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么, 你要开始催眠我了吗？詹妮弗。”莉莉丝站着看着门口的少女, “我可不是什么功课都没做。猜猜我查到了些什么？”她笑道，左手慢慢地拂过精致的红色沙发, 语气悠闲，“这个环境营造的不错对吧？我都帮你点好蜡烛了，你应该开始了，我对于催眠这种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可是，你觉得你能办到吗？”

“自从我查过你会催眠之后，我就去咨询过了很多心理学家。我甚至接受了好几位资深的心理学家的催眠, 但事实上, 他们根本对我没有任何办法！”

没错, 催眠是没有办法对已经心理扭曲处于极度*的人施展的。

莉莉丝的语气低沉了下来，笑容胸有成竹。“呐，詹妮弗，你输了。”她坐上了红色皮质的沙发，好整以暇，语气轻柔妩媚, 让人毛骨悚然, “那么, 你应该把你的身体交给我了。”枪支还是对准着她。

烛火忽然闪了闪, 桌上少女的发夹闪烁的光芒让沙发上的少女微微一怔, 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几乎在一瞬间，莉莉丝整个人弹了起来，两发子弹连发, 打破门板，詹妮弗定定地看着她，明明就站在那儿，她却没有办法瞄准了……

手仿佛被什么按住了，举着的右手没有办法动了，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她最开始制作的天使，她记得她叫劳伦斯，一个很漂亮，青春活力的美国人。那时候她还在上初中，借由年龄的优势，这个少女被她骗到了家里，然后杀了。那双碧绿的眸子到最后都是不敢置信，绝望。此刻她美丽苍白的脸紧靠着她的脸，长了尸斑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举着枪的手腕，她不可能再打准了……

手开始颤抖。

詹妮弗走到桌前，离她仅仅一步之遥，拿起发夹，发夹的尾部有着一个镂空的圆形，她弹了弹圆形的金属，看着已经惊恐万分的莉莉丝，微笑道：“你要不要猜猜，这里面本来是什么？”

她说。

“把这东西滴在蜡烛旁挥发的格外快。”她替自己夹上发夹，举止优雅。她俯身，隔着桌子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惊恐的莉莉丝，一个真实的恶魔，此刻的表情却显得格外的无辜，她抬起她的下颚，漆黑幽暗的瞳孔看着她蔚蓝的眼睛，语气轻柔但却更让人绝望，“你，现在，能听到了吗？哭声。”

听到了吗？

哭声。

她听到了。

就在耳边，那个最开始被制作的天使在哭泣，紧贴着她肌肤的脸颊泪痕在滑落，她还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她看到了眼前墙壁的橱窗的玻璃在一瞬间就破碎了，那里面的人，那里面每一个被她制作的天使缓缓从橱窗爬了出来，她原本引以为傲的翅膀像是死亡的鸟类，耷拉在每一个人的背脊处。

她睁大着眼睛，甚至再也看不到眼前那个纯洁如天使的少女，詹妮弗就像消失了一样。

她动不了。

她只能看着那些人爬向她，将她淹没。

就像黑暗，很久之前的黑暗，父母对于抚育她没有一丝耐心，每当犯了错就被关押到地下室，那里也是黑黑的，她一个人抱着自己，惊恐地看着那些黑暗像她袭来，恐惧，绝望，甚至连活着的信心都没有了。直到她读了圣经，她爱上了天使，她一直坚信会有天使在她身边守护的。

可是一次次被关押，一次次绝望。

既然不会有真正的天使守护她的话，那她就自己制造吧……

变成的尸体的他们一定会永远守护自己的吧。

一定会的。

因为，他们……

逃不了了。

…………

雷斯垂德探长彻底没有了耐心，直接叫两个警探拦住门卫，强行突破。欧式古堡内的音乐声不断在响着，震耳欲聋。

……

“莉莉丝？！你没事吧？”有人在敲门，听到了枪声之后。

门开了，莉莉丝站在门口，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屋内的灯光太过昏暗，他有心看进去也什么都看不清楚。莉莉丝却像没有看到他们一般，脚步僵硬地走着，直到站到楼梯栏杆旁，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翻身跃下！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四起。

是旋转楼梯，二楼的高度有十米左右，没有任何防护措施。零点几秒就落地了，高腰的礼服衬着她的身躯，金发碧眼的莉莉丝宛若垂死的青蛙，四肢不断地抽搐着，嘴角溢出鲜血。

所有人都呆立住了。

只有那*四射的歌手还在撕心裂肺唱着生与死的感慨，显得无比荒诞。门口的男生机械地转动着脖颈，美丽精致如天使的少女从那里走出来，像是黑暗中唯一的一道光芒，她扶着扶梯，慢慢走下，脚步踏在实木地板的声音就像踏在他们的心上一般，她澄澈的眼眸让任何人都不敢直视，然而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她。

她没有看他们，旋转楼梯正中的阿撒兹勒的画像堕天使在嘲讽着世人。

她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低头看着这个此刻眼神都已经涣散了的女孩，她的眼里此刻终于有了她的倒影，她很仔细地看着她，看着那纯黑瞳孔中自己浑身是血的模样。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忽然笑了，解脱般的笑容，一个真正干净而遗憾的笑容，没有骨折的手*上詹妮弗白皙的脸庞，强忍嘴边就要溢出的血块，“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她说，每一个断句都吐出血块。

每个人的性格都是由她一辈子经历的人所铸造的，她终于明白，每个人的出场顺序才是最关键的。如果能早点遇到她……

她一直，一直都希望有个人站出来阻止她的，阻止她变成怪物，她一面作恶着，一面渴求着救赎。可是，没有，一直都没有。那个高中整个班到最后像是变成了触角一般，邪恶的蔓延起始于一堆人的不作为。

第一次动手之后，她全过程的手是在颤抖的，那个女孩子好心送她回家，被子弹穿透心脏的时候，她满眼的绝望与不可置信。那时候初中的她慢慢地*纵着手术刀，将她打造成最完美的样子。莉莉丝很害怕，绝望，但是犯罪带来的快感让人觉得癫狂，那是一种比爱欲和毒品更让人上瘾的东西。试了一次就想要第二次，告诫自己停下来，却被恶魔推动着前进。

被她父母知道了，为了阿德莱德家族数百年的荣耀，他们阻止放纵了她。被叔叔知道了，甚至连苏格兰场都追查到了这里，她叔叔也只是打了她一巴掌，然后帮她摆平了。等到高中，她告诉了整个班她的计划，她强迫他们屈服，他们也就屈服……

可是，越来越失望也就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有恃无恐。

也越来越绝望。

看着自己变成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怪物，看着自己阴影的时候就像那天晚上看着黑暗笼罩。

杀戮，满手是血的模样才能让她安眠。可是另一个自己在不断的哭泣，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最初的愿望只是想要一个玩伴，可是慢慢地，卑微的愿望因为无法满足扭曲出贪婪的恶魔。她渴望死亡，渴望被阻止，渴望这一切……

她一直，一直在等她出现的。

一直在等一个人。

一个人能够站出来，告诉她这样是错误的。告诉她就算不这么做，也会有朋友愿意陪着她一起面对漫漫的黑夜。

如果……

如果能早点……

遇到你就好了，詹妮弗。

她的眼神慢慢失去神采，手指缓缓滑落，在少女精致无比的侧脸划了一道血痕，她跪着，低垂着头，眼神中满满地都是她浑身的血，她定定地看着她。

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悲伤，仿佛下一秒眼泪就会顺着眼角满满淌落般。

她却笑了，轻而浅的*落在死去少女的额头，她说，“晚安，莉莉丝。”