？”

这话一出，原辰飞面色一变。

果然就听刘杨眼神一亮：“是啊，早晚会死……我们早晚都会死，还活着干什么！”

他猛地冲出去。

原辰飞一把没抓住，大喊：“刘杨，不要！”

“刺！”

刺耳的刹车声中，一辆重卡碾过刘杨的身体……

……

刘杨的追悼会是在三天后举行的。

原辰飞来的时候，险些被几个刘家的亲戚打了。

因为他们认为是原辰飞害死了刘杨。

还是刘杨的母亲，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劝阻了大家。

给刘杨上过香，原辰飞抽了个空子对老太太道：“我很抱歉没能挽救他的生命……”

“我知道，这不怪你。”老太太低声抽泣道：“这就是命吧，他总是说，命里注定了他会死，早死晚死都是一样。当他那样说的时候，我就一直担心这种情况会发生，所以我才让他去看心理医生，可我没想到这一切还是发生了，而且发生的这么快。”

“原来是您叫他来看的。”

“是的，他总是说他梦到世界大变，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一开始还有些神神叨叨，到后来就更加厉害了。说什么自己能看见未来，看到神魔降世，看到物理规律被转化，看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啊，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原辰飞叹气：“我本可以帮他，但他只来了一次，治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我知道。那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天在那里写写画画，嘴里满口胡说八道，胡乱预言。一会儿说什么临水街会发生抢劫案，一会儿又说鸡鸣巷里会发生车祸……”老太太无奈说着。

原辰飞一愣：“鸡鸣巷？他跟你说过鸡鸣巷会发生车祸？”

老太太点点头。

鸡鸣巷，就是原辰飞遇见刘杨的地方。

这一刻，听到这话，原辰飞的心脏不可抑止的颤动起来：“他有跟您说过是什么车祸吗？比如……摩托车？还是汽车？”

老太太摇头：“我不记得了，谁会在意他的胡言乱语呢。如果不是他死在鸡鸣巷附近，我也不会记得这事。鸡鸣巷附近，真的发生了车祸，死的却是我的儿子。”

老太太把刘杨的预言当成了对他自己车祸的描述，只不过车祸不是在鸡鸣巷发生的，所以也不会相信刘杨真正看到这一切。

在她而言，这个有些接近的预言，仅仅是巧合罢了。

但是在原辰飞的心里，却掀起了一阵滔天波浪。

他怔然站了好一会儿，才说：“老太太，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我可以看看，刘杨在家里乱写乱画的东西吗？”

“就在那儿，一个本子。”老太太指了一下前方，那里是一堆杂物，按照当地的习俗，这些死者生前的杂物，也是要一起烧掉的。

原辰飞忙走上前去，将老太太指出的本子拿起来，仔细翻看。

“嘿，你干什么？死者的东西不要乱翻。”有家属道。

“哦，不好意思，我是他的医生，他生前的笔记，有助我了解他的状态。”原辰飞忙道。

“那又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了解还有什么用？”

原辰飞回答：“但是他的情况很少见，如果我能多加了解，也许以后能避免这类悲剧的再发生。所以，我能请你们把这本子给我吗？当然，我可以付钱。”

听到付钱，大家都有些心动。

不过老太太却阻止了他们：“想要就拿去吧，还提什么钱？如果能因此拯救更多的人，也是一桩功德。”

“多谢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