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自那之后，不知道算不算是斯特兰奇自己的错觉，总而言之，费尔南多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

具体表现在，当他指挥着那些面包自己给自己涂黄油的时候，甚至还在厨房里哼着歌。

简直是什么魔幻电影当中的场面——看多了以后甚至会让人有点习惯。斯特兰奇不得不感谢自己的适应能力：一旦想到未来的自己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那么这一切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以前你们两个——我是说你和未来的那个我是互相轮值做早饭的吧？”

神经外科医生突然问道：“既然这样的话，也让我来承担这份工作好了，如果你们有排班表的话，完全可以让我看一看。”

“不用了。”

费尔南多看了他一眼：“现在这间圣所里连一把菜刀都没有，最后的冷兵器在一次搏斗当中被浪费掉了，这种简单家务都是用魔法来完成的。”

斯特兰奇：“…………”

这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极简主义。

神秘又强大，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谜团，费尔南多每天的生活非常规律，除了偶尔会前往一个据说叫做卡玛泰姬的地方，大多数的时间都会把自己关在图书馆里，一点一点的完成那个庞杂而巨大的魔法阵。

据说这将成为他和过去的那个自己沟通的手段。

不知缘由的，斯特兰奇突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他们的关系一定很好。

医院只会安排危重手术来让他工作，据说是为了协调作为至尊法师的自己和作为医生的自己的时间。斯特兰奇检查了一圈自己的社交软件，确认这几天里他确实没有什么需要做的。

起码医生的那部分是这样。

至于至尊法师的另一部分……

“这里的东西你最好都别碰。”

费尔南多一脸的勉为其难：“很多都是要特殊处理的，如果缺乏经验的话，很有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

好吧，这还是个危险工种。斯特兰奇看了他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就当这是个短暂的休假吧，即便是回到了他自己原本的时代会被消除记忆，这段时间也足够让他放松一下身心。

而且起码目前来看，这位魔法师先生对他自己并没有什么要求——简直到了纵容的地步，完全是一副任由自己在这里做些什么的态度。

他精神很是放松地给自己下载了几部电影，毕竟在作为神经外科医生工作的那段时间里，生活总是忙忙碌碌的，而即便记忆会被清除，看电影的放松感仍旧会被遗留下来。

斯特兰奇抱着一桶费尔南多从虚数空间里翻出来的爆米花，一把一把往嘴里塞。魔法师向他打了个招呼就消失了，据说是要代为处理什么法师之间的问题，斯特兰奇对此并没有过问太多，那或许是现在的这个他自己不应该过问的秘密。

但很快，情况就让他不得不关注这件事。

突然，咣当一声巨响之后，纽约圣殿的大厅里传来一阵压抑而陌生的咳嗽声，斯特兰奇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跑向大厅，就看到一个年龄半大的少年扶着楼梯踉踉跄跄地擦拭自己膝盖上可怖的伤口。

“嘿……你是谁？”

神经外科医生皱起了眉毛，作为一个医生的职责让他无法对此视而不见，“这里有什么治疗用的药物吗？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

结果对方在看到他之后反而欢呼雀跃地叫了一声：“您没事啊！最近都只有费尔南多老师一个人，我还以为您受了伤。”

斯特兰奇：“……”

这话就让他没法接。

对方显然不是什么医学上的弟子，而是魔法层面的。斯特兰奇对于自己已经到了收徒弟的地步全然不知情，面对这位受了伤的少年，他甚至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于是只能点了点头：“你需要处理伤口。”

“这不重要，一下子就好了。”

对方满不在乎地伸手在膝盖上一抹，原本看上去格外可怖的伤口竟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虽然咒语背得不顺溜，但是您说过我的优点就是耐摔耐打。”

斯特兰奇：“………”

未来的他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收了这个徒弟。

这跟他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

简短的交流之后，他掌握了一些基本的信息——毕竟这个徒弟看上去就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相当好骗，稍微一问就会像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

对方的名字叫做克鲁格尔，是个法师领域的新人，并非是作为下一任至尊法师而培养的后继者，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师承关系。

“黑暗象限逃跑的那些东西费尔南多老师去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少年的话语顿了顿：“毕竟如果他都解决不了的话，那别人应该也没什么办法。”

听上去像是宇宙警察的工作。神经外科医生不动声色地问道：“还有谁跟他一起？”

“王应该也在，还有丹尼尔法师，但是他们两个都不敢追得太深，这些家伙已经造成了好几次伤亡事件了，如果这次不抓住的话会变得更加狡猾的。”

少年如此抱怨着：“但是我的魔力不支持我再继续深入了，所以只能提前先撤出来——他们说那里对我太危险了。”

当然，据说费尔南多的工作性质和复仇者联盟差不多，或者说甚至未来的他自己也是这群人之中的一员，只不过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习惯这个。

斯特兰奇不知道对方是否清楚他目前身上发生的事——不过起码这孩子没有问出“为什么你不在那里”这种让人感到有些尴尬的问题，于是神经外科医生收敛了自己的视线：“那么你要待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吗？”

“我得回卡玛泰姬了，回见，老师！”

对方冲着他挥了挥手，很快消失在金色的传送门当中。

“……”

斯特兰奇的那句“他现在状况如何”，被生生憋了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他度过得格外五味杂陈。明显他自己才是那个应该承担这些责任的至尊法师，当然众所周知费尔南多的实力很强，但……

他没有来由地觉得不安。

就好像灵魂当中的某处正在被牵动，连带着这具身体都因此而产生某种基于生理或者心理的轻微不适。

以至于他接下来的时间里电影看不进去，就连休息的那些闲暇都显得静寂而焦灼。

——他甚至只能等在这里。

如果是未来的那个他自己，作为至尊法师的自己，一定会拥有能够和那个人并肩作战的力量。

第一次的，在这个数年之后的世界里，史蒂芬·斯特兰奇开始感到一丝无法撼动现实的无力感。

等待的时间足够焦灼，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也都不遑多让。红发的魔法师几乎是以坠落的姿态从一个传送门当中滚落而出，只踉跄地走了几步路，就在地面上拖出一长串的血痕。

“……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抢上前去，只一碰到对方的腹部，就让魔法师的眼睫毛一阵颤抖。血液正迅速地浸透衣服，带来潮湿而令人恐慌的触感。

他是个医生，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幸好他还是个医生。

“你需要立即去医院。”

斯特兰奇架住对方的身子，费尔南多的一只手手腕抓住他的手臂，对于这个提议没怎么反抗。

“而且发生了什么？伤成这种样子……和你一样的魔法师不是有很多吗？”

“只有一个。”

费尔南多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我以为你在的……就没有注意。”

“……”

这下，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在他这条时间线的未来，他们将会是互相托付生命的关系，哪怕这一切斯特兰奇都从不曾经历，但如今的一切都无时无刻在证明着这一点。

“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只能如此胡乱的允诺和保证着：“我现在就去联系救护车……”

“我不需要输血。”

——丢下这句话，魔法师把头一歪，枕在他的手臂上，彻底陷入了昏迷。

医院的急救电话仍旧没有变，之后的一切流程，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史蒂芬斯特兰奇都足够熟悉。他注视着对方被推进手术室，缝合了身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扯而出的伤口，换下一捧接一捧浸透了鲜血的纱布，最后是对受损区域的正骨和固定。

那些伤口虽然看起来可怕，但大多数都未触及筋骨，就医院的检测结果来看，他大概只是太累了。

“魔力也是需要消耗精力的……他曾经提过这个。”

克里斯汀忧心忡忡地站在病床之前：“或者使用了什么繁复的大咒语一样，不过这方面的知识我并不是很清楚，你才是更加专业的那一个。”

“……”

斯特兰奇看了她一眼：“过去经常这样吗？我是说……我送他来医院？”

“实际上，很少。据我所知也不过那么一两次，你们很少受伤，或者起码很少受那种需要去医院的重伤。”

克里斯汀摇了摇头：“而且他是魔法师，很多会影响到精神的药物都不能轻易使用。”

他当了很久的医生，实践经历颇为丰富，但治疗一个法师还是第一次。“不要输血”的这个指示很明显是因为对方的血液大概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斯特兰奇思考了半响，拨通了手机里的另一个电话。

很快，托尼·斯塔克就出现在了病房里。

“他从一个金色的圆圈里突然掉出来，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斯特兰奇明扼要地描述了费尔南多当时的场面：“我想知道，是否复仇者联盟的方面有治疗魔力不足的方法。”

这大概是魔力不足的表现？斯特兰奇按着太阳穴，他对魔力的概念只来自那些启蒙的魔法书和《哈利波特》，以及网上那些以魔法师为主角的RPG游戏。

起码法师空蓝就会放不出技能他还是清楚的。

结果，小胡子商人肉眼可见表情惊悚地倒退了两步。

“他……”

斯塔克拼命地眨眼睛：“我猜他应该不会魔力不足。”

“而且退一万步讲，他魔力不足你们做一次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还要特地找到复仇者联盟，我们这里可没有法师，而且也不具备你们法师之间这种复杂的关系。唯一沾边的法师是洛基，但是如果你敢提这个要求索尔那个护犊子的性格大概会直接把你给电焦了。”

斯特兰奇：“……”

面对这一连串的虎狼之词，可怜的神经外科医生甚至吓得倒退了一步。

托尼·斯塔克非常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世界观稀碎对吗，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是这个心情。”

斯特兰奇：“……”

“总之，等这家伙醒过来之后你自己去问他吧，费尔南多的性格需要什么都会直接提出来的，很少会隐瞒什么东西。虽然他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好骗了，但仍旧是我认识的最好忽悠的几个人之一。”

斯塔克摊了摊手：“介于我不能白来一趟，医药费我报销了。”

说完，金红配色的战衣攀附上对方的身躯，小胡子商人带着引擎轰鸣的声音扬长而去，很快就变成了天空中的一个小点。

斯特兰奇：“…………”

信息量也太大了。

他注视着因为麻醉效果还没过而陷入沉睡的家伙，回想起刚刚被传送到这个世界醒来时的场面。

……所以是他自己误解了什么吗他们之间其实只不过是单纯魔力交换或者搭伙过日子的关系吗？！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震慑了，让斯特兰奇觉得根本没办法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红色的头发因为头部的重力陷在枕头里，一切思绪的主人公睡得平静安稳。斯特兰奇在病床边上坐下，医院里目前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去操心的地方，因此兜兜转转，他还是选择了毫无意义的陪护。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探进被子，握住了对方的那只手。

……他们明明才只认识了几天而已，斯特兰奇顿时陷入自我谴责当中，但又很快说服了自己——在对方眼里，他们应该已经熟识很久了。

一定是因为这家伙的这种自来熟，才导致他也总是想的太多。

对方的手指放松，轻轻一握就会随着自己的动作改变姿势，神经外科医生放轻了呼吸，轻轻向前探了半截身子。

这一切太过顺理成章，就好像即便他自己已经没有记忆，而这具身体却仍旧还记得应该如何和费尔南多相处。

只要和他离得近一些，胸腔之下的这颗心脏都会沉默着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